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岷峰,曹梦石
(1.南京财经大学 江苏创新发展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01;2.江苏银行总行 董事会办公室,江苏 南京 210001;3.中国矿业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经济、社会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快速发展,党的十九大提出了我国社会基本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伴随着持续的经济发展其增长动能也在发生转换,传统的投资、消费及外贸“三驾”马车轮流发挥着作用,但目前总体显得疲惫,因此,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发展动能。从人类历史发展过程来看,无论是应对历史上的每次大的经济危机,还是经济转型升级,先进技术的创新与应用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近年来,数字经济的发展已经呈现一种新的态势,作为一种新型经济发展模式,数字经济已经是我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目标的必经通道。
与改革开放同行的我国商业银行也从大一统体制、专业银行、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进化为市场度极高的商业性的金融企业。纵观我国商业银行的发展历史,也可以抽象为技术创新发展历史,从初级的PC机的使用,到互联网的通存通兑,以及现在的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技术在商业银行业务中的运用等等,商业银行的竞争已经从拼人员、拼网点转化为一场拼技术、拼创新、拼应用的竞争,金融科技已经成为国内外商业银行、国内大小行博弈、竞争的资本与利器。
尽管金融科技的效能有目共睹,数字技术、数字经济、数字银行之间形成一个严谨的发展逻辑,商业银行是数字基因极强的金融机构,应用数字化的场景正当时,但是,从商业银行生态圈情况来看,由于各机构间差异性较大,对其是否运用、运用方式、运用战略和程度在认识上还是有较大差异的。根据迪普思数字经济研究所对100家商业银行调查显示,强烈主张、主张、不主张大力发展金融科技,立即进行数字化经营的机构占比分别为53%、33%、14%,14%的机构主要是微型金融机构;主张全面数字化、局部数字化、否定数字化的机构占比分别为38%、61%和1%;主张自主创新、跟随创新、直接应用的机构占比分别为24%、61%、15%。[1]从这些比例分析来看,还是有相当比例的商业银行对数字化仍然存疑或有一定的认识顾虑,如不愿意自己去创新,实行跟随战略,被动发展;担心数字化所带来的负面功能即风险较大;认为经营单位规模不大,没有必要,做的是低端、长尾客户,目前还没有存亡的竞争压力,捡漏就足够生存等等,没有必要大力推进数字化。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商业银行间的数字化程度差异较大。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与蔓延,给各行业和经济社会活动造成极大影响。2020年1月30日晚,世界卫生组织(WHO)宣布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1月29日,我国发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疑似或确诊病例的省份均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一时间封城、断路,疫情让社会运行大机器按下了“暂停键”,经济前行的步伐戛然而止。截至2020年7月24日,全球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超1529万人,其中美国成为世界确诊病例最多的国家。可以预期,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将是常态化且将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于经济活动直接的影响是停工停产,大量的企业供应链、资金链“双链”断裂。后疫情期企业又要复工复产,这期间为防止疫情的扩散,社会经济主体之间不得互相接触,当然也包括了金融与企业和个人之间的接触。疫情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无情隔断,但银行与企业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资金往来不能因为疫情而断裂,而且还要比无疫情时更加密切,因为,此时的企业特别是中小微企业更需要金融的支持。
为克服人与人之间隔离导致的银行与企业之间交往的障碍,党中央、各级政府、监管部门积极出台政策支持商业银行创新服务。作为定位于服务本次受疫情影响最大的中小微企业的城市商业银行,面对众多小微企业在存亡边缘的挣扎,毫不迟疑地冲在数字化服务的第一线。为进一步精准帮助全国小微企业、个体经营者和农户有序复工复产,中国银行业协会与全国工商联等共同发起“无接触贷款助微计划”(以下简称“助微计划”)。该活动联合全国数百家金融机构、县域政府和品牌企业,计划在半年内全力支持全国约1000万家小微企业、个体经营者和农户有序复工复产及疫情之后的扩大生产,主要是为线上小微商家提前支付货款、为餐饮业提供专项资金支持、为快消业中小经销商提供免息贷款优惠活动、为物流业提供专项贷款、为卡车司机提供专项优惠贷款、为种植户提供专项贷款、助力销售困难企业获取资金支持、扩大票据贴现优惠范围、助力市场口碑良好的小微商家加速复工、帮助线下商户免费开拓线上经营渠道。活动开始后,全国已经有3家政策性银行、6家国有大型银行、8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42家城商行、7家民营银行、17家农商行、21家村镇银行参加到“无接触贷款助微计划”当中。[2]
作为城商行杰出代表的江苏银行充分发挥金融科技优势,以“无接触”“不见面”的线上化技术服务客户,让优质金融服务“24小时不打烊”。运用“跨境e点通”一站式服务,帮助紧急进口防疫物资的客户在最短时间内顺利完成跨境汇款,依托自主研发的“融惠e点通”小微服务平台,及时开通线上“抗疫频道”,到3月18日已组织企业成功发起线上申请700户,放款16亿元。对无接触、纯线上、全信用的“税e融”产品贷款利率在原有基础上下调超过60个基点。[3]
以无接触或零接触、纯线上的贷款业务为突破口,商业银行以线上业务全程、多头跟进为突破口,将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等新技术嵌入商业银行各个业务流程与环节中,以数字化推动商业银行轻型化、智能化,一场应急、应景的数字化服务,已经逐步演进为一场商业银行的数字化大革命。[4]
“零接触线上贷款”之所以火爆,是因为正好应了新冠疫情令大家无法出行而实现足不出户即可办理金融业务之景,开始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解决足不出户、互不面对面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数字化的本意或全部。数字化要解决的是商业银行的流程、组合、模式、成本、风控等银行经营的全景图。金融科技正在改变传统金融的商业逻辑,重新定义银行服务社会的方式,拓宽银行服务边界和银行供给能力。
实现数字化营销来精准获得客户是商业银行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传统的客户来源一是等客送上门,俗称“坐商”;一是主动“扫街”“扫楼”“扫企”找客户,又称“行商”。由此产生的客户往往并不是商业银行理想的目标客户,一是因为这样获客成本较高,二是客户质量一般相对较差。在数字化背景下获客将充分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来实现。首先是商业银行根据自己的市场定位、经营目标描绘本行的目标客户特质;其次是系统会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按照限定的标准自动筛选出市场可供的目标客户;[5]第三建立客户储备,对客户进行进一步精选。系统根据商业银行的资源对目标客户进一步进行精选,不断进行更新,实行动态管理。目前,商业银行的零售客户基本上都是数字化营销所得,银行卡类客户授信完全根据大数据提供相应的授信额度进行审批和管理,对于资产类客户的营销也是用同样的原理来实现的。数字化营销从“等”“找”客户转化为“选”客户,同时,辅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手段的运用,从而实现了客户优质、选择快捷、成本低的效果。
商业银行传统的信贷管理模式主要是贷款“三查”,其最大的缺陷是主观性较强、不能实时管理、预见性较差等等。近些年来商业银行不良资产无论是经济上行还是下行,始终没有出现系统性金融风险,这与近年来大力推进数字风险控制不无关系。目前,大数据已经普遍应用到商业银行的贷前调查当中,商业银行对贷款对象信息的获得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公司提供的会计账簿信息,更多的是通过系统强大的搜索功能,穷尽贷款对象一切相关的信息,从而实现决策依据的信息客观、全面、真实,在此基础上引用区块链技术,保证了各个信息传输不失真,同时通过智能合约等功能,将企业、银行及利益关联者完全用技术手段进行风险控制。在信贷决策过程中,通过大量数据信息及数据模型的运用,实现决策数字化、决策依据数量化,减少人为主观的决策。[6]在风险预警环节,通过大数据对贷款对象的结算、供应链过程中各种信息的监测,及时掌握企业的风险苗头;物联网的运用将贷款对象的物质形态、供应链中的质押融资的押品进行全流程管控,实现贷中、贷后管理的智能化、无缝隙;对于参与融资活动各方基于智能合约的原理可以完全实现系统自动控制结算功能,降低违约率;商业银行的风险控制由“人”的管理正向“数”的管理转型。
商业银行的公司治理大都实行“三会一层”的治理结构。近年来,党委对商业银行的政治核心地位进一步强化,实际上构成了五个管理主体,在实际运行过程中有些主体间协调很好,但大多数易产生诸多矛盾,严重影响决策效率和管理效能。造成这种状况的最重要原因是各决策主体信息源不一致、决策主观化。一般情况下,统一的信息源、同样的决策方法,其决策结果自然也就一致,这一方面可以提高决策的科学性,另一方面又能保持高效率决策。因此,现在一些商业银行已经将金融科技运用到公司治理当中,一是建立全行决策数据库,将全行及与决策相关的各种信息全部纳入数据库当中;二是建立决策平台,通过模型的构建,对各种决策提出数字决策的方案;三是建立咨询专家团队,对数字决策提供专业咨询;四是平台决策,由于信息、决策方法完全透明、公开,因此,无论谁作决策,决策人的依据和方法是一样的,因此,结论基本一致,所不同的可能是个人的经验及主观认识判断的差异,而这往往不影响决策的大方向。数字化经营决策解决了公司治理中决策科学、效率、客观与观点不一致等多个问题,有利于公司治理的有效性。
商业银行现在大都实行“分支行制”“分级管理”体制,不仅管理链条长,且各级横向部门多而复杂,造成信息传导失真及末梢功能衰竭。数字银行背景下,互联网已经打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虚拟化、平台化将成为机构运营的新模式。各家银行在推行各项业务集中管理的同时,不少商业银行特别是城市商业银行在组织机构上纵向大力推行“扁平化”管理,横向进行机构的合并。数字化商业银行的组织管理模式将是“总部+N”式,商业银行成为一个数据、信息处理中心,大量的中间环节将省略掉,职能部门也将合并,总部履行规划、决策、控制等职能,分支机构主要是个性化营销和执行,大量的管理工作将由系统自动控制和完成。[7]
商业银行的信贷资产、固定资产、流动资产、无形资产等构成了完整的资产体系,但是,数字化背景下,数字资产也已经构成了商业银行的重要新资产,而且,这一资产在整个资产中的比重将随着数字经济、数字银行的推进进一步提升。[8]商业银行的数字资产主要是指商业银行在服务于存贷汇客户过程中所形成的交易记录、信息,从而可以转化为市场价值的一种数据信息。数字资产在银行会计报表中属于无形资产。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数字资产的价值会越来越高,一方面作为使用价值直接为商业银行的经营管理决策服务,另一方面作为一种资源,可以与合作单位进行数据资产交易,此时不仅可以实现其使用价值,还可以实现价值。[9]商业银行在经营传统信贷资产过程的同时,要高度重视数字资产的经营与管理,要制定数字资产的经营目标,确定本单位的核心数字资产,构建数字资产的储备、清洗、整理,研究如何通过数据的分析,挖掘数字潜能,提升其使用价值,实现资产的增值,使数字资产成为重要的收入来源。
商业银行自然人是员工,而数字机器人也是员工,通常称为数字员工。数字员工做了自然人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不仅有强大的计算功能,还有很强的自我学习能力。目前,不少商业银行重复、简单、繁重的计算等工作已经由数字员工来承担,而且效率极高、风险控制好、道德风险极低,其投入成本又少。目前,商业银行的数字员工大量在前台就业,中后台也已经有一部分数字员工任职。[10]商业银行目前的个人消费贷款全流程基本已经由数字员工实现,甚至已经作为经营决策者的角色对一些结构性业务完成审批。在理财、咨询等岗位,数字员工表现更为出色,所提供的理财方案既快又很中介化,而且提供的咨询服务实现全天候工作,客户随时都可以获得相应的信息。数字员工带来的将是商业银行人力资源理念及结构的根本性变革,数字员工将会在整个员工队伍结构比例中持续提升,自然人员工面临岗位转型及业务的提升。[11]因此,人力资源的管理已经不仅仅是自然人,全流程管理还必须包括数字员工,对数字员工的招聘、培养、教育、退出必须与自然人同步进行,这也要求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一方面要改革理念,另一方面人力资源管理中也要引入数字员工,提升人力资源管理的水平。
商业银行数字化是穿越隧道前进中的单行线,只能前行才有出路,既不能回头,也不能停止。疫情催熟商业银行数字化进程,将其发展推到一个新的阶段和新的高度,大数据、云技术、区块链等数字技术作为基因完全嵌入商业银行的全流程、所有的发展维度当中。当然,商业银行数字化带来业务上的线上化、运营的智能化、传输的信息化,所面临的风险也是十分巨大的,因此,在充分运用好数字化转型的同时,要进行数字化风险控制的顶层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