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岭南大学图书馆藏贵重图书举要

2020-02-28 11:53姚诗聪
长安学刊 2020年1期

姚诗聪

摘要:岭南大学作为韩国数一数二的地方私立名校,其中央图书馆藏有古籍八万余册,其中有不少是属于贵重图书,内容广泛,涉及东亚国别研究、东亚文化交流研究的诸多方面。而作为其中重要类别的东亚交流文献,更是因为馆藏有两部学术价值非凡的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即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和作者不详的《南胤传》,而显得弥足珍贵,值得向学界推介,故试作举要,以抛砖引玉。

关键词:贵重图书;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日本漂海录》;《南胤传》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20)01-135-07

主校区位于韩国第四大城市——大邱广域市近郊庆尚北道庆山市的岭南大学,作为韩国数一数二的地方代表私立名校,在2018年QS亚洲大学排名中位列第145名。位于岭南大学主校区的中央图书馆拥有馆藏图书183万余册,其中古籍八万余册。古籍中有不少是属于贵重图书,内容十分广泛,涉及东亚国别研究——中国学、日本学、韩国学研究以及东亚文化交流研究中的历史学、地理学、方志学、文学、语言学、经学、礼学、宗教学、医学、政治学、法学、书学、教育学、农学、社会学等诸多方面,学术价值极高。而作为其中的代表类别、具有重要学术意义的东亚交流文献,更是因为馆藏有两部学术价值非凡的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即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和作者不详的《南胤传》,前者为仍罕为学界所知的朝鲜漂海录文献,后者是更不为大陆学界所知的壬辰倭乱题材小说文献,因此而显得弥足珍贵,值得向学界推介。另外以韩国大学图书馆为单位视角,将其中馆藏中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珍贵文献向学界推介的相关研究成果在大陆学界至今亦仍为空白,故试作此举要,以抛砖引玉。

一,韩国岭南大学及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简介

岭南大学作为韩国数一数二的地方代表私立名校,是由原大邱大学(1947年建立)和青丘大学(1950年建立)在1967年合并而来,创建者为韩国前总统朴正熙。现有两个校区,占地面积270余万平方米,是韩国占地面积最大的高校之一,主校区位于韩国第四大城市——大邱广域市近郊的庆尚北道庆山市,副校区位于大邱广域市南区。现拥有15个单独学院,1个独立学部,68个学部(系),12个研究生院,有100个本科专业,81个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88个硕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是韩国首尔地区以外科系最齐全、综合性最强的高校。岭南大学的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数与硕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数之多,置于大陆高校中无疑当之无愧名列第一。其本科专业数之多,置于大陆高校中也无疑是名列前茅。学校现有教授478人,副教授142人,助理教授132人,外国人教师132人。现有在校生32938名,其中研究生3051人,是韩国在校生人数最多的高校之一。1999年入选韩国教育部“BK21地域大学培养事业”机械领域主管大学以及信息技术领域参与大学,是学校实力的最佳体现,更是学校发展史上的里程碑事件,为学校未来的发展提供了崭新的平台。据2015年QS亚洲大学评价,岭南大学的大学研究能力学界评价在韩国国内排名为第16名。据2015韩国中央日报大学评价,国际论文被引用在韩国国内排名为第9名,教授研究排名为第18名。另据2015年莱顿排名,岭南大学数学计算机研究能力在韩国国内排名第1.世界排名第41。在最新版的2018年QS亚洲大学排名中位列第145名,所以岭南大学无疑是名副其实的亚洲名校,更是当之无愧的韩国私立名校。

位于庆山主校区的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是岭南大学最具代表性的校園建筑,也是韩国岭南地区规模最大的高校图书馆之一。其前身是成立于1947年的大邱大学图书馆,占地面积20283平方米。现有藏书总计183万余册,其中东洋书126万余册,西洋书37万余册,古籍8万余册,非图书材料10万余件。另有连续刊行物1000余种,电子新闻22000余种。

二,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贵重图书概要

据岭南大学民族文化研究所主编丛书《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所藏贵重图书解题集》可知,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所藏贵重图书总计百余册。多为韩国朝鲜时代汉籍文献,少数为韩国谚文(韩文)文献。而岭南大学在创校之初,就因其图书馆拥有多达3万余册、在韩国各大藏书机构中藏书量位居前列的中文图书馆藏量而成为韩国汉学研究的重镇之一。岭南大学主办的中国学刊物有《中国语文学》、《中国和中国学》,在韩国学界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作为韩国韩国学研究重镇之一的岭南大学民族文化研究所还主办有韩国学研究重要刊物——《民族文化论丛》。不仅如此,岭南大学主办的人文社科研究刊物还有在海外亦拥有一定影响力的《东亚人文学》,由此可足见岭南大学在汉学、中国学、韩国学等人文社科领域的不凡实力。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所藏贵重汉籍中既有古代韩国人所著汉籍,亦有韩国历史上翻刻的中国汉籍。一些是已广为大陆学界所知的著名文献,更有仍不为国内学界所熟知、但学术价值不凡的重要文献。馆藏贵重图书拥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内容十分广泛,涉及东亚国别研究——中国学、日本学、韩国学研究(尤其是中国学研究与韩国学研究)以及东亚文化交流研究中的诸多方面,如历史学、地理学、方志学、文学、语言学、经学、礼学、宗教学、医学、政治学、法学、书学、教育学、农学、社会学等多个方面。涉及韩国学研究方面的贵重图书有如《金陵集》、《覃研斋诗稿》、《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东国历代史略》、《四礼纂说》、《守城册子》、《雅诵》、《两铨便考》、《御定杜陆千选》、《御定朱书百选》、《俪文程选》、《列圣志状通纪》、《陆律分韵》、《阐义昭鉴》、《各样公牒誊书》、《救急简易方》、《绮里丛话》、《罗州细花面昌屹里致死男人金甘同老覆检文案》、《洛下尺牍》、《南征记》、《论语谚解》、《楞严经谚解》、《发心修行草》、《法华灵验传》、《北兵营庆兴府所纳营需捧上时情钱革罢事节目》、《三纲行实图》、《三峰先生集》、《象村先生集》、《释谱详节序》、《辛卯九月以后公文誊书》、《释谱详节序》、《阿弥陀经谚解》、《阳村先生入学图说》、《语录解》、《五伦行实图》、《日本漂海录》、《颠末录》、《题辞誊录》、《钟城府京各司各样例纳入下于官下不下于民库下记节目》、《钟城府官廪中排外三四条件考兵营各样作谷色落革罢与代钱节目》、《太上感应篇图说》、《豹庵书帖》、《乡药集成方》、《户房誊录》、《会宁府民骚扰时关文与查报草》、《歌曲十三种》、《歌曲十四种》、《歌曲三十八种》、《江左亲病日记》、《禊案》、《古文真宝谚解》、《教训歌》、《金兰契案》、《内训》、《农家集成》、《同居禊案》、《东京志》、《东国诗话》、《东国稗史》、《童蒙先习》、《小学谚解》、《新订寻常小学》、《盎叶记》、《燕行歌》、《念佛普劝文》、《六典条例》、《二伦行实图》、《壬辰录》、《朝鲜诗文变迁》、《斥邪纶音》、《学禊案》、《韩客巾衍集》、《闲居录》等多种珍贵文献。其中不乏有仍不为国内学界所熟知、但学术价值不凡的重要文献,即包括韩国谚文(韩文)文献,如属于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类别的两部珍贵文献,即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和作者不详的《南胤传》,极有必要向国内学界推介。

所谓朝鲜时代的东亚交流文献,即是指由朝鲜时代的朝鲜人记述自身或本国人往来同处于东亚汉字文化圈之中的中国(含台湾)、日本、琉球乃至于越南的所见所闻等交流来往情况的文献,主要是汉文文献,亦存在国语文献,主要是历史文献,亦存在文学文献。朝鲜时代的东亚交流文献的产生缘由与背景,可分为两大类型,即由于官方交流往来而产生的文献与民间交流往来而产生的文献。限于当时的科技水平,属于官方交流往来而产生的文献数量最多,因朝鲜燕行使使行中国而有朝鲜燕行录文献,因朝鲜通信使出使日本而有朝鲜通信使文献。除了官方和平的交流往来之外,亦有非和平形式的交流往来即战争,而因为战争,亦有交流文献的产生,如壬辰倭乱俘虏文献——鲁认《锦溪日记》、姜沆《看羊录》、郑希得《月峰海上录》等文献。属于民间交流往来而产生的文献,主要是指由于海上意外漂流而产生的漂海录文献,如崔溥《漂海录》、郑运经《耽罗闻见录》、张汉喆《漂海录》、李邦翼《漂海歌》、崔斗灿《乘槎录》等漂海录文献。上述文献皆为历史文献,亦有文学文献,如吴明济《朝鲜诗选》,如壬辰倭乱、萨尔浒战役题材小说——《壬辰录》、《崔陟传》、《周生传》、《韦敬天传》等文学文献。上述朝鲜时代的东亚交流文献多已广为大陆学界所知,尤其是朝鲜燕行录文献和朝鲜通信使文献,而对于壬辰倭乱俘虏文献、朝鲜漂海录文献、东亚交流文学文献或多或少亦都已有相关研究成果问世,但是对于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的这两部学术价值非凡的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即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和作者不详的《南胤传》,前者是属于朝鲜时代的漂海录文献,属于民间交流往来而产生的历史文献:后者是属于朝鲜时代的壬辰倭乱题材小说,即官方交流往来而产生的文学文献,都仍不为大陆学界所知,更别提能有相关研究成果的问世可言,但在韩国学界关于这两部东亚交流文献早已有整理和研究成果问世,故极有向国内学界推介的必要性。

三,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日本漂海录》概要

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一卷一册笔写本《日本漂海录》是僧侣枫溪贤正在1821年(清朝道光元年、朝鲜纯组二十一年)创作的漂海录作品。《日本漂海录》是枫溪贤正应全罗南道海南郡大芚寺(大兴寺)之邀,将在庆州佛石山建好的的千佛像运回大芚寺途中,在釜山前海不幸遭遇台风而漂流到日本长崎,历经一段时间停留后,最终回到朝鲜,在此缘由下创作出的作品。19世纪的朝鲜僧侣中,拥有日本之行经历并留下文献记载的僧侣虽零零星星地存在,但其中唯数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的历史意义最为重大。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日本漂海录》的封面内侧盖有金庠基于1971年6月10日捐赠的图章,原收藏者金庠基在一旁还写有“出自秋史先生后裔家”的字样,可知在此之前该文献的收藏者是朝鲜时代杰出书画家、金石学家金正喜的后裔。

岭南大学图书馆藏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

关于作者枫溪贤正的资料寥寥无几,但从中亦可窥得关于枫溪贤正的信息一二。在《日本漂海录》的本文末尾写有“辛巳七月日绫州双峰寺僧枫溪记”可知在写作《日本漂海录》时,枫溪贤正的身份是绫州(今韩国全罗南道和顺郡)双峰寺的僧侣。除此之外,还零零星星地存在着關于枫溪贤正的材料,有如吴世昌在其所著《槿域书画征》中提到,作为画员僧的枫溪贤正,在将在庆州石窟庵建造的千佛像用船运回大芚寺的途中遭遇风浪,漂流到日本并留下《漂海录》。由此可见枫溪贤正是当时著名的画员僧。正是因为其作为画员僧的名声,枫溪贤正才会应大芚寺翫虎大师之邀去负责千佛像的建造任务。1811年(清朝嘉庆十六年、朝鲜纯组十一年),大芚寺因为火灾被毁。作为重建工程中的重要环节,1817年(清朝嘉庆二十二年、朝鲜纯组十七年)枫溪贤正才会因为建造千佛像而受到大芚寺翫虎大师的邀请,据《日本漂海录》载,其建造千佛像的地点是庆州佛石山。但另据《大芚寺翫虎大师碑铭》载,建造地点是祗林寺,而据吴世昌《槿域书画征》所载,建造地点是石窟庵。而祗林寺所在为庆州含月山,石窟庵所在为庆州吐含山。三个地点分属庆州境内三座不同的山峰,在此三地点中,笔者认为应以作为佛像建造工程的负责人和亲历者的枫溪贤正所著《日本漂海录》中所记载的地点为准,可信度最高,即建造千佛像的地点是庆州佛石山。佛像建好后,分别用两艘船装载,在驶向海南的归途中,因为遭遇风浪的缘故而漂流到日本长崎。在长崎经过长期停留后,最终在1818年(清朝嘉庆二十三年、朝鲜纯组十八年)7月4日回到海南。并于3年之后的1821年(清朝道光元年、朝鲜纯组二十一年)7月,创作出记录此次日本漂海之行的漂海录作品——《日本漂海录》。

之所以会创作《日本漂海录》的动机,枫溪贤正在文献的最后部分也有所提及:

凡游一山一水,亦有记述,以传诸后。今所经至险也,所到异域也,其可无记述,为纪其风土故,津关之都会,人物之繁华,财货之委积,男女之杂沓,无不笔纪,以至于饮食之事、行动之节、鱼采之微,而无一遗漏,以备后览焉。

可见其创作动机不能不说纯粹,与一般创作纪行文学作品的作家别无二致,无非是不愿辜负难得的游览经历以及所见到的不一样的山川与风俗,正是出于人们所共有的猎奇心理。当人们第一次抵达自己陌生的地方后,对于映入眼帘、与熟悉地域有别甚至是截然不同的一景一物,无疑都会产生新鲜好奇的心理,更何况此次漂海经历何其惊险,所到之地又不是一般之处,而是与朝鲜迥然有别甚至可以说是山川风俗截然不同的异国扶桑。除此之外,还可看出枫溪贤正创作《日本漂海录》的动机中存在着明显的史家意识,即欲为后世留存史料,更何况是极其宝贵的有关异域扶桑的史料,从“以传诸后”、“以备后览焉”均不难看出。枫溪贤正眼中观察到的日本社会,无关大小,只要是其觉得具有传之后世价值的方方面面,便都会付诸笔端,故《日本漂海录》中有关日本社会方方面面内容的珍贵史料,无疑拥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是研究当时日本社会史不可或缺的“异域之眼”史料。

《日本漂海录》虽题为漂海录,但与其它漂海录作品不同的是,有关漂海部分的篇幅十分简略,取而代之的是以枫溪贤正在日本的经历体验以及所见所闻作为其记述的重心。比照日程可知,在总计将近8个月的时间中,枫溪贤正从蔚山向釜山出发、遭遇风浪的漂流时间不过只有3日之久,而在长崎停留的时间长达三个半月。和有关漂流经历的记述在文献中占比极大、内容充满紧张气氛的张汉喆《漂海录》相比,存在明显的差异性。

东国大学出版部出版本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

《日本漂海录》的内容大致如下:1817年(清朝嘉庆二十二年、朝鲜纯组十七年)秋天,应大芚寺翫虎大师之邀,去庆州佛石山凿玉、建造佛像的枫溪贤正一行人于11月完成工程,在庆州长津浦将佛像搬上船,走水路向海南出发。但在经过了蔚山长生浦、军灵浦之后向釜山进发的途中遭遇西北风,经历漂流的是运载佛像的两艘船中较大的一艘,即枫溪贤正所在船。经过3天的漂流之后,到达位于日本西部的男岛(今日本长崎县五岛市),漂流至此结束。

在男岛接受日本官员检查,根据法律规定漂流民只能由长崎登陆,于是向长崎移动。在乘坐日本政府提供的小型飞船向长崎进发的途中,枫溪贤正依然感到不安,但当接收到日本政府所提供的吃住援助后,不安感便减轻了许多。自从抵达日本之后,枫溪贤正便把此次漂流之行权且当作是一次难得的旅行,也就开始了对于异国扶桑的观察与体验,是从观察日本人的服色与日本的港口开始的。

枫溪贤正眼中的长崎,城市规模庞大、物货丰足,且有朝鲜馆、唐人馆、阿兰馆(荷兰馆)。枫溪贤正一行27人在朝鲜馆停留,受到被称为长崎岛主的年轻官员的接见,并在此长时间停留。

在此之间,枫溪贤正对于唐人馆、唐船和阿兰馆有简略的记述,尤其是阿兰国人臣服于日本并向其朝贡,朝贡使团常常有百余人之多。但是日本人对于作为朝鲜人却表现出明显的崇拜与爱慕之情,只因朝鲜是佛教之国,何况枫溪贤正一行人是载着佛像经过漂海来到日本,故日本人争抢着要好好招待作为朝鲜人的枫溪贤正一行人。除此之外,在枫溪贤正笔下还记载有,日本盛行的沐浴风俗,食量少、食品做工精致干净,男女有别观念的淡薄,日本男女的性风俗,尤其令人感到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是日本女希望与朝鲜男子通奸并生下后代。物产丰饶、都市繁盛的长崎置于朝鲜,不知要比作为朝鲜时代三大商业都市之一的平壤胜出多少个档次,由此可一窥朝鲜时代商业发展之滞后与城市经济之惨淡,与商业发达、城市繁荣的日本不存在可比性。长崎有娼女屋,常常进出于唐人馆、阿兰馆。另外还写到最使日本富人珍奇的物产便是黄金,日本的物产如甘蔗、柑橘,关于日本的邦域、工役、赋役、军兵、学问、佛法、屋宇、货币、死丧、捕鲸等等诸多大小方面的情况,枫溪贤正均有详细的观察与记述。

在长崎停留了三个半月后,枫溪贤正终于得到了归国的许可,其一行人经由壹崎岛驶向对马岛。对马岛是距离朝鲜半岛最近的日本岛屿,故其民众大都通晓朝鲜语。枫溪贤正漂流一行人却在对马岛遭遇了土匪,将他们的衣物和粮食洗劫一空,一旁的对马岛民听到土匪说的是朝鲜语,连忙用朝鲜语说道,我也是朝鲜人,以求躲过一劫,在枫溪贤正笔下都有记载。按照惯例,枫溪贤正在对马岛又呆了45天后,从位于对马岛北部的待风所归国,驶向东莱(今韩国釜山)。不幸的是,途中又遭遇东风,漂流至熊川郡加德岛(今韩国釜山广域市江西区加德岛),最终由此出发,驶向目的地全罗南道海南郡。枫溪贤正一行人所在船所载的768尊佛像和并未经历漂流、事先到达目的地的佛像一起得到供奉,千佛殿重建工程就此完工。

由上述可见,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虽是属于僧侣创作的作品,但并未仅限于佛教性内容,而是记述了日本多样的风俗和丰富的物产,仿佛一幅日本江户时代生动的社会风俗画。枫溪贤正虽是僧侣身份,却拥有士大夫的眼界与责任感,以及对于社会的关心,才会记录下日本社会丰富多样的制度与风俗,包括充满世俗性的男女风俗都记录在内,甚至于是娼女的长相都要形诸笔端。枫溪贤正虽是应海南大芚寺之邀去庆州请回佛像的僧侣,但我们可以看到,正是缘于漂流至日本的经历,才使得他展现出了作为一个世俗之人,当面对与本国朝鲜迥然有别的异国日本,当面对异域扶桑与朝鲜截然不同的山川风俗时的那颗最纯粹的好奇之心,而这正是枫溪贤正之所以要记录下他的日本漂流之行以及在日本的见闻,即创作《日本漂海录》的动机根源所在。

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作为记录19世纪朝鲜僧侣日本之行的作品,其最重要的学术史料价值即在于有关19世纪日本江户时代社会史研究诸多方面的史料,以及与海南大芚寺千佛像的制作、运输以及供奉情况有关的韩国佛教史史料。此书现收入《韩国佛教全书》,拥有《韩国佛教全书》收录本、松广寺所藏本,岭南大所藏本等3个版本。对于岭南大学所藏版本的史料价值,前收藏者金庠基在《考古美术》第5卷1号(1964)中已有认定。《日本漂海录》的这三大版本在措辞方面略有不同,通过将岭南大本与其它两个版本相互对照,对于《日本漂海录》内容的正确理解无疑大有裨益。并且岭南大本与其它两个版本相比,并无郑允容(1792-1865)的序文,但在金正喜后裔文集内关于《日本漂海录》的记录十分有趣。目前对于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已经认定的学术史料价值分为历史史料(日本江户时代社会史)和佛教史料两大部分,今后值得进一步探索发现的是其中作为漂海录文献传统史料价值所在的文学史料价值。

四,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南胤传》概要

《南胤传》是有关壬辰倭乱题材的韩国古典国语小说,但作者、创作时间不详。讲述了壬辰倭乱时被日军俘虏的南尹,经由日本、中国最终回到朝鲜的过程,以及南尹的苦闷、和家人离散后对于团圆的渴望。《南胤传》是在記录壬辰倭乱俘虏经由外国回到朝鲜的历史事实的实记类作品与壬辰倭乱题材汉文小说——《崔陟传》的共同影响下创作出的小说作品。

岭南大学所藏东滨文库本《南胤传》为笔写本韩国古典国语小说,共1册1卷42张,作品作者不详。以壬辰倭乱为时代背景的《南胤传》,其内容与17世纪壬辰倭乱题材汉文小说——《崔陟传》的内容十分相似。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南尹作为壬辰倭乱俘虏经由日本、中国最终回到朝鲜,与壬辰倭乱时被俘虏至日本、最终归国的鲁认、姜沆、郑希得等人的人生经历极其相似。《南胤传》与鲁认、姜沆、郑希得等人所著的壬辰倭乱俘虏实记类文献,即《锦溪日记》、《看羊录》、《月峰海上录》的联系极为密切。如此看来,《南胤传》是在《锦溪日记》、《看羊录》、《月峰海上录》等壬辰倭乱俘虏文献所提供的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进行文学虚构所创作出的小说作品。

《南胤传》的创作年代同样不详,但从其是受壬辰倭乱俘虏文献——《锦溪日记》、《看羊录》、《月峰海上录》和17世纪壬辰倭乱题材汉文小说——《崔陟传》共同影响下的国语小说作品,便可以推测出,其创作时间必然晚于这些作品的创作时间。南尹和玉琼仙的因缘,以及玉琼仙被强迫侍候成镜道监司的故事都是有意义的线索和主题。对于日本的仇恨以及因为战乱而导致的直接的痛苦的书写却被淡化,淡化明军在壬辰倭乱中的作用而把战胜日本侵略者归功于上苍庇佑的书写比重却在递增,可见比起17世纪的小说史思潮,与18世纪

岭南大学图书馆藏枫溪贤正《南胤传》小说史思潮的联系显然更为紧密,故《南胤传》的创作年代应在18世纪。

《南胤传》现有两大笔写本,即岭南大本和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本。根据岭南大本《南胤传》中记录的方言数量相当众多,而且其中对于历史人名有多种标记情况,故可以推测,该版本是相对而言学识素养不太深厚的笔写者所著的笔写本。《南胤传》所存笔写本数量并不多,但从不同版本间的内容存在极大的差异性,便可以推测其在流传过程中或许存在众多的笔写本。也不能排除其存在汉文原本的可能性。

《南胤传》中有关南斗星(南胤父)的家系、南胤的出生、南胤和官婢玉琼仙的相遇、南胤与李氏的婚姻、壬辰倭乱的爆发、南胤与李氏的离别、南苦行(南胤子)的出生、南胤的日本之行、南胤和日本公主月中仙的相遇及婚姻、月中仙之死、南苦行和玉琼仙的相遇、南胤的中国之行、南胤的归国、南胤与家族的重逢等内容,存在于《南胤传》的不同版本中。但小说的主题以及叙述方面在《南胤传》的不同版本中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差异,时间、人名亦存在着差异。

生活于朝鲜宣祖时代的南斗星早年科举及第,担任了安边府使的官职。在任期间,广布善政,赢得了百姓的一致称颂。南斗星与夫人尹氏生下的儿子即南胤,南胤长大到了适婚的年龄,便与端川府使李景熙的女儿席娘订下婚约。但另一方面,南胤却又和官婢玉琼仙约定终身。南胤与李席娘在汉城举行婚礼,新婚之夜突然遭遇狂风,将二人的帽子吹起。壬辰倭乱即爆发在这天晚上,二人给对方互相留下血书、相约再会,南胤便去寻找父母的下落。

倭乱平定后,晋升为吏曹判书的南斗星找到亲家李景熙,询问有关儿子南胤的消息,却杳无音讯。南斗星与亲家李景熙一家住在一起,并得到了李夫人(李席娘)很好的侍奉。李夫人产下遗腹子即南苦行,与南胤离别的玉琼仙拒绝了新官咸镜道观察使要求侍候的要求。不久之后,南斗星、李景熙相继离世。南苦行长大成人后,应试科举并状元及第,赴任遂安(今朝鲜黄海北道遂安郡)郡守,在此遇见玉琼仙,并知道了其与父亲南胤的因缘。

南胤漂海至倭国(日本),倭王召见了南胤,并希望南胤能做自己的驸马。但南胤却表示拒绝,倭王震怒,要杀死南胤。在公主月中仙的说服下,南胤才免去一死,并停留在太子宫。公主告诉南胤其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南胤开始信赖公主。通过李夫人(李席娘)的血书,南胤才知道原来李夫人、公主的生辰八字与自己完全一样,在某天的梦中,他梦到自己遇见了玉皇大帝,知道了自己与李夫人、公主的因缘是上天注定,并与公主月中仙结婚。

之后南胤由于担心身边人会谋害自己而和公主出逃倭国,但比起南胤,对于公主而言,遵从回到天上的命运才是最重要的,公主与南胤告别,便投身大海。与公主死别的南胤绝食了很久,浑身长毛,外表与禽兽无异。经过一番曲折后,南胤终于抵达山东,但他的形象不出意外吓到了当地人,被官府抓捕,在说明了自己的前后事迹后,最终跟随从朝鲜来的使臣回国。

向朝鲜国王上书,将自身原委禀告给国王,他的苦行与忠孝品质令国王很震惊,任命其为吏曹判书,不久又任命其为黄海道观察使,为了能让其与在黄海道任职的儿子相见。南胤通过血书确定了自己与李夫人、南苦行的夫妇、父子关系,并与李夫人戏剧性重逢,与玉琼仙也最终邂逅。

岭南大本《南胤传》的故事梗概除了上述内容之外,还追加有南胤与家人重逢之后的故事。出身全罗道两班家庭的少女崔氏与同村小伙洪岩相爱,父母们知道了他们的恋爱关系后,悄悄见面,交换了定亲的书信。然而书信却被崔家名叫朴趣民的下人看见,他一直暗恋着小姐崔氏,于是进入崔氏房间,表明心意。但崔氏不肯接受,一怒之下,朴趣民用刀杀死了小姐崔氏。不久洪岩来房间找崔氏,摇动崔氏也丝毫都没有反应,洪岩本以为崔氏只是处在深睡中,但当发现崔氏衣服中沾有血迹,才知道崔氏已死。发现崔氏死去的第二天,洪岩强烈要求要抓住凶手,并一再声明自己绝不是凶手。此案件由于证据不明,尽管动用了许多监事也没有眉目。南胤父子赴全罗道上任,南胤让玉琼仙假扮成崔氏小姐的魂灵,最终使得朴趣民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因此案件原委才得以大白于天下,监事将崔氏以洪岩夫人的身份下葬,并建立旌门以表彰其贞洁。南胤父子也因为破案而居功一件,受到表彰。

《南胤传》是以壬辰倭乱为背景、描写南胤与家族离散并最终相逢的人生经历的古典小说,但作者、创作年代不详。流传至今的《南胤传》版本均为韩国国语笔写本,除岭南大本外,尚有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本、高丽大本、藏书阁本、檀国大学本、首尔大学本等多个版本。

国立晋州博物馆主编《壬辰倭乱史料丛书》第2册中收录的《南胤传》

岭南大本《南胤传》是仍未向学界介绍的版本,作品的开头部分简略并追加有南胤与家人重逢之后的故事。特别是记录有很多的方言,故事的叙述顺序和人物名字与其它版本均有所不同。对于《南胤传》不同版本的研究,目前已有对于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本、高丽大本、藏书阁本三个版本的比较研究,但除此之外,还应追加对于与其它版本存在很大差异性的岭南大本的比较研究。通过对于与岭南大本《南胤传》的对照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其它版本,以及探究其它版本中所体现出的作家意识的本质。通过与其它版本存在很大差异性的岭南大本,可以看见多样的读者意识、笔写者意识以及地域文化的影响。对于岭南大本《南胤传》创作年代的具体推测,以及是否存在《南胤傳》汉文原本存在的可能性,都是今后需要探求的研究方向。

以上便是对于韩国岭南大学中央图书馆藏的两部学术价值非凡、仍不为大陆学界所知的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所作的简单推介,即枫溪贤正《日本漂海录》和作者不详的《南胤传》。以极有必要向国内学界推介的朝鲜时代东亚交流文献为例,对于岭南大学图书馆藏的贵重图书试作举要,以期能在国内学界引起应有的关注与研究。当然不止于此,岭南大学图书馆藏的贵重图书中极有必要向国内学界推介的重要文献还有许多。也不止于岭南大学图书馆,包括韩国高校在内的韩国图书馆藏机构中,仍不为大陆学界所知、极有必要向国内学界推介的重要文献势必还有许多。将学术价值非凡、仍不为大陆学界所知的韩国重要文献向国内学界推介,以韩国大学图书馆为单位视角,是每个在韩中国学人义不容辞、理所当然的责任与义务,以期能引起国内学界应有的关注与研究,只为推动大陆韩国学研究以及相关研究领域的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