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速递

■ 郭玲玲

时 间2020年2月

地 点边文晴家

人 物边文晴 女，三十多岁，某科研单位研究员

迟大娘 女，六十多岁，退休工人

[幕启，边文晴边接电话边拿快递上，进家门，把包裹放到茶几上，找剪子，拆快递。

边文晴 妈，现在是疫情期间，所有人都得遵守规定，不戴口罩肯定不能让你们出门啊……对啊，人家说的没错，不戴口罩出去的确不安全……是，我知道，我也着急，要是有富余的口罩不早给您送去了吗……口罩都脱销了，哪都买不到，您跟我爸就先别出门了，菜我给你们送去。正好，我在网上买的牛排刚到，一会也给您送去点（刚好拆开快递）……有啥不会做的，特别简单，都是半成品，一、煎、就、行！（从快递箱子里拿出一只口罩）口罩？

[从快递箱里掏出更多的口罩。

边文晴 我这老同学也太有效率了吧！前几天刚说要从美国给我寄些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喂，妈，是，您没听错，是口罩！我这就给您送去，嗯，等到了我再跟您说。这牛排怎么就变口罩了！

[挂电话，翻看口罩，门铃响。看门镜，疑惑。

边文晴 哪位？

迟大娘 我！

边文晴 您是哪位？

迟大娘 邻居！

边文晴 有什么事吗？

迟大娘 你先开开门啊！

边文晴 我不认识您啊！

迟大娘 我不是坏人，我也这小区的，旁边三单元的。

边文晴 大娘，这是二单元，您是不是走错了？

迟大娘 你家是1002不？

边文晴 是啊。

迟大娘 那就对了，你是不是刚取了一个快递？

边文晴 是，可是——（迟疑）

迟大娘 我真有事，这门里门外的也说不清，你就开开门，我站门外跟你说还不行吗！我一个六十多岁老太太，还能把你咋地啊！

[边文晴开门。

迟大娘 闺女，你拿的快递啊，是我的。

边文晴 您的？

迟大娘 对，你看看那快递上的地址。

边文晴 （走进屋拿起快递）1002，没错啊。

迟大娘 （跟进屋）1002，对，我家也是，三单元1002。

边文晴 可这写的是二单元啊？

迟大娘 （接过快递）这、这收货地址咋撕得半拉咔叽的？“二”上边那一横让你给撕了吧。

边文晴 那名字总错不了吧，您看——边、文……（仔细看）

迟大娘 （凑过来）哎呀，这名字咋也撕剩一半？

边文晴 大娘，不会错的，我叫边文晴，就算撕了一半，这也能辨认出来，名字总不会重吧？

迟大娘 嗯，那倒也是。

边文晴 大娘您的快递丢了？

迟大娘 是啊！在物业翻了半天，也没找着。物业的人说，刚才就你去拿了快递，可能是拿错了，我就来问问。

边文晴 大娘，您还是再去问问物业吧，肯定不是我。

迟大娘 啊，那行吧。

[边文晴送迟大娘往外走，迟大娘又回头看向快递。

迟大娘 是口罩哈？

边文晴 啊？啊！是，我同学从国外寄过来的。

迟大娘 这时候，口罩可值钱啊！

边文晴 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迟大娘走到一半，突然返回，又仔细拿起快递看。

边文晴 大娘，这真不是您的！

迟大娘 这还真是我的！

边文晴 您怎么这么犟呢？

迟大娘 你叫边——

边文晴 边文晴。

迟大娘 对，你看啊，你叫边文晴，我叫迟文清，你是二单元1002，我是三单元1002，估计是你看差了。而且我的快递吧，寄的就是口罩……

边文晴 口罩？

迟大娘 对啊！口罩！你看！

边文晴 噢，我明白了。

迟大娘 明白了吧，姑娘？（说着要抱着快递走）

边文晴 明白了。您这是要骗我口罩啊？（夺过快递）

迟大娘 你这话咋说的，我这么大岁数人还能为了几个口罩骗人？

边文晴 那可说不准，您看到口罩眼睛可都直了。

迟大娘 那是激动！现在能整到点口罩多难啊，我也着急！

边文晴 着急您也不能骗人啊！现在口罩都脱销了，我找了好多渠道都买不到，您能买到？淘宝还是京东？快手还是抖音？

迟大娘 啥手啥音啊，你说的那些我可不会。

边文晴 对啊，那您哪能搞到这么多口罩呢？还、还迟文清，大娘，您以前是编剧吧？

迟大娘 我叫了六十多年迟文清了，这还有假？我给你看身份证！（翻兜）

[边文晴像看表演一样看着迟大娘。

迟大娘 没带。

边文晴 大娘，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的。但我想跟您说，特殊时期，面对突发的疫情和前所未有的困难，咱们更不能失去做人起码的道德底线啊，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人性的时刻啊！

迟大娘 你说的对！这时候才更能看出来谁更有人性！也不是戴眼镜的、有文化的就一定有人性！？

边文晴 （扶了下眼镜）大娘，我不想再跟您辩论，您如果能拿出证据，我就相信你。

迟大娘 有啊，这快递是从国外寄来的，我认识！我儿子每次给我寄东西都是这个包装！

边文晴 天啊，您是偷听我打电话了吧？还知道是国外寄来的。我看错了，您不是编剧，是特工吧？特工大娘，我真没时间跟您在这破案了，我得赶紧去给我妈送口罩，她因为出不了门都跟执勤的人吵了好几次了。这样吧，我送您两个口罩，行了吧。

迟大娘 这明明就是我的口罩啊，怎么反过来还要你送了？闺女，你口口声声讲人性，可明明这快递还没搞清到底是谁的呢，你怎么就非说是你的呢？

边文晴 这不明摆着呢吗！您看快递是口罩，就想办法骗走啊。

迟大娘 我还说你看到快递是口罩，就不舍得归还正主了呢！

边文晴 我是那种人吗？

迟大娘 那谁知道，戴眼镜、扎小辫、红脸蛋的人最信不过，你占全了。还有你说的——人性！

边文晴 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迟大娘 人性，可不分那个。

边文晴 大娘，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请您离开我的家！（做出请的手势）

迟大娘 我——

[边文晴又做出请的手势。

迟大娘 这快递——

[边文晴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迟大娘 行，你等着，我去找证据。

[迟大娘下。边文晴长出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拿起快递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

边文晴 （发语音）哥们儿，寄的口罩收到了，谢谢啊，等回国请你吃大餐！

[微信语音回信：“不会吧？我今天才寄出去，火箭也没这么快啊！”

[边文晴愣住，然后恍然大悟，摇头。微信声响。

[微信语音：“闺女到哪了？一说你要送口罩过来，你爸趴窗户那就开始望你，叫他都不动弹了，这些天给他憋坏了，你这口罩可把我俩救了。”

[边文晴来回踱步，搓手。门铃响。看门镜，犹豫。硬着头皮开门。迟大娘昂首阔步地走进屋，把身份证拍在了茶几上。边文晴怯怯地拿起身份证。

边文晴 迟、迟大娘？

迟大娘 迟文清。没错吧？

边文晴 （放下身份证，强装）就算您叫迟文清，也不能说明这快递就是您的啊。这上面的名字也很像边文晴，对吧？您丢了快递是挺闹心的，要不，我赔给您钱，就当我买了。

迟大娘 姑娘，不是那么回事啊。不是大娘非要为难你，这口罩我都等了半个月了，那是要捐给咱们社区的啊。你进进出出也看到了，卡口站岗的那些同志，有几个戴这N95口罩的？也别说这N95了，好多同志戴的口罩都是自己做的，那能防病毒吗？他们和咱们不一样，每天要和多少人接触啊？人家为了咱们没日没夜地守着，咱们不也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边文晴 迟大娘，您说的对，那我就捐一半口罩给社区吧。

迟大娘 你捐？

边文晴 嗯……算咱俩捐的吧！

迟大娘 咱俩？姑娘，我刚才又去了趟物业，二单元1002边文晴，你的快递还在那呢！

边文晴 我——

[迟大娘拿起快递箱子，往外走，

边文晴羞愧地转过身，迟大娘停住。

迟大娘 姑娘，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道理也都一套一套的，但人性这一课……你给大娘上得有失水准啊！

边文晴 大娘！对不起！我，主要是我妈她……不是，是我爸……也不是。我的口罩到了就能还您……我就……唉！（迅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先前放进去的口罩，放回大娘的快递里）不解释了，我真的错了！

迟大娘 姑娘，大娘没什么文化，也不懂得啥是人性。大娘只知道，关键时刻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都想着自己，那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还有谁愿意去站岗执勤？还有谁愿意治病救人？更别说那些撇家舍业支援武汉的人了。要都想着自己，这疫情能抗过去吗？

边文晴 大娘，您别说了，我真的……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就犯糊涂了。

迟大娘 这回清醒了？

边文晴 嗯！这快递，让我彻底醒了。

[迟大娘把边文晴刚放进去的口罩拿出来，递给边文晴。边文晴忙摆手拒绝。

迟大娘 拿着，给你爸妈送去！

边文晴 不不不！我不能要。

迟大娘 傻孩子，那孝心就不是人性了？

[迟大娘把口罩塞给边文晴，转身离开。边文晴缓过神儿来，把口罩放到包里，背包追上迟大娘。

边文晴 大娘，我帮您送社区去！

迟大娘 又想抢我快递啊？

边文晴 （羞愧地）大娘！

迟大娘 哈哈哈……

[边文晴接过迟大娘的快递箱，二人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