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静
(湖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当下逐渐恶化的自然环境,对人类及其他生物的生存产生了威胁,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出现了严重的生态危机,解决生态问题迫在眉睫。习近平主席指出:“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其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1]生态文明建设是千年大计,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是建设生态文明的关键,对提高人民群众的幸福感,不断增强民族的实力,逐步实现中国梦具有重要意义。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科学理论,蕴含着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统一的实践观,对于中国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具有根本的指导意义。儒家生态思想是当代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植根于中国的重要文化根基,从道德修养、行为规范等方面启示人们保护自然环境,实现“天人合一”,亦可补充并服务于当代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
生态思想是指人类关于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生态保护和生态发展的思想,先进的思想能够指导正确的实践,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导思想,也是建设“美丽中国”的思想保障;而中国传统儒家思想也因其独特的生态内涵对当代生态文明建设具有启发和补充作用。分析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和儒家生态思想的科学内涵,是对两者展开契合研究、运用好当代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指导中国生态建设的前提。
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对生态问题进行过专门的论述,但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许多经典著作中包含了丰富的生态思想。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与自然界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实践是连接人与自然的桥梁。正确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处理好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突破点,也是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统一的基础,这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核心所在。
1.世界观层面:人与自然辩证统一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逻辑起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认为人与自然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一方面,人类来源于自然,自然界为人类生存与发展提供了场所与物质根基。马克思把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看作是研究全部人类历史的首要问题,并且进一步指出:“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2]67自然先于人类而存在,人类是自然界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同时人也是自然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是自然存在物,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人的无机身体”[3]53。人依赖于自然,自然不断满足人的物质需求。对于人与自然的关系,恩格斯还提出“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的重要命题[2]24。
另一方面,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之上的,物质生产劳动作为第一实践活动,是连接人与自然的桥梁。人类在改造自然获取生存资料与生产资料的实践过程中,必然会对自然产生一定影响,因此人与自然之间也存在一定的对立性,必然的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会随着人对自然界的改造发生变化。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认为人与自然界绝不是完全对立的关系,人虽然在自然界中具有主体地位,但并不是自然界的主人,人与自然是相互依存基础上的对立统一,人类通过实践活动把人与自然统一起来,进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2.方法论层面:尊重客观规律,主动改造自然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认为实现人与自然对立统一关系的基础是人类的劳动实践,人在实践活动中不断改造自然,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人类改造自然的历史,人是自然进化的产物,是最成功也是最不可替代的产物。人类生存于自然界之中,在改造自然的同时,绝对不能凌驾于自然界之上,必须在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的基础上改造自然,进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相应的生产关系进一步会变得复杂多样,复杂多样的生产关系会进一步推动人类对自然界进行改造,人类贪婪自私的本性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自然界的和谐程度。恩格斯曾经公开警告人类:“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4]总而言之,在方法论层面上,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认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对自然的改造,但是人类对自然界的改造并不是没有标准的,应该把握一个度,应在改造自然的同时尊重自然,保护自然,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3.社会理想层面:共产主义社会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理想社会。马克思无情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社会,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最高理想。资本主义社会是直接关注剩余劳动价值的社会形态,其贪婪本性和剥削性质促使人类在开发利用自然时无视自然规律,对自然界进行无情的索取,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分工的深化,人的劳动逐渐异化,人与自然的关系也逐渐异化。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阐述了异化劳动理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社会里,人们通过劳动获取生活和生产资料时,人们的劳动本身会产生人的对立面,这种对立面会造成人与自然的互相异化,人与自然的关系逐渐变得相互对立,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要按照自然规律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实现以对自然界最小的伤害来获得人类生存与发展所需要的商品,应尊重自然,保护自然,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生产力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人们的生存资料和生产资料能够得到确切的保障,消费资料按需分配,人们的生产活动真正尊重和遵循自然规律,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和谐发展。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也包含了许多值得当代去借鉴的生态思想。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中国之所以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其主要的原因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能够与中国的本土文化相互融合发展,形成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生态思想指导中国的生态建设。儒家生态思想作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文化根基,值得去探究。
1.世界观层面:“天人合一”
汉代儒学大家董仲舒曾说,“事各顺于名,名各顺于天,天人之际,合而为一”[5]152,强调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统一,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体的,不是互相对立的。“天人合一”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人与自然共同存在于宇宙之中;二是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人应该不断顺应自然的发展,进而实现“天人合一”。儒家生态思想从人出发,认为“天地人,万物之本也”[5]336,“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6]128,“夫《易》,天人之合用也。天成乎天,地成乎地,人成乎人,不相易者也。天之所以天,地之所以地,人之所以人,不相离者也”[6]631,这充分体现了儒家的天人整体观。“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6]552,“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大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6]128,人存在于自然界中,人内心的道德规范不仅可以规范人的外在行为,还适用于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当个人的道德水平达到一定境界,只有维护自然界万事万物的生存与发展,才可以实现“天人合一”。
2.方法论层面:知命畏天,仁爱万物
人如何与自然相处,孔子提倡的“知命畏天”是儒家生态思想就这一问题的代表思想,并且认为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德,君子要顺应自然规律,对自然要抱着一种敬畏的态度,才能达到天与人的和谐统一,他不仅重视“知天命”,更是强调“畏天命”。“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论语·阳货》),“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7]165,万事万物的生长,是有一定的自然规律的,人们在生产和生活活动中,一定要遵循自然规律。“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7]264,“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大戴礼记·曾子大孝》),“树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取用自然的资源时,要根据时令的变化,不可随意去取,“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取用自然界的资源时,要顺应自然的发展规律,利用自然。人类可以根据自然界的变化发展利用自然,满足人们的生产生活需要,但是人们不可以过度利用自然;只有尊重自然,顺应自然,敬畏自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8],“泛爱众”“仁民爱物”,以仁爱的德行对待宇宙间的万物,履行道德义务,不为了自身的生存无限度地征服,才会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3.社会理想层面:大同社会
儒家生态思想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致力于建设大同社会,“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记·礼运》)[9]87-91。在大同社会里,社会平稳发展,百姓安居乐业,道德水平极高,这是一种美好的社会理想,是儒家一直追求的社会目标。在大同社会里,人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都得到了满足,不会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迫害他人和社会的利益,这与当前中国倡导实现的生态和谐社会不谋而合。在大同社会里,人们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不需要通过索取自然和社会的资料得到满足,人与自然的矛盾也会逐渐的消除,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从表面来看,儒家对大同社会的表述似乎与生态思想相差甚远,但是究其深层面的含义,实现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始终要依靠极高的道德境界,在人与万事万物同为天地所生的宇宙中,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统一。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是中国生态建设的指导思想,儒家生态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植根于中国的文化土壤,二者在世界观层面、方法论层面和社会理想层面有着相似的契合点,对其进行分析,可以丰富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更好地指导中国的生态建设。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和儒家生态思想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上有着相契合之处,即都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可以认识的,二者都认为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都倡导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都认为人是自然界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界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物质根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在人与自然关系认识上的契合性,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的前提,不断指导中国生态建设的重要理论基础。
但是并不是说,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在世界观层面是完全契合的,两者还具有差异性。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从历史的、具体的角度出发,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既肯定人与自然的对立性,也肯定人与自然的统一性,认为实践是连接人与自然的桥梁。马克思把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作为研究整个社会历史的起点,力求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儒家生态思想则认为自然界与人类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从抽象的整体出发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把人与自然看作是完全统一的整体,这是二者的最大差别。分析好两者在世界观层面上的契合点和差异性,在把握好两者契合性的基础上,挖掘差异,才能更好地指导中国的生态建设。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都强调对自然的改造和利用,人在自然界中具有主体性,人们在不断利用,改造自然的基础上,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进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二者在方法论层面实现了又一次的契合,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汲取儒家生态思想的有益理论,进一步促进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中国化,进而指导中国的生态建设奠定了基础。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在方法论层面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更注重对自然界的改造,后者则更注重对自然界的利用。所以儒家生态思想的“知命畏天”,对古代中国的农业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也保护了自然环境,儒家生态思想更加注重利用自然,顺应自然,对生态环境日渐恶化的当代更具有启发性,儒家对个体道德修养的重点关注也成了儒家生态思想独特的闪光点。在方法论层面上,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不断植根于儒家生态思想的基础,消化吸收利用,把儒家生态思想的闪光点融入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中,实现两者在方法论层面更大的契合。
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和儒家生态思想都力求建造一个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社会,渴望超越现实社会建立一个理想的社会,实现各方面的和谐,二者十分注重人的生存与发展,体现了人文关怀。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要求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尊重自然,尊重自然规律,才能实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与儒家大同社会的人伦和谐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二者有所区别的是,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社会制度的最高阶段,只有推翻了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危机才可以真正地得到解决;儒家的大同社会实质上是封建社会基础上的完善与发展。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不断压迫、不断剥削工人的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的生产关系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平衡,生态问题不断凸显。马克思主义认为要改善我们生存与发展的生态环境,需要变革生产关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这种共产主义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与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3]78。儒家梦想着建造一个政局稳定、百姓无后顾之忧的大同社会,它并不提倡推翻封建社会,而是在封建社会的基础上不断完善、不断改良的一种理想社会,以提高个体的道德水平为主要途径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二者都是对自身所面对的现实不足的一种克服和超越,都是立足于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的理想建构,二者在理想层面实现了再一次的契合。
当今世界面临的生态环境越来越恶化,生态问题越来越严峻,我国十分重视生态文明的建设,这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之一。建设生态文明,不仅仅需要人们付出努力,还需要先进理论的指导来面对各种艰难困苦的工作,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中国日益发挥出巨大的生命力,就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植根于儒家生态思想之中,不断指导着中国的生态建设。研究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契合的时代价值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建设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的指导。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是源于西方的一种科学理论,传入中国后,逐渐与中国的国情发展融合,指导着中国的生态建设。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之所以能够深深地扎根于中国,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在世界观、方法论和社会理想层面具有契合性,都倡导人与自然和谐统一,尊重自然、爱护自然等。两种生态思想的契合价值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中国化提供了更强的认同性,在新的历史时期,为如何科学地践行人和自然的关系提供了方向性指导,为我国开展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支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思想的建设不仅需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指导地位,在解决指导生态问题的过程中,促进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中国化;还需要从儒家生态思想汲取优秀智慧,不断补充丰富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内容,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服务,进一步促进美丽中国的建设。
在人们不断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人们也在逐渐地深化对自然的认识,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才是最终的发展目标。在人们不断追求的过程中,生态文化逐渐形成,生态文化不仅是对生态环境、生态问题的反映,更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离不开对优秀生态文化的弘扬和发展。儒家的生态思想是中国传统生态文化的主流,它提倡知命畏天,仁爱万物,在不断提高个体生态道德的基础上追求天人合一,在生态环境逐渐恶化的今天,重新认识与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发挥生态建设主体的主动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作为生态环境建设的主体——公民,必须培养保护环境、爱护环境的意识,不断提高自身的素质,这是建设生态环境非常重要的一环[9]87-91。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儒家生态思想的契合价值有利于在规范人外在行为的同时,注重人生态道德的教化,共同促进新型生态公民的培育与养成,提高国民整体的生态文明素养,还有利于儒家生态思想积极吸收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科学成分,不断克服自身的理论局限性,积极服务于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世界观层面,方法论层面和社会理想层面上与儒家生态思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通过对二者的契合点进行分析,二者都认为人与自然不可分割,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渴望通过尊重自然、改造自然和利用自然建设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统一的理想社会。但在具体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实践中、在未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理想目标中,二者还是各有差别,各有侧重的。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应该与儒家生态思想求同存异,在寻找契合点的基础上,挖掘差异,不断汲取儒家生态思想中有益、合理的成分,把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深深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中,完善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体系,使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更加适应中国国情的变化与发展,在规范人外在行为的同时,注重人生态道德的教化,用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指导中国的生态建设,促使中国不断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