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继中
《随园诗话》里引王阳明的话说:“人之诗文,先取真意;譬如童子垂髫肃揖,自有佳致。”童子肃揖之所以能逗人,就因为他内在地保持着天真的本性。天真,就有“真”趣,而“美”就寓于“真”中。
诗,尤其是抒情诗,它的生命和价值,也在感情的“真”。这種真,可以时第杜式的执着、沉郁;也可以是太白式的豪放、飘逸。不过这多是成年人的“真”。还有一种是不失赤子心的“真”。中唐诗人卢仝的《村醉》诗,就是一首深得天真之趣的佳作:
昨夜村饮归,健倒三四五;摩挲青莓苔,莫嗔惊著汝。
一二两句:跌跌撞撞,村饮而归,仅写出醉人的“形”;末两句才传出醉人的“神”。喝醉了诗翁一跤跌地上,首先在意识上闪出的是“物我两忘”的意境。在儿童心目中,“物”“我”之间并不存在鸿沟,诗人醉里跌倒,以童子之天真爱抚着青莓苔说:“别嗔怪,惊动你了!”此之谓:“真趣”。
无独有偶,大词人辛弃疾也写过一首醉态可喜的词《西江月》。其下半片是: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写好真趣要掌握分寸并不容易。一味讲些醉话,那就像老莱子“戏彩娱亲”,手里的“摇咕咚”只叫人反感。所以,王阳明还说:“若带假面伛偻,而装须髯,便令人生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