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燕
冬天,夜阑人静,最适合读书了。一书,一灯,一暖瓶,温暖着我的童年,也引领我迈向更高的境
我是寒性体质,喜欢窝在床上读书。母亲是支持我的,她说:身子暖和了,思想就不容易分神。”母亲的书读的好,由于家庭“成分高”只读完了小学,她最殷切的希望就是要我们多读书。
小时候家徒四壁,一入夜,冻.风呜咽,读着“寒号鸟”的哆嗦,我们也不觉瑟瑟发抖。母亲从“赤脚医生”那里寻来玻璃瓶,灌上热水塞在被窝里。我们三姐妹围成一团,小脚靠着暖瓶,中间的被子,上铺一張木板,板上放着书。小妹还不识字,就为我们执盏煤油灯。于是我就放声读书,有时也合起书来,添油加醋地编故事,小妹起初听得津津有味,慢慢瞌睡虫来了,蜷缩着身子睡下。母亲忙完家务,也会钻进蚊帐来,考考我们的字,或是陪着做一会针线活。
后来有了电,父亲牵了灯泡挂在床顶,我们得以舒适地脚烤暖瓶,头靠着床头读书、编故事,也不用担心煤油灯起火。有时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常常是母亲半夜起来关灯,为我们脱衣盖被子。
再后来,有了更多的家庭作业,就把读书的地点挪到了饭桌上。父亲用瓦罐竹条编织了一个大大的烘笼。母亲做晚饭时,特意在灶堂里烧几块木材,红通通的木炭填在瓦罐里,像一罐炼炉。我坐在木凳上,双脚搁在竹笼上,盖着小棉垫。脚暖和了,脸颊带着潮红,母亲时常为我抹一点雪花膏,护着脸庞没长冻疮。有时作业读书到深夜,碳火熄了,手脚冰凉也浑然不觉,那时手脚是经常长冻疮的。
慢慢地身子能耐寒了,所读的书也耐读了。起初读连环画,带图像和文字的小册子。后来读《青春之歌》,读琼瑶的小说,读席慕蓉的诗歌,读金庸的武侠。父母口里常念叨的是“知识改变命运”,最大的愿意是让我通过读书跳出农门,尽管他们思想比较开明通达,但自觉读这些杂书对不住父母的辛劳,尤其是少女时期读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是忤逆不道的事,可就是抑制不住的喜欢,于是躲在被窝偷偷读,甚至通宵达旦。
读书最快活的时光,是离开老家到县城求学的那几年。学校图书室书多,怎么也读不够,于是借来读。宿舍熄灯后,就借电筒光读。读一会儿,遐想一会儿,竟然有了写作的冲动。每每躺在床上,心思却如涓涓细流在草原、山地流淌,写诗的萌动撩拨着我,亦如怀春的少女对神秘王子的向往。青春期的女孩能写什么?大多是对美好爱情的臆想吧,于是就尝试着恋爱。寻一个喜欢的目标,把他一点一点揉进诗歌里,心里有了爱,诗里就有光,居然有几首小诗就在那时发表了,也由此斩获了一.段爱情。初恋的感觉是异样而朦胧的,其中有小雀跃,有小甜蜜,也有丝丝酸涩,有缕缕心神不宁。喜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喜欢他笑吟吟的眼睛能说晶亮如蜜的话语,却也讨厌他对身边姐妹无差别的好,感觉这段感情中自恋的成分太多。患得患失导致彼此的不愉快,觉得无法走近爱慕的人,不如抛却喜欢,转身继续沉溺在书本里,沉迷在诗词的幻想里。可是点燃一簇火苗容易,要让那烤得炽热的炉壁冷却需要好长的时间,克制着喜欢,慢慢地放弃,濡湿的枕巾上写着苦涩的诗行。
现在的我,家室温馨,在冬天仍然习惯窝在被子里靠着枕头读书,“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已是一片恬淡悠远的心境。人说冬天适宜静养,动静其实是相对的,身子静了,思维却活络起来。近期枕边全是汪曾祺、林清玄和张晓风的书,在书中卧游,跟随他们琢磨生活的况味,寻找人生的意趣,不亦乐乎。
冬夜,如书笺般在书中搁置好身心,阅读、写作和生活,都会在黑暗中获得相互碰撞的火花,温暖着照亮着静静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