在“互不相见”的日子里

◎ 《法人》全媒体记者 王茜

夜已深。今天是2020年元宵节。此刻，接近零点。

北京五环外的郊区上空，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声声刺破云霄回响天际，这一夜的喧嚣，倾诉着送走年的祝福，也寄予了赶走病毒的期盼。回顾2020年春节假期，有谁承想，我们迎来的不是充满烟火气的阖家团圆，而是新冠肺炎的肆虐和侵袭。面对持续增加的确诊数据和不断刷新的坏消息，想要一直做到心平气和，难免有些自欺欺人。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新春。

听说春节期间的北京市中心很静，小区是安静的，街道是安静的，整个城区都是安静的。前日的几场大雪，似乎也没能覆盖住这肮脏的尘埃，一切都是灰色的，偶尔能见到穿过阴霾的阳光，慵懒而无力。上午，我拉开了窗帘，明显感受到了一抹初春的暖阳。我们太需要这样的春光，驱散连日来的阴郁。

于我而言，这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春节。先生被困异地无法返京，滞留当地多日；父母所住的北京某小区发现确诊病例，防控森严；我只能孤身带着孩子在家与世隔绝。发生在武汉的疫情，看似遥远，却在顷刻间闯进了我的生活。

妈妈安慰我：“不要担心，物业会把菜送到家门口，我和你爸不会出门。”我安慰母亲：“我也不会出门，自己会把孩子带好，请你们放心。”千里之外的先生，每天和儿子视频，竟然还发明了隔空做游戏的方法。无奈的是，网络有时也不太争气，信号时断时续，影响了父子欢愉的心情。

我没有出过门，主要原因是不能把一个5岁的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带出去似乎更加不稳妥。生活物资全靠物业配送，好在小区里的能人把这一切打理得有条不紊，小日子竟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每天上午9点，小区业主在互助群里，按照小区超市发出的货品清单下单。下午3点左右，物业工作人员就会将货物分发出来，送到各家门口，按下门铃，然后默默离开。

其实，业主并非都是外地返京需要隔离的人员，但小区物业却以最严格的防控标准，坚持“互不相见”的管理原则，默默地服务着每户家庭。在群里一位物业大姐幽默地留言给我：“相见不如怀念，待到山花烂漫时，抱在一起笑。”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隔远了，却将心与心之间的情感拉近了。真心感谢这些社区工作者，在这个清冷的初春，他们无私无畏的奉献带给我无限的温暖和抚慰。《鼠疫》作者阿贝尔·加缪曾经说过：“这世上如果还有一样东西，人总是渴望，有时也能够获得的话，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不出门的日子，我总想拾起自己平时无暇顾及的书籍和电影，抛开一切烦恼远离尘世。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美好愿望。“一日三餐”占据了自己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准备食物、打扫清理、消毒除菌、线上采购，孤军奋战的日子，竟也过得异常忙碌，就连关注疫情信息，为医者感怀，为逝者悲伤，也只能穿插于琐碎家务的间隙。下厨时，本想播放一些自己喜欢的音乐，却总是被孩子的各种请求打乱阵脚。做家务、陪孩子、刷信息，宅在家里的我，深刻体会到了唯有“三头六臂”“一心二用”，才能应对生活的忙碌。

儿子喜欢画粉笔画，他希望能够早点出门滑旱冰 王茜／摄

5岁的儿子并不完全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他每日欢笑着、徜徉于自己的童话世界中。对于不能出去玩的禁令，也没有过于追究，只是时常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此情此景，让我不禁联想到《美丽人生》里的那位“精心编造谎言的父亲”，在全家被赶入集中营之后，还在微笑着告诉自己的孩子，“这是个游戏” 。

也许，这样的想法过于杞人忧天，因为比起集中营，我们还是很安全，并未失去真正的生活。之所以产生这样的联想，无非也是不可避免地陷入“疫情焦虑”。更准确地说，是陷入“安全焦虑”，尤其是对孩子处境的“担心焦虑”。

有些专家认为，每年流感的死亡率都要高过SARS，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惊慌失措。也许，恰恰是对新冠肺炎的不可预知性，才令民众陷入恐慌。对于一种新型的传染病，人们都没有做好准备。

疫情之下，有的人变成了恶魔，而有的人选择做天使。疫情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的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勇敢与怯懦以及绝望和希望，这也是为什么一个英雄被呼之欲出的原因。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我是母亲，需要及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会对儿子说“来吧，我们做个游戏”，也会告诉他“病毒是个魔鬼，但是我们不怕它”。听完这些，儿子高兴地回应：“那我们怎么打败它？” 我说：“不出门，病毒就不会靠近我们，让它自生自灭。”儿子睁着大眼睛问：“是饿死它吗？”我笑着点点头。随即，儿子挥舞着金箍棒，欢闹着跑开了。

而现实世界的另一边，时刻上演着生死离别、措手不及和流离失所。一个个平凡而普通的人为了活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当死神逼近时，没有一个人是旁观者。我在想，我们这些居家安康的人，还有时间在家里“贪生怕死”，那些一往无前赶赴一线的医生、军人、警察和志愿者，还有我的同行业记者，可能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怕不怕死”的问题，他们才是真正的生命守卫者。

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我们还要为生活不便而抱怨吗？作家方方曾写道：“这么大的灾难，扛得住扛不住都要硬扛。”更何况我们大多数人的代价，只是被困在家里，而更多的新冠肺炎患者却是被困住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