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约束背景下的乡村重构过程与驱动因素研究
——以黄山市歙县深渡镇绵潭村为例

2020-03-05 01:55应苏辰鲍捷王浚沣乔恩乐鲜果
亚热带资源与环境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重构空间生态

应苏辰,鲍捷,王浚沣,乔恩乐,鲜果

(1.安徽大学 商学院,合肥 230601;2.南京大学 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南京 210046)

0 引言

在城镇化快速推进、区域发展不均衡的背景下,广大乡村地域在外源性、内源性因素的综合作用中走上了多样的重构路径[1]。乡村重构作为应对城乡发展要素变化,行为主体干预乡村发展要素重塑社会经济形态和地域空间格局的过程,它通过生产、生态、生活空间的再组织,实现乡村转型发展[2-3]。与此同时,乡村重构离不开所在区域环境的影响。在一些以生态保育、环境保护为特定目标的区域系统中,其经济、社会发展受到来自更大尺度的约束。在流域系统中,上游村落往往服务于生态建设目标,为下游地区提供优质的环境。在乡村振兴和生态约束的双重背景下,亟待正确认知乡村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关系,探寻其独特的转型路径。

在乡村地理学研究视角转型的背景下[4],国际上关于乡村重构的研究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5],多基于具象表征的“乡村三重空间模型”展开经济、政治维度研究[6-7],至21世纪逐渐实现社会研究转型。国外相关研究的背景、阶段的差异,使得部分研究成果难以契合中国乡村发展现状,亟需构建富有中国特色的乡村重构理论体系,并通过探索多样视角的乡村重构微观案例实现体系补充。国内关于乡村重构的研究可分为探索期(1992—2012年)、攻坚期(2013—2016年)与应用期(2017年至今)。探索期多以乡村转型发展为背景,呈现以空间重构为主的研究视角,缺乏系统化探究理论,学者多认为乡村转型面临诸多问题,重构势在必行[8];攻坚期以龙花楼为代表构建乡村空间重构系统化理论,并探索土地整治类型及助推机制[9],为学界提供较坚实的理论基础,乡村空间重构成为重构领域的主要探索方向;实践期中龙花楼等在总结历年乡村重构研究的基础上,基于“要素-结构-功能”视角构建了完整的乡村重构理论体系,并指出未来重点研究问题[10]。目前相关研究较多元化,倾向以中、微观案例为研究主体展开格局、过程、机制、策略研究,李红波等认为苏南地区乡村聚落空间整体呈现较为集聚的态势,呈现集聚型的村庄分布模式[11];张甜等借助生态学领域中的恢复力相关概念阐释乡村空间演变过程,在深化乡村空间演变与重构理论内涵的同时更有效地理解乡村空间的演变过程和重构目标[12];以乡村重构机制研究作为核心命题,龙花楼等认为诱发机制、支撑机制、约束/促进机制、引导机制、引擎机制共同作用推动乡村重构的进程[1];基于上述研究,部分学者认为乡村应立足地域类型特征,突出核心优势、明确限制因子,提出因地制宜、分区推进的重构策略[13]。国内关于乡村生态问题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学者们多探索农业发展的新途径[14],提倡通过改进农村生态环境促进生态农业经济发展。后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态治理[15-16]、生态景观[17-18]、生态评价[19-20]、生态文化[21-22]、生态旅游[23-24]等领域,从乡村生态建设的内涵及存在的现实问题出发,总结乡村生态建设的模式和方法,以期为乡村生态建设理论与实践提供借鉴。

乡村作为复杂地域系统,其生命历程不仅体现于系统要素与结构的关系,还受制于所在的自然、人文环境,把乡村置于更大尺度下研究,如大环境的生态约束,更富有现实意义,否则仅仅是就村论村,无法体现其与外部环境的交融互动,难以探索针对性强的重构路径。当前,对在特定区域系统中承担了更多生态保育使命的乡村发展研究缺乏系统性的重构视角,对生态系统与其他要素的协调与权衡,以及乡村的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探索仍较为局限。因此,综合乡村重构与生态约束,深入理解乡村重构特征与驱动因素,对于乡村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意义。本研究选取新安江沿岸村落——安徽省黄山市歙县深渡镇绵潭村作为案例地,拟构建乡村重构评价指标体系,结合外部环境充分刻画乡村发展特征,实现对其重构过程的描述,进而分析多维驱动因素,明确乡村重构的趋势,为同类型乡村的转型发展提供经验借鉴。

1 分析框架

1.1 案例地概况

深渡镇绵潭村坐落在安徽省黄山市新安江北岸,是新安江山水画廊景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安徽省美好乡村建设重点村和示范村(图1)。目前形成以种植枇杷为主,旅游业为辅,集种植茶叶、养蜂、渔业等种养旅贸为一体的产业体系。从2012年起新安江生态补偿机制的实施,到国家生态文明示范区建设,再到2020年新安江干流等水域全年禁渔,其发展所受来自新安江流域生态保护的制约日趋明显,通过转变发展路径体现的生态约束背景下乡村重构特征具有较强的典型性。

图1 案例地区位示意Figure 1 Location map of the study area

1.2 理论阐述

乡村地域系统可分为内核系统和外缘系统[25]。乡村经济、空间、社会三大维度相互作用,依附于所在地域系统进行响应和反馈。生态约束背景下的乡村重构应重点关注内外系统的互动,包括生态约束对乡村的影响与生态约束视角下外部环境对乡村的影响(图2)。

图2 分析框架示意Figure 2 Diagram of analytical framework

对于具有特定保护要求的乡村,生态系统同时发挥着约束力与积极影响。实现生态与其他要素的耦合协调,涉及到乡村经济发展、空间演变和社会文化的解构、重组。对乡村而言,生态约束的实施多介入于生态阈值之前,要求乡村舍弃部分机遇,在初期可能导致乡村生产生活水平落后。政府支持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将使乡村环境逐渐得到改善,从经济结构、人居环境、村民收入多方面释放生态红利。生态约束影响乡村产业结构、布局和要素配给等方面,可能会加剧乡村空心化特征[26]。环境保护与整治改善了生态环境,对村镇空间规划、地域功能布局等有着积极导向,让乡村旅游业、生态循环农业[27]等新兴业态的落地成为可能,吸引劳动力回乡建设,体现为生产-生态融合发展;或吸引外来人员如艺术家、企业家等进村,通过生产投资等方式加速完善空间布局。生态约束对乡村的社会影响一方面体现在制约部分产业,减少内部就业机会,造成乡村人口外流并加剧老龄化趋势;另一方面生态保护有助于推进新型乡村建设,社会环境有较大提升空间。相关宣传与政策落实会使环保意识逐渐深入民心,促使劳动力发展意愿多样化。生态约束的协商与执行、生态红利的分配均考验着乡村自治组织治理能力。旅游发展可能使乡村文化受到冲击,但保护性开发会促进文化重构,更多文化遗存将得到重视。

生态约束下,乡村经济、空间和社会方面受到影响,亟待外部要素的介入以改变资源配给与地域系统结构。外部因素主要包括生态环境、经济环境、政策与制度、社会环境等。乡村的生态约束通常来自更大尺度生态环境的要求,以实现全域生态优质建设的目标。良好的生态区位会提供乡村优质的空气资源、水资源、土地资源、景观资源。外部经济环境对乡村的影响体现在供需关系的相互依存,宏观经济周期性波动为乡村发展增加不确定因素。外部市场对于绿色消费的诉求程度,影响着乡村能否充分利用环境优势供给产品,为带动新兴产业创造机遇。同时,特定乡村需要外部资金等资源介入,调整原有产业结构。各类政策的出台,如生态保护政策限制乡村的发展方向,但相关政策制度亦会促进村内居住环境改善,公共服务设施完善。外部社会环境囊括区域发展现状、发展意向,间接影响特定类型乡村的重构进程。绿色科技水平的不断提高,为乡村更好地处理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奠定基础。人们形成共同的绿色消费理念和环境友好型的生活方式,为特定类型的乡村发展提供市场和机遇,共同促进社会形成独特的环境文化价值观。

1.3 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通过综合分析乡村发展水平和外部发展环境,从多个维度刻画不同阶段发展情况,总结乡村重构特征,梳理驱动因素的作用过程。其中,乡村发展水平为定量评测,乡村外部发展环境存在难以评判的指标,仅列举指标体系,总结不同时期的特点作定性补充描述。研究所需的数据、资料通过为期6天的深度访谈,辅以网上搜集、线下采访等方式获取,其中有效访谈42人次。

1)乡村发展水平

通过评测不同时间节点(2003、2008、2013、2018年)的乡村发展情况,反映整体变化趋势。本研究参照乡村发展指数评价指标体系[1],依据上述理论框架内部要素系统的分析内容,拟定经济发展、空间演化、社会发展三方面,与系统要素一一对应,其中经济发展考虑从发展现状与未来发展趋势综合评测,不仅考虑经济现状的好坏,还应考虑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因此选定发展水平与发展潜力为准则层;空间演化从物质空间层面入手,应全面考虑乡村物质的空间表征,借鉴“三生”理论选取生产、生活、生态空间为准则层;社会发展与民生紧密联系,涵盖居民、设施配套、服务配套、保障政策,对应人口素质、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社会保障准则层。特别的,考虑到乡村自治组织对于乡村转型发展的带动作用,设立乡村治理准则层以评测自治管理效果;案例地作为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村落,有着独特的地方特色、风土人情,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不可忽视,因此设立乡土文化准则层。结合实地调研的访谈情况,对指标层进行适当修改,突出重点与特色,增强评价结果的可信度及科学性。最终从经济发展、空间演化、社会发展3个维度选取11个准则层60个指标层,建立乡村发展水平(Rural Development Level,RDL)评价指标体系(表1)。对于指标权重的确定,运用层次分析法完成层次结构模型构建、判断矩阵构造、层次单排序、一致性检验、层次总排序等步骤,以获得科学的指标权重,上述环节均通过yaahp软件计算得出。单个指标的专家打分含下列3种情况:

表1 乡村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development level

① 定量评价,标准化处理。对于易定量且便于确定参考值的指标,通过深度访谈与资料查询确定其参考值。为消除量纲差别,进行下列标准化处理。对于正向性指标,计算公式如下:

(1)

对于逆向性指标,计算公式如下:

(2)

式(1~2)中:RDLi为标准化i指标后的值;rdli为标准化前i指标的值;si为参考值。

② 定量评价,等级赋值。对于易定量但无法确定参考值的指标,采取统一的等级赋值标准。划分{优,良,一般,较差,差}等级,分别赋值{1,0.75,0.5,0.25,0},在了解指标数据近年来变化趋势的基础上,采用匿名方式发放评测体系打分表给6位专家进行专家打分,进行汇总、比较、分析、征询意见后调整各自打分,最终取平均值作为各项指标得分。

③ 主观判定,等级赋值。对于无法定量的指标,进行{优,良,一般,较差,差}等级划分,通过专家打分取平均值作为各项指标得分。

乡村发展水平由各项指标加权计算得出,计算公式如下,结果保留2位小数:

(3)

式(3)中:RDL表示村域乡村发展指数;i为准则层个数;j为指标个数;RDLij为第i个准则层第j项指标的标准化值;Wij为第i个准则层第项指标的权重值。

2)乡村外部发展环境

乡村外部发展环境以分析框架的外部因素环境为依据,包含社会环境、经济环境、政策与制度、生态环境,其中社会环境涵盖主流思想观念、人民生活水平、社会整体发展状况,对应价值理念、生活水平、发展进程;经济环境主要体现供需关系及金融环境是否利于投资发展,对应市场需求、行业状况、产业结构、金融服务水平;政策与制度通过梳理当地的政策种类,涉及民生、土地、招商引资政策并特别突出生态治理政策;生态环境从自然要素入手,包括气候、地质地貌、土壤、空气,由于案例地拥有依山傍水的独特地理环境,流域属性强,特别突出水环境作为单个准则层。综上共从4个维度选取13个准则层32个指标层,建立乡村外部发展环境指标体系(表2),为总结外部环境提供整体思路,不做定量评测研究。

表2 乡村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Table 2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development level

2 评测结果与特征总结

2.1 评测结果

按照前文所述的方法,对各个指标进行标准评分,运用公式计算得到不同研究年份各目标层和准则层的评测结果(图3)。从经济、空间、社会维度来看,社会发展的体量最大,经济发展的体量于2013年后反超空间演化,说明经济转型发展较为顺利;社会发展增速较快,呈现“S”型增长趋势,经济发展初期增速缓慢,于2008年后增速增加,2003—2008年空间演化呈现微弱下降趋势,后缓慢增长。经济发展方面,发展水平与发展潜力均为增长态势,增速逐渐增加且发展水平增速大于发展潜力增速;空间演化方面,生产空间总量较平稳,随不同年份呈现略微波动态势,生活空间体量最小,增长速率较低且于2013年后逐渐放缓,说明人口外流存在部分影响,生态空间于2003—2008年呈现负增长态势,随后以平稳速率回升,说明以生态补偿政策为主的生态保护性政策效果良好;社会发展方面,人口素质先增后减,体量较小,基础设施体量最大,于2013年后增速放缓,公共服务于2003—2008年呈现负增长,后较高速增长,社会保障增速较缓,于2013年后增速下降,乡村治理和乡村文化体量较小,前者几乎维持不变,后者呈缓慢递减趋势,是未来重构的薄弱地带。从乡村外部发展环境来看,外部经济环境对绵潭村的积极影响逐年加深,外部社会环境对绵潭村的积极影响逐渐变缓,外部生态环境自2008年后约束作用逐渐加深,政策与制度常年维持较浅的积极影响。

注:乡村外部发展环境的“+”“-”代表对绵潭村内部发展的正面、负面影响,其中“+”“-”影响程度较轻,“++”“--”影响程度一般,“+++”影响程度较深。

图4 不同时期的产业变化Figure 4 Industry changes in different periods

图5 不同时期的空间格局变化Figure 5 Spatial pattern changes in different periods

图6 乡村重构驱动因素的逻辑框架Figure 6 Logical framework of driving factors of rural reconstruction

图7 利益相关者网络示意Figure 7 Diagram of stakeholders network

2.2 乡村重构过程的趋势总结

依据评测结果,通过资料收集、网络调查、实地搜集、调研访谈等方式获取不同研究时期不同尺度的乡村外部发展环境的具体情况和对乡村本体的作用形式,总结该背景下不同研究期内乡村发展水平、经济发展、空间演化、社会发展的阶段性重构特征。

(1)2003—2008年,外部经济环境开始有意识引导特色产业发展,如枇杷种植、旅游业,并通过政策工程落实开始促进基础设施建设、村容村貌改善,外部生态环境的治理开始兴起,但涉及本村的约束作用较轻。从经济发展维度来看,农户生计以传统粮食种植、枇杷种植、茶叶种植、渔业为主,这一时期开始出现外出务工现象,村内存在少量超市、小作坊等个体经营,农业生产水平较低,产业结构单一,人均收入差距较大;从空间演化维度来看,生产空间以农业种植业为主,呈现出较为完整的斑块化格局,与生活空间交集较少,呈现低速蔓延状态。生活空间集群连片,功能单一稳定,沿路、沿山低速扩张,宅基地空废率较低,人均居住用地面积相对较小。生态空间均质性良好,与生产、生活空间冲突较少;从社会发展维度来看,人口素质相对较低,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匮乏,社会保障覆盖范围较小,基层自治组织治理能力较好,历史遗存保留较多,乡土文化氛围良好。

(2)2008—2013年,外部经济环境偏重旅游产业、特色农业的发展,推进与之配套的乡村设施建设,扶贫工作开始落实,外部生态环境初步实施第一轮生态补偿机制,加强对区域环境保护的要求。从经济发展维度来看,传统农业种植业创收不足,网箱养鱼逐渐减少并消失,大量人员外出务工,以农家乐为代表的服务业态开始出现,旅游业开始萌芽,收入来源呈现多样化趋势,经济体量变大,人均收入提升但差距变大;从空间演化维度来看,生产空间以农业种植业为主,第三产业为辅,渔业生产空间开始萎缩,但总体呈现扩张态势并逐渐侵占生活与生态空间,对生态空间负面影响显著,生活空间出现破碎化趋势;从社会发展维度来看,义务教育的推行使得人口素质逐渐提高,青壮年人口流失,村内常住人口素质整体偏低,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建设有所提高但不够完善,社会保障覆盖面趋于完整,基层自治效果较差,部分历史遗存缺失或被破坏,存在保护性改善。

(3)2013—2018年,外部经济环境围绕当地的特色产业,举办系列评选、推介活动,提高当地经济产品的知名度,长三角一体化的推进配合基础设施的进一步建设,外部社会环境不断提质,第二轮生态补偿机制、生态保护规划等实施,外部生态环境对地区环境保护提出更高要求。从经济发展维度来看,市场需求旺盛,外部资源开始大量进驻,刺激村域经济形态的转变,第三产业体量高速膨胀,中高端民宿与旅游演艺行业迅速发展并趋于稳定,种植业生产水平提高,产业链趋于完整,人均收入增速提高,但差距显著。从空间演化维度来看,宅基地空废程度加剧,部分生活空间转变为多样化的生产空间,生活空间破碎化程度显著。生产空间以种植业、旅游业并重,与部分生态空间出现交叠,形成复合型空间。生态环境得到改善,空间面积回升。从社会发展维度来看,村民发展意愿多样、开放,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建设完善,村域进行长久性规划,社会保障覆盖面完整,基层自治效果有待提升,乡土文化氛围进一步增强,呈现内涵发展态势。

3 乡村重构的驱动因素

乡村重构贯穿于乡村的内核与外缘系统,系统要素的互动推动了乡村经济、空间、社会维度的重构进程,涉及人与自然、地方与区域、内部与外部的尺度变换。乡村的生存与发展根植于自然环境,是一切物质要素的空间载体,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地方独特的生产模式、生活方式、习俗文化、社会联系,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富有特色的人文环境,人们的行为活动又作用于自然环境,产生积极或消极影响。随着乡村的进一步发展,与外部系统的要素沟通逐渐加强,良好的区位条件会吸引资本进村投资,增加多样产品的市场需求。政策与制度作为自上而下调控的手段,促进、规范或约束上述活动,城镇化作为社会背景,潜移默化影响乡村发展进程、发展理念。在上述要素存在的前提下,乡村的利益相关者展开博弈,追求多方妥协的利益最大化。上述要素的综合作用,共同推进乡村经济、空间、社会重构。在此提取重构过程的关键要素,包括自然环境、文化特质、资本、产业与城镇化、区位与市场、利益相关者、政策与制度等,系统分析乡村重构的驱动因素。

3.1 自然环境

自然环境是乡村重构的空间载体。产业的形成受益于自然环境,靠山环水、人多地少限制了产业扩张。气象灾害的频发导致传统产业经济收益不稳定。新安江流域生态补偿机制实施背景下对流域自然环境的保护,约束了传统产业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为旅游业发展创造机遇,整体上对经济重构的促进与限制并存。闭塞的山区环境延缓社会重构进程。部分生活空间因自然灾害出现季节性废弃,生产空间的单位空间效益因水土条件不同而逐年变化。

3.2 文化特质

绵潭村地处徽文化核心区,形成了独特的民风民俗,留下了众多文化资源。文化特质驱动的乡村重构主要体现为文化资源的利用以及对行为活动的指导。部分村民受宗族影响保留农忙时节互帮互助的传统,为集体经济的发展、传统产业的延续以及新兴产业的壮大提供了重要保障。村内文化遗产因旅游业被再度发掘,通过观光、表演等形式产生经济效益。文化资源在旅游业的影响下,形成分散的点状空间,促进周边空间的功能转变,加速生产空间的重构进程。依托旅游带动文化形象的提升、村内基础设施的完善与公共服务的提质,村民素质应服务需求日渐提升,对于社会重构有积极作用。

3.3 资本、产业与城镇化

多方资本进驻加速了村内设施建设,促生了传统与新兴业态融合的格局,推动经济重构。外来资本进一步拓宽、重组生产空间,乡村资源的多元价值被重新挖掘。在旅游业带动下,形成种植业、旅游业融合的生态-生产特色复合型空间,如生态采摘园等。同时也造成现阶段生态空间利用方式错乱复杂而产生一定负面影响。政府资本服务于各类基础设施的落地,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利于推进社会重构。部分设施如污水处理设备、污染监测设备等,利于生态空间重构。新兴业态尚处在立足阶段,文化遗产依托旅游产业开发得以继承和传扬,但因开发模式、规划布局和社会再分配的不合理,出现人均收入差距过大的问题而影响社会重构。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吸引村民外出务工、创业,村内人口大量流失,房屋空废,生活空间破碎化加剧。青壮年劳动力迅速流失,人口老龄化问题突出,对社会重构存在负面影响。人口非农转移导致田地弃耕、林地弃种、河塘弃渔,不利于村内传统业态的发展。但与此同时,村民通过城镇再就业获得更高收入与更广的见识回馈乡村,对社会、经济重构产生积极作用。

3.4 区位与市场

绵潭村地处“新安江山水画廊”,毗邻黄山风景区,靠近长三角地区。良好的区位是绵潭村旅游业发展的先决条件,保证稳定的客源市场。市场需求推动生产要素的流动,引起发展路径的转型和地域功能的演化,对经济、社会重构产生积极影响,对空间重构则积极与消极影响并存。绵潭村抓住景区提质升级的时机,把握休闲旅游、生态旅游的旺盛需求,与上下游旅游地衔接,吸引资本介入旅游开发,实现经济重构。旅游市场的发展也促进了乡土文化的保护,文化旅游市场的旺盛需求提升了乡村知晓度,以绵戏、九姓捕鱼为代表的文化遗产得以继承和发展,促进了社会重构。

3.5 利益相关者

生态政策的实施限制了乡村产业发展,但保留了生态环境和文化氛围,吸引旅游消费者。在政府大力助推生态旅游等新型产业发展的前提下,旅游企业及部分村民依此契机投入旅游行业,为乡村经济带来发展活力。旅游企业的进驻为当地居民提供了就业机会,当地村民则为其提供劳动力资源以及特色的文化资源。部分村民自发参与旅游配套产业,为游客提供服务,获取经济收益。而旅游消费者对乡村生态环境和文化氛围的需求,影响当地政府、企业以及村民对旅游资源的开发与管理,促进经济结构和社会文化的改变。

3.6 政策与制度

政策与制度作为一种自上而下的强势力量,作用于经济、空间、社会维度。设施建设类政策通过优势资源整合,支持当地的道路平整、房屋修缮、卫生院设立、便利店设立、码头建设等,辅以开展文化晚会、枇杷种植培训等文娱科技类活动,从物质建设到素质培育促进了社会重构。产业发展类政策在初期巩固了绵潭村枇杷、茶叶种植与加工的地位,现阶段促进第三产业萌芽,实现了新兴业态驱动下的经济重构,其空间表征为部分生产空间的扩张。在旅游业发展背景下,农家乐、树屋民宿与小型商店等生产空间渗入原有的生活空间,生活空间异化发展功能多样,加速空间重构。政策扶持同样会保护文化遗存,例如旅游业的发展带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性开发,利于社会重构。生态保护类政策限制渔业、工业的立足,约束经济重构。新安江群山环绕、碧水清波的环境作为政策作用的结果,是旅游业发展的有力基石,长远看来有利于经济重构。该类政策通过生态指标管控、污水处理设施建设促进环境质量的提高,有利于生态空间的重构。政策的大力宣传使得环保意识深入民心,提高村民素质,促进了社会重构。

表3 政策与制度归纳总结Table 3 Conclusion of policies and systems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1)通过乡村发展水平的定量评测和外部发展环境的定性总结,得出绵潭村在乡村重构过程中:以渔业、农业种植业为代表的传统产业发展受限,以旅游业为代表的新兴产业逐渐兴起,融合发展的趋势显著,包含生产-生态、生产-生活复合型空间,人均收入差距逐渐扩大;生活空间呈现空废、破碎化趋势,生产空间作为强势空间与其他空间兼并融合,生态空间面积、质量合理波动;人口持续外流,老龄化现象严重,村民素质逐渐提升但整体水平较低,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逐渐完善,但难以支撑旅游实体经济的发展。

(2)生态约束背景下的乡村重构与传统乡村重构特点不同,表现在经济重构受生态环境的限制与支持、空间重构着重考虑生态空间的修复及与生产生活空间的耦合协调、社会重构受生态约束与转型发展的继发影响。总体来看,现阶段生态约束对于绵潭村的制约作用较大,但催生的环境优势将带动新兴产业发展,促进乡村重构进程。

(3)生态约束背景下,自然环境、产业、利益相关者、政策与制度对绵潭村的乡村重构有着不同的作用方式、强度与关系。自然环境、产业、政策与资本对于乡村重构效果明显,现阶段多呈现制约作用,利益相关者因生态约束形成了更为复杂的博弈网络。产业、城镇化、市场、政策与制度主要影响重构速度和趋势,其中政策与制度是乡村重构的主导因素;自然环境、文化特质、区位和部分利益相关者作为内生性要素,辅助乡村重构。

4.2 讨论

(1)生态约束下乡村发展的研究需注重理论方法、发展思路的创新。通过空间生产理论明确资本、权力等要素作用的空间重塑,深入了解乡村生产的转型过程;借助行动者网络理论构建复杂的乡村利益体系,通过个体妥协、障碍排除达成统一的乡村发展目标;在高质量发展的诉求下,关注城乡高质量一体化与社会维度高质量的别样解读,实现生活高质量提升的人本关怀。亦需要通过不同案例的对比,提高生态约束型乡村重构研究的普适性。

(2)中国经济和社会快速转型,城镇化、工业化、信息化、全球化对广大乡村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乡村重构往往受到所在区域环境的影响,存在生态环境约束的发展特殊性,不仅是对人地关系的再审视,也是实行地方与区域关系的再整合。现阶段面对乡村内生动力缺失的窘境,如何解决生态保护与依赖环境发展的矛盾,如何解决产业载体建设与形象塑造难以匹配的问题。宏观政策制度具有重要的驱动作用,其制定应充分考虑地方需求与区域环境特点,一般作为外源性因素影响人口、土地、技术、资金等资源配置推动乡村重构进程,发挥制度政策促进城乡流动、资源配置的引领作用;同时宏观政策制度在推行过程中应及时调查实施效果、效率,根据实际作用的优点、不足及时调整,并为下一阶段的政策制度制定提供依据,以生态补偿类政策为例,应及时调整补偿测算方式、丰富补偿形式以满足当地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精神层面的需求不可忽视,乡村旅游的开发如何兼顾地方文化特色,提升文化价值,如何提高同质性观光产品的竞争力,形成地区精神传承,如何实现乡村内生动力的复苏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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