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华萍
《梅桩套壶1》 闵华萍/作
悠悠蠡河水,潺潺紫砂情。我的家乡宜兴,一方以陶闻名、因陶而兴的江南胜地,“紫砂”两个字是融进这片土地祖祖辈辈血液里的不朽生命,是和这座城市相依相存的古老瑰宝。在紫砂这种兼具百行精粹的多元艺术里,赋之气韵是它得以焕发光彩并且经久不衰的秘密。圆器“圆不一相”,寓灵动于周正,典雅沉稳;方器“方非一式”,藏柔润于线棱,敦实刚健;花器“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拟态鲜活,生机饱满。在万紫千红的花塑器中,我独爱梅桩,爱它的魁奇风骨,爱它的清冷傲然。
傲雪凌寒独自开,梅花似乎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高洁是它遗世独立的本色,坚韧是它面对世界的姿态。梅花于茫茫冰雪中迎风盛开,搭乘自寒冬驶向初春的最早一班列车,把新年的第一抹亮色捎给沿途的生灵。梅桩为凛冬里梅花的生机与活力提供了不竭源泉,同时也为我们紫砂艺人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灵感。梅桩壶,便是在这一基础上应运而生的经典花器造型,拟一段梅桩老干作为壶身,常规而言会运用雕塑技法将其遒劲斑驳的肌理特征进行细致刻绘。制作过程中讲究写实,壶嘴、壶钮、壶把等部位均会塑造成与壶身相协调的梅段状,每一寸每一截的制作都要全身心投入,若有一处未处理到位,便极难修补,多要整体重头来过,方能将梅花铁骨冰姿里饱含着的鲜活气韵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令观赏者产生情感上的强烈共鸣。
制作工艺烦琐,耗时漫长,使得紫砂艺人们不会轻易挑战如此高难度的器型。若成功制作出了一把精巧的梅桩壶,那么优秀的作品本身便是对该艺人手艺的无上认可。在我的观点里,完整的梅桩壶制作流程大致可以分出两大制作难点。第一,要使得壶嘴、壶把与壶身衔接顺畅,三者和谐,无明显人工雕琢痕迹,那么梅桩桩头的塑造就是不得不提的重难点。手上功夫必须在保持利落的同时做到精细,一点点理,一点点修,使宏观上整体气韵立住脚跟。第二,不规则卡盖因造型奇特,势必要开盖做盖,这就将制作难度推上了新的高度,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报废的可能性十之八九。在动手制盖前,匠人必须早早将尺寸牢记于心,每一步与前后的衔接都要思量到位,环环相扣,不出差错,才能保证最终壶身与嵌盖无缝切和。
眼前的这套梅桩组合壶和人文套组是我从多年的观察实践中精炼并打磨出的得意佳品,将梅元素与茶具、文房用具巧妙结合,无论是梅桩外在的肌理,还是其内在的气韵,都得到了细致呈现,达到了雅致与实用兼具的良好效果。
先品此套梅桩组合壶。其以“梅”入壶,壶身运用多种雕塑技法,结合线条的镂空、扭转,将梅桩虬枝斑驳苍劲的肌理完美展现,用或实或虚的线条变幻勾勒出寒梅的枝干,展现抽象肌理纹样。壶体的梅花之形,运用堆花中的堆叠技法,将平面的图形变得立体,朵朵花瓣落于壶体之上,朵朵冷艳。截取一节梅枝,制成壶嘴、钮、把,运用雕塑的技法,将树桩表面嶙峋的树皮,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远观之,形似流水,以“流水”的律动反衬出严寒的寂静,一动一静,一柔一刚。
《梅桩套壶2》 闵华萍/作
再观这件人文套组。筒身梅花栩栩如生、疏密有致,线条走势亦虚亦实,以线条的律动与自然界的变幻莫测,通过空间的组合与实相的虚空,运用制壶的技法塑于一体,使得整体散发出素雅的清幽风韵。
月色下,梅花吐蕊,素骨冰肌。一曲清音,梅从花蕊中翩然而至,又悄悄地飘进了漫天雪海,点醒了多少魂牵梦萦的情愫,原来一切都是源于紫砂与梅之间的宿世情缘。取一把茗壶,泡一杯阳羡茶,花下对饮,惬意风雅,此情此景,人生何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