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地区高句丽文化遗产价值探析

付韫阁　李伟麒

摘 要：高句丽作为中国古代东北地区独具特色与影响力的民族和地方政权之一，造就了辉煌的历史文化。通化地区现存众多高句丽历史遗迹遗物，使其成为该段历史不可替代的实物见证，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通过对高句丽文化遗产的价值分析，进而可以促进对高句丽文化遗存的保护与开发，弘扬通化地区独有的地域文化。

关键词：通化地区;高句丽;文化遗产;价值;保护

通化是吉林省历史文化名城，是历史上高句丽民族政权重要的发源地和核心统治区域。这里遍布高句丽遗迹遗物，这些都是研究高句丽历史文化的重要实物史料。2004年，通化地区集安市内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申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2019年，吉林省通化市高句丽文物古迹旅游景区拟确定为国家5A级景区，使通化地区的高句丽遗存成为吉林省最重要的文化品牌。随着高句丽文化的趋热，通化地区高等教育学府的通化师范学院成为高句丽研究重镇。本文旨在通過对通化地区的高句丽遗迹遗物进行研究，对高句丽文化遗产的价值做出分析，探析在历史遗迹、世界文化遗产旅游盛行的今天如何对高句丽文化遗产进行有效的开发和保护。

1 通化地区高句丽世界文化遗产现状

高句丽是中国古代东北的民族政权。公元前37年，扶余国统治阶级内部出现矛盾，扶余王子朱蒙逃离扶余国到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建立高句丽。后来在纥升骨城建立都城。公元3年，建造尉那岩城，也就是国内城的前身，迁都于此。①关于高句丽迁都国内城的时间及详细过程，《三国史记》记载得十分详细：琉璃明王“二十一年，春三月，郊豕逸。王命掌牲薛支逐之。至国内尉那岩得之，拘于国内人家养之。返见王曰：‘臣逐豕至国内尉那岩，见其山水深险，地宜五谷，又多麋鹿鱼鳖之产。王若移都，则不唯民利之无穷，又可免兵革之患。……九月，王如国内观地势。”②“二十二年，冬十月，王迁都于国内，筑尉那岩城。”②公元427年长寿王迁都于平壤。高句丽王朝雄霸东北地区长达七个世纪之久，经历了中原政权的西汉、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等朝代。中原政权南北朝时期高句丽王朝进入鼎盛期。公元668年，高句丽政权被唐朝所灭。虽然高句丽最后灭亡，但高句丽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集中展示了我国东北地区的文明发展程度，在历史、文化、经济等方面具有重要价值。

新中国成立以来，考古研究发现通化地区保存着大量的高句丽遗迹遗物，主要有山城、平原城、壁画、碑碣、石刻、墓葬等遗存，还有大量的馆藏文物。③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共有43处，通化地区有42处。其中包括3座王城：五女山城、国内城、丸都山城;12座王陵：千秋墓、西大墓、麻线0626号墓、麻线2378号墓、麻线2100号墓、七星山0871号墓、七星山0211号墓、太王陵、临江墓、将军坟、禹山2110号墓、禹山0992号墓;2处遗迹：好太王碑、将军坟1号陪葬墓;26座贵族墓葬：舞踊墓、角觝墓、环纹墓、冉牟墓、散莲花墓、马槽墓、长川1号墓、长川2号墓、长川4号墓、禹山3319号墓、五盔坟1号墓、五盔坟2号墓、五盔坟3号墓、五盔坟4号墓、五盔坟5号墓、四神墓、禹山2112号墓、王字墓、四盔坟1号墓、四盔坟2号墓、四盔坟3号墓、四盔坟4号墓、龟甲墓、兄墓、弟墓、折天井墓。

通化地区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等重要遗迹遗物是古代高句丽民族辛勤劳动的结果，是宝贵的财富，更是历史与文化的见证。高句丽王城的构成具有鲜明的特色，平原城与山城相互映衬共同组成都城，包括国内城和丸都山城。考古发掘出的宫殿遗址仍可看出当时都城的恢宏气势。此都城使用的时间大致在高句丽早期、中期，也是高句丽政权延续使用时间最长的都城。集安现存的7000多座高句丽时期的墓葬，墓群中以将军坟、太王陵为代表的十多座高句丽王陵和以四神墓、角觝墓为代表的贵族壁画墓，是高句丽建筑技术和艺术成就高超的重要体现。太王陵东侧的《好太王碑》，汉字隶书的碑文是高句丽现存最长、字数最多的一篇石刻文字资料，是高句丽文化昭示后人的经典之作，具有民族特色的高句丽文化与中原文化有机统一、相互融合在通化地区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如此丰富而集中的高句丽遗迹，从多个方面反映了高句丽历史的发展进程，是世界文化遗产宝库中弥足珍贵的瑰宝。高句丽遗迹遗物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之后，有力地推动了高句丽历史与文化的研究。十多年来，国内外学界围绕高句丽历史与考古特别是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研究做了大量工作，不断取得新的成果。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高句丽文化遗产弥足珍贵，它们记载了古代高句丽人民以及东北亚地区各民族的文化历史，是我国东北地区文明发展的重要见证，为今天的历史与考古工作者提供了大量的一手史料。高句丽文化遗产是人类劳动创造和智慧的结晶，在高句丽文化遗址中能够清晰地看到中原民族对边疆民族的文化渗透和影响力，同时也展示了高句丽自身的灿烂文明。

2 通化地区高句丽文化遗产价值分析

2.1 历史价值

高句丽王朝存在七个世纪之久，留下了丰富的历史遗迹。在被唐与朝鲜半岛的新罗联军所灭后，高句丽文化也在悠长岁月里渐渐湮灭于浩瀚史书中。高句丽创造的灿烂文化不但被史学家遗忘，甚至有人将其和朝鲜半岛的王氏高丽政权混为一谈。新中国成立后，国家逐渐加大了对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力度，但是由于通化地处偏远山区、交通不发达、当地居民没有形成历史古迹保护意识等原因，这颗蒙尘的明珠一直不为人所知。直到20世纪40年代，东北史学家金毓黻所编的《东北通史》对高句丽王朝的历史进行了梳理和阐述，高句丽王朝那段被遗忘的历史得以再现，史学界开始对高句丽文化遗址有所关注。同时也为东北民族史研究奠定了基础。①2004年，高句丽遗址成功申遗，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广泛关注，其历史价值更是受到了各国学者的重视。

通化地区的高句丽遗迹保存得较为完整，它们是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的见证者，遗址中的古迹建筑、碑碣石刻、壁画艺术等都为今天的史学工作者研究东北地区古代民族历史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证据，尤其是在与高句丽相关的文献资料较少的情况下，其珍贵程度更是无与伦比。我国正史中虽然对于高句丽有所记载，但不论是高句丽灭亡前还是灭亡后完成的《高句丽传》都是从中原史家的角度记载的，和高句丽人自己所记当时史事及相关事件是有些距离的，并不能很好地还原那段历史。而朝鲜半岛留存的文献均成书较晚，其中《三国史记》最为重要和详尽，有些内容可以与考古资料和出土遗物、遗迹相互印证。因此，高句丽遗迹遗物的出土对于高句丽史学研究可以起到进一步证实和补充缺失历史文献的作用，带有文字的遗迹遗物的历史价值更为重要。笔者将从三个角度来论述高句丽文化遗产提供的实物证据对于高句丽历史研究的重要性。

第一，高句丽碑碣石刻的历史价值。在《集安高句丽碑》和《好太王碑》的开头均有“始祖邹牟王之创基也”这样的表述。《三国史记》载：“始祖东明圣王，姓高氏，讳朱蒙（一云邹牟）。”实物史料与文献史料相印证，毫无疑问，邹牟就是高句丽第一代王。《三国史记》关于邹牟王的记载是真实可信的。由此可以看出，高句丽遗迹遗物对历史文献起补充作用，相互印证。不仅如此，碑碣石刻甚至有的时候可以填补历史文献相关记载的空白。《好太王碑》记载了好太王在位时期诸多史实，其中著名的“辛卯年条”记录了4世纪末至5世纪初高句丽与日本、新罗、百济之间的关系，各国之间因为相互征战形成了政权间的对立。这段内容在史书中是没有相关记载的，但《好太王碑》的发现，给高句丽与周边国家关系的研究又增添了史料。由此证明，高句丽碑碣石刻的文字是珍贵文献资料，是研究高句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的重要材料，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第二，高句丽古迹建筑的历史价值。遗迹发掘过程中发现的建筑中的火炕等取暖设施遗址，对于研究高句丽使用取暖设施的历史具有重要意义。地处山区的高句丽冬季非常寒冷，因此，取暖成为高句丽建筑设计的首要目的。《旧唐书·高丽传》载：“其俗贫窭者多，冬月皆作长坑，下燃火以取暖。”②《新唐书·高丽传》亦载：“窭民盛冬作长坑，火以取暖。”③由此可以断定高句丽人冬天使用的主要取暖设施就是火炕。在考古发掘中确实印证了高句丽使用火炕的史实，但也发现了文献中未记载的其他取暖方式—火墙、地热。火炕在高句丽时代并不是用来加热整个房间，只是房内的局部取暖设施。地热和火炕共同组成了室内取暖设施。

第三，高句丽壁画艺术的历史价值。高句丽壁画墓充分反映了高句丽民族的历史发展进程，在不同时期所绘内容不同。随着高句丽社会的逐渐发展，壁画内容逐渐丰富，壁画由最开始的简单反映亡者在世时的日常生活，发展成反映佛道等宗教仪式和带有宗教色彩的美好愿望。由此可以看出，古墓壁画比文献资料更加直观地帮助我们还原当时高句丽社会的发展历程，具有见证、研究和评价高句丽历史以及认识和恢复历史本来面貌等的实证资料价值。通过高句丽壁画与中原壁画的比较研究，莲花仙子、莲花纹、四神像、女娲伏羲图、神农氏、王子乔仙人等图案在高句丽古墓中比比皆是，不仅印证了文献记载的佛教、道教在高句丽广泛传播的史实，同时也证明高句丽从文化上向中原王朝积极学习、努力靠拢，采用文化输出与引进的方法与中原王朝交流并交好，接受中原政权的政治统治。

2.2 文化价值

高句丽文化遗址中出土的诸多实物史料都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这些实物史料是东北亚地区古代民族文化特点的典型代表，从中可以了解高句丽王朝的文化发展程度、文明成就、社会习俗等文化信息与价值。如从高句丽的墓葬、壁画、文字资料中，我们可以了解高句丽的婚丧嫁娶习俗、祭祀习俗、尚武思想等社会生活文化，对于完善我国古代民族历史文化资料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位于集安的王陵和貴族墓葬直观地展示了高句丽的丧葬文化，这些墓葬体现了高句丽民族“积石为封、列种松柏”①的丧葬习俗，多采用封土石室墓或方坛阶梯石室墓，且大量使用了石质建筑构件的组合，四处可见巨大的石条（护坟石），仅仅是坟墓外缘的石条数量就有1100多块，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时代，这些石块的裁形、运输、设计、建筑都极耗费人力物力，这足可印证高句丽人崇尚厚葬的思想观念，体现了高句丽王族对亡者的敬重、对死亡的敬畏。“高句丽人产生之日就有喜‘厚葬的习俗”。②普通的高句丽人不能像高句丽王族一样大兴土木、厚葬死者、表达敬畏。他们采取陪葬财币的形式，厚葬亡者。《三国志》记载其“金银财币，尽于送死”③。但是并不是所有高句丽人都有能力进行厚葬，所以就产生了高句丽亡者后人通过停丧待葬来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为亡者筹集更多的陪葬财币。“积石为封、列种松柏”的丧葬习俗并非高句丽王朝独有，“高句丽人完全有可能受到牛河梁遗址建筑风格的影响”④。同在东北地区的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积石冢的墓葬形制也是由石材堆积而成的。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高句丽地处山区，取石方便，地理环境影响所致。《三国志·高句丽传》载，高句丽其境“多大山深谷，无原泽”⑤。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受其他民族丧葬习俗影响，是民族间文化交融的结果。值得讨论的是，高句丽王室贵族采用石材堆积结构与中原王朝的土木结构的大墓形制相差较远。因此，可以看出高句丽的墓葬形制具有很大的本民族特色，这也成为高句丽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墓葬形制的显著特征。

高句丽壁画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古墓中的壁画以更加形象、生动的形式向我们展现了一千多年前高句丽人的社会生活。高句丽王朝的古墓大多数为封土墓，其中最为珍贵的莫过于壁画墓。古墓壁画记录了中国东北地区古代民族文化，以艺术的表现形式再现了高句丽人的日常社会生活，题材可以归结为以下三类：以家居、宴饮、出游、狩猎为主的社会生活题材;以四神为描绘对象的神灵崇拜题材;以具有美好寓意的纹饰为主的装饰图案题材。从高句丽出土的古墓壁画可以看出，当时的颜料色彩已经比较丰富了，壁画主要采用了红、白、黄、绿等颜色，人物描绘相当细致，为史学家们研究当时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大量的一手资料。

高句丽文化遗址的文化价值还体现在书法艺术上。通化地区共出土三通高句丽文字石碑，分别是《集安高句丽碑》《好太王碑》《中原高句丽》⑥，碑文全部用汉字隶书写就，是中原文化影响的结果，说明高句丽人不仅推崇和学习汉字，把汉字作为与中原王朝交流的纽带，甚至将汉字作为本民族文字使用。深入研究高句丽人在不同时期书法的变化发现，《集安高句丽碑》的字体和笔画秀美、纤细，与中原的书法水平无异。不同时期的碑文呈现的书法作品各有特色。高句丽遗物所留文字展现了高句丽王朝灿烂的书法艺术以及东北民族雄浑豪放的独特韵味。

高句丽文化在发展历程中一方面受到东北地区地域文化影响，另一方面又因和中原地区来往频繁，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中原文化的影响。高句丽王朝接受中原文化熏陶是不自觉的，它并没有被完全同化，仍然保留着区别于周围其他地区和民族的显著特征，从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高句丽民族文化，并将这些文化融入高句丽社会生活中，通过碑刻、壁画、墓葬等形式留存下来。

3 结语

高句丽王朝存世长达七个世纪，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具高句丽特色的历史文化，它不仅是我国东北地区历史文化发展的重要见证者，同时也是东北亚古代民族文化发展的缩影。高句丽文化遗产具有珍贵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并凭借着自身独特的价值为东北地区、为我国创造了巨大的经济价值，提升了我国在国际上的文化竞争力。“高句丽文化遗迹作为古代人类留下来的世界遗产，如何保护好，传承下去，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①高句丽文化遗产目前仍在发掘利用中，它的价值有待有关部门和专业人士进一步深入认识和开发。但是，在开发的过程中，有关人员应当坚持开发与保护并重的原则，在关注经济利益的同时还应当注重对文化遗产的保护，让高句丽文化遗产能够永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