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树人背景下字词教学的溯源意义

2020-03-03 10:12吉林大学文学院张维竹
关键词:造字认同感甲骨文

■吉林大学文学院 张维竹

汉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它的发展历程曲折而漫长,却承载了整个中华民族的文明。只有理解了汉字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华民族的历史,理解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建立对传统文化价值的认同感。文字溯源可以让学生明确汉字的特点及其造字规律,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实际教学中,大部分学生在学习汉字或是文言文的字词字义之初,都会采用死记硬背的方法。如果没有受到正确的或是有效的学习引导的话,很容易让学生对古文以及传统文化产生排斥心理,丧失学习兴趣。所以如何建立学生对汉字的熟悉度、认同感,明确汉字背后的人文性及其文化内涵,应该成为教育改革的重中之重。

笔者认为,文字溯源的方法可以有效解决汉字教学中的“瓶颈”,提升学生对于传统文化价值的认同感。正因为汉字是自源文字,表意文字,且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表意的文字体系,所以我们才有可能对其进行追本溯源。

现在我们看到的最早的可以称作“文字”的符号,是殷墟甲骨文。这是商代的一种刻在龟甲或牛的肩胛骨上的文字,以记事类刻辞和占卜类卜辞为主。但这个时期,甲骨文的体系已经相当成熟,所以在它之前一定还有文字。根据考古学的发展我们先后发现了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殷墟文化等。其中大汶口文化的陶符与后来甲骨文的书写极为相像,所以我们可以推测这些符号就是汉字的前身。既然甲骨文已经相对成熟,那么比它再早一点的夏朝,就应该也已经有文字形成了。况且《尚书》的《夏书》里曾说:“明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有典,自然就有文字。至于未曾出土的原因很可能是其书写载体不像甲骨一般不易腐烂。

我们有一个说法,叫作文字起源于图画。但图画并不是文字,符号只有脱离了任意绘形、任意理解的阶段,把音和义结合在一起,经史官的整理慢慢积累,才能称作文字,否则只能称其为“前文字现象”。

在文字产生以前,我们有结绳记事法,即“大事作大结,小事作小结”。但它最多只能帮人们记录有事发生,具体是什么事还只能依靠人自身的记忆,这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人类就有了发明文字的欲望。

在造字的最初阶段,我们祖先奉行“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原则。例如甲骨文的“目”“止”“又”等字,就分别代表“眼睛”“脚”“手”,即“近取诸身”。这些字继续发展还可以造出与人相关的字,如“相”用“目”面向一棵树表示“相对”;“正”画一只脚(止)向城池前进,表示“正对”或“征伐”;“兴”用四只手抬物表示兴起。至于“远取诸物”的甲骨文就更多了,如“鸟”到“鸣”的变化,“角”到“解”的发展等。

当然,每个字的造字意图背后,也许还隐含着社会背景乃至时代观念。就像代表战争的“征伐”背后就隐喻着上下等级观念的加强。

在殷商甲骨文中,“正”字构形为足趾行进到某个地方。起初指一般的出行,后指盛大的巡行、狩猎活动,进而兼指军事行动。因为征战的目的是要使被征伐者顺服,进而走上出兵者所要求的正道,所以“正”字就引申出了纠正、端正之类的意义。在后期甲骨文辞中,“正”只用于商王对方国的军事行动,这明显体现了以上对下的等级意义。但是,甲骨文“正”字在体现以上对下的军事行动时,旧有的“行进”之义依然存在,这显然不利于更明确地体现上位者的意图。所以,为了强调所谓“上伐下”,即上对下所具有的强制特权,西周金文就出现了“征”字,专门用于周天子对诸侯国的军事征讨。

著名的语言学家索绪尔曾将世界文字分为两大类:表音文字和表意文字。无疑,汉字属于表意文字一类。它根据汉语的词义来构造自身的形体,具有“因义构形”的规律。例如独体象形字,因符号化后较难辨认,故在造字时会突出其特点。如“鹿”字突出头上的角,“马”字突出扬起的鬃,“犬”字突出扬起的尾等。所以在汉字教学中,我们可以借助古文字的字形进行识字讲解。

提到古文字的字形,自然就涉及构字方法。学界一向有“六书”之说,据《说文》的解释即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伪,武信是也;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但实际上,转注、假借乃用字之法,而造字法中的象形和指事明显早于会意与形声(毕竟先有单体字才有合体字),所以可以说象形和指事就是造字的起源。

当然,一种文字的产生一定晚于语言的形成,也就是说先有音后有字。所以可能有人会质疑形声字是否也为表意文字,毕竟在甲骨文中,这类文字占到了大概23%。我们可以说先祖在构字之初,一定是以表意为主的。只是很多时候,表意符号有限,为了能更好地区分相似或相同符号的具体指代内涵,才又根据原字的读音添加了一部分表音符号,以此来明确这个字的表意信息。所以说到底,形声字也是基于表意需求创造的。

不过有的时候,由于汉字分化不严谨或在发展过程中引申出新的词义,基于“因义构形”的原则添加或改变表义构件而分化出另外的字形时,就容易导致重文域的出现。比如《说文解字》曾言:“或,邦也,从口从戈以守一,一地也。”可知或的本义是邦国,因为后来被借为虚词,才加表示土地的“土”构成“域”,加表示城邑的“口”构成“國”。

在具体的教学实践中,我们可以借助汉字“因义构形”的特点向学生分类讲解汉字。比如在教“妈”字的同时,可以延展涉及“姐”“妹”“婆”等字,让其明确与女性相关的字基本都有女字旁。同理,在教学相对困难的字时,也可采用这种方法。比如在教离现代生活较远的表兵器、战争的字时,可以说其构字皆与“戈”相关。如此,就算将来遇到生僻字,学生也可以根据其构字形态猜测字义。同时,这种建立在文字溯源基础上的归类教学法,既可以提高学生识字认字的记忆度和兴趣度,又可以培养其举一反三的归纳性思维。这样一来,学习汉字不再枯燥艰难,讲解文字的过程中又普及了历史知识,涉猎了中华传统文化。耳濡目染中,学生自然会建立起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同感,一举多得。

总而言之,在汉字的原始积累阶段,古人对意义是非常敏感的。我们只有让学生明确了汉字的产生及发展历程,才能更好地让他们认识汉字、理解汉字、懂得汉字、热爱汉字。

也许有人会说习字不是小学的工作吗?其实不然。汉字隐含的用途极其广泛,从小学的识字认字到初中的文言文阅读、高中大学的古籍阅读,乃至未来走向社会所必需的语言艺术,都是依托文字来进行的。读懂汉字,理解汉字,对中国人来说至关重要。

一个民族若想世代传承下去,必须依靠它的语言文字;一个国家若想长久地发展下去,必须依靠它自身的文化。历史有太多太多的例子可以证明,语言文字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重要性。汉字,就是维系中华各民族的纽带,是增强民族自豪感、文化认同感的载体,具有永恒的、超越时空的力量。

汉字见证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尽管它在不断演化的过程中逐渐丧失了本来的面貌,但因其一脉相承的性质,我们可以慢慢追溯它的本源,并在这个过程中感受中华千年历史文化的厚重。这非常有利于个人乃至于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及思想文化建设。如今国家之所以重视国学、弘扬家风,就是因为其蕴含了优秀的传统文化,树立了正确的思想道德观念。文字教学的目的不仅是让学生掌握一门实用性的语言符号,更是为了提升学生的精神文化素养。在这个诱惑颇多的时代,如果没有文化认同感,精神家园荒芜,审美意识淡漠,我们又拿什么实现文化强国梦,又该如何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扩大世界影响力呢?

文字溯源工作有助于学生建立对汉字的整体性认识,明晰其内在字形和字理的一致性,培养对汉字的亲和感,这样人文气息就会油然而生。我们的汉字虽然已经演变得越来越简单明了,但其性质没有改变,它总是蕴含着文化、蕴含着一种美。这种美是一种自然的美,你只是看它就觉得它很漂亮,就能读懂它隐含的深意,这就是汉字的审美价值。无处不在的汉字会使人想到历史、想到社会、想到全球,会为我们的人生增加更多色彩和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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