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威
(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 )
在“真正共同体”中,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马克思所追求的根本价值目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为理论前提,充分汲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和合思想精髓,秉持中国特色外交和平发展理念所作出的重大决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是中国为求解“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这一重大全球性问题开出的一剂饱含中国智慧的理论良方,又彰显了中国坚持和平发展、倡导合作共赢理念的大国担当。
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要夯实价值认同的理论基础,在价值认同的基础上拓宽其实践路径,以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传播力和感召力。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重要源泉之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体现着中华民族世世代代在生产生活中形成和传承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等,其最核心的内容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1)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25日。。因此,积极“发掘中华文化中积极的处世之道和治理理念同当今时代的共鸣点”(2)习近平:《推动全球治理体制更加公正更加合理 为我国发展和世界和平创造有利条件》,《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4日。,对其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阐释好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所蕴含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能够进一步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落地生根。回望历史,在中国传统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唐朝曾致力于实现文化共同体的价值认同,并通过积极主动的国家推广、开放包容的民间交往和广泛持久的个体传播,将儒家的“和合之境”“义利之辨”“道义精神”和“天下情怀”等文化理念延展至国家治理和邦交领域,实现了内在凝聚力和外在感召力的统一,并为儒家文化圈的第二次扩张奠定了基础。鉴于此,本文试图通过梳理唐朝文化共同体实现价值认同的历史脉络及核心理念,对其进行古今融通与现代转化,从而大致勾勒出新时代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实践路径。
618年,在经历了三国两晋南北朝300余年的离乱、杨隋重新统一中国的短暂功业之后,唐朝实现了“大一统”并进入国力鼎盛时期,于是开始积极探索和谋划文化共同体的构建。此后,通过积极主动的国家推广、开放包容的民间交往和广泛持久的个体传播等方式(3)杨威、关恒:《当代中国文化“走出去”路径探究——基于唐宋文化对外传播方式的考察》,《学术论坛》2015年第10期。,唐朝在西域和中亚地区全面铺开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活动,从而构建起一个以长安和洛阳为中心、具有强大国际影响力和良好国际秩序的世界性帝国,并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大规模对外传播价值观、推动建立国际秩序的典范。值得提及的是,唐朝虽历经安史之乱等社会动荡,但在其近300年的历史发展进程中,文化共同体对于凝聚价值共识、建立良好国际秩序的推动力却从未缺失。在这一文化共同体的构建过程中,唐朝成功地实现了平等合作、友好交往、互利共赢等价值观的对外传播,不仅将以“善邻、共赢、和合”为基准的国家治理理念和制度文化观念传播至邦交领域,还将以“天下大同、和合共生”为底蕴的中国文化精神融入周边国家和地区人民的思想观念和日常生活中。这些成就的取得不仅仅是凭借唐朝强大的综合国力及其威慑力,也不仅仅取决于唐朝多元的文化艺术形式及其所特有的吸引力、感染力,更重要的则是来自于唐朝自上而下积极主动的外交理念与求同存异的辩证思维、多元包容的社会结构与和合共生的价值旨归、开放进取的社会心态与协和万邦的天下胸怀。
认同与斥异及其相互关系,既是共同体构建中的重要命题,又是实现共同体价值认同不可回避的关键问题。唐朝秉持古代哲学思想中求同存异的辩证思维,坚持包容差异、和谐共生的交往理念,在认同与斥异的转化间努力实现求同存异、强同悦异和聚同化异,同时在与各国交往的过程中积极主动地承担起化解差异、维护秩序的责任,赢得了周边国家和地区人民的尊重与信任。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求同存异,寻求价值认同。面对多元文化格局,唐朝以寻求共同性为立足点,以融通相似性为生长点,以悦纳差异性为着力点。这就使得唐文化以其宽广而博大的胸怀容纳不同类型的文化,并且彼此相互尊重、共生共存。世界各国仰慕中华文化,纷纷派人不辞劳苦来华游学、经商、交友,亦不乏深怀敬服之心来华联姻、遣使、朝贡和求册封,足见唐朝在与世界各国文化的接触与交流中,因其求同存异的博大包容性而赢得了世界各国的尊重和认可。第二,强同悦异,增进价值认同。一方面,在求同中强化并不断扩大共识。人皆欲平等、皆有情感,唐文化立足于人性共同点,以仁爱之心暖世人之心,以侠义之心震暴虐之性,使百国之心情系大唐。唐朝对“有类中华”的新罗,与之频繁进行学术交流以强化共识。譬如,唐太宗曾派谴朱子奢到朝鲜半岛“讲大谊”“论《春秋》”。另一方面,唐人亦非常喜爱外来文化,乐于学习域外文明,因而使得外来文化纷至沓来。异国的主流文化开始大量出现在盛唐时期,以至于胡风盛行一时。不仅如此,甚至一些在他国已经绝迹的文化也出现在唐朝的土地上并得以发展。彼时的唐朝成为世界文化的百花园,又进一步吸引了更多僧人、学者前来讲经说法、讲学论道。唐朝既扬己之美,又美人之美,把分属于不同风俗文化圈的人们联结在了一起。他们彼此认同、相互吸引,从而使得“强同悦异”成为构建价值认同的重要桥梁。第三,聚同化异,实现价值认同。在不断强化文化共同性、融通文化相似性、悦纳文化差异性的背景之下,唐朝文化非但未被削弱,反而生命力更加旺盛、影响力更为持久、传播力更显强大,并引得周边国家争相前来学习。聚同化异,使“异”化为“同”,既是文化融合由量变转向质变的阶段,又是其由浅表接触到深度融合的关键节点。这一转变过程,使得唐朝文化吸引力能够得以长期保持并被反复注入新的力量,从而增强了当时各国对中华文化的认同程度。
唐朝实现文化共同体价值认同的内在驱动力,源自经济发展、鼎盛国力和中华文明的整体高度。对于异质文化,唐朝力主以“相近”或“相似”的审美趣味来实现“包容差异、和谐共生”的价值旨归,无论地域、种族和文化,均力争做到一视同仁、相互尊重;对于文化交流,唐朝倡导聚汇古今、融西入中、广纳四夷,亦即在坚持并传播自身文化典籍、法律制度的同时,广泛吸纳异质文化的优秀成分,最终构建一个和谐共生、协调有序、众生共享、充满活力的“共生”世界,展现出唐朝文化绚烂夺目的思想光辉和协和万邦的天下胸怀。(4)彭大成:《中国古代“大同”思想与当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湖湘论坛》2018年第2期。具体而言,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聚汇古今、“三教”并用,促进文化共存。唐朝融会并传承了儒释道等多种思想文化,其中的儒家思想自不待言,道家文化中的“以百姓之心为心”(《老子·四十九章》)等思想在《贞观政要》中比比皆是。“三教”中既包含正统思想,亦不乏外来文化、民间宗教等。从初唐时期傅弈的激烈论战到白居易时的仪式性切磋,充分证明了“三教”之间不同文化共存、共融的可行性。大唐聚汇古今,取百家之长,弃众家之弊,因而有效地整合了中华文化,为当代中国坚持合作共赢、开放包容等共同体价值理念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第二,融西入中、博采众长,实现文化交汇。唐朝文化几乎吸收了当时世界上影响较大的全部主流文化——东罗马文化、阿拉伯文化、印度文化等诸多文化之优长,并将其加以改造后收入囊中。一方面,唐朝以其文化的包容性和强大的国力影响世界;另一方面,也不拘一格地吸收外来主流文化和非主流文化。譬如,盛唐时期出现中国历史上的女皇现象,即是中国在与周边非主流文化交往、交流中产生的结果。《唐会要》即有关于女国、东女国的记载,此时的日本也出现了推古天皇等多位女天皇。在唐朝与周边国家的交往关系日益密切的情况下,博大包容的中华文化精神在中外文化交汇过程中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众多文化的交汇融合,包括唐之“胡化”与胡之“唐化”,均充分证明了中外文化在交汇中的可融性。第三,广纳四夷、再造文明,凝聚文化共识。唐朝文化与世界文化聚同化异,并非简单重复彼此间的“旧同”,而是由“异”化生出“新同”。这就使得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观不断得到丰富,从而保持其自身的文化特色和强大生命力,同时也表明了其文化内核所具有的可塑性。
对于探索未知的外部世界、推动构建良好的国际秩序,唐朝一直葆有开放进取的社会心态与协和万邦的天下胸怀。对于当时的唐朝而言,南北朝的分立和隋朝的短暂统一,使得中亚地区诸多粟特政权占据了联结拜占庭和东亚世界的贸易网络。因此,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唐朝唯有积极探索外部世界,寻求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价值认同,从而掌握通往西域各国的交通主导权,才能使其更好地进入由贸易网络托起的世界体系之中。有鉴于此,唐朝以开放进取的社会心态,探索实现的实践路径,以其文能摄魄的亲和力、武能安邦的威慑力和爱及天下的感染力,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中华文化的吸引力和价值观的感召力。
第一,唐朝文化共同体实现价值认同具有文能摄魄的亲和力。唐朝文化艺术雅俗共赏、摄人心魄,有唐诗、唐装、唐乐、唐舞、唐画等多种艺术形式,内容更是从宏大到精微,从豪放到婉约,从独领风骚的卓越成就到多元的共生共存,其繁多的种类满足了不同人的爱好和需求。以音乐为例,据《中外文化交流史》可知,天竺国羯若鞠阇国戒日王首次见到玄奘时,便问及《秦王破阵曲》。随后,在“羯若鞠阇国都城曲女城”(5)何芳川主编:《中外文化交流史》(上卷),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6年,第530页。大会上,玄奘作为“论主”面对20余位国王和6000多位宗教信徒,其所宣讲的佛学论文18天内竟无一人能够反驳。又如,唐玄宗派遣棋手杨季鹰出使新罗,技压新罗诸多棋手。并且,唐朝文化艺术的传播渠道亦非常广泛,政治活动、臣民议事、日常诗会都能听到或看到异国乐舞或异域人才,传播形式更是多种多样,宫廷乐舞、名人字画、街头艺人等成为无处不在的传播载体。中华文化中有关名人雅士所崇尚的生活方式,有关中西文化、宗教生活、书道茶道的丰富内容,有关祖国的名山大川、亭台楼阁、名人逸事等文化元素,就这样以朗朗上口的诗歌等亲民形式在社会上广为流传。第二,唐朝文化共同体实现价值认同具有武能安邦的威慑力。唐朝开国初期虽发生了频繁的战争,但这些战争大多属于不得已而进行的自卫反击战,也有除暴剪恶、扶弱济危的正义战争。据《旧唐书》记载,贞观十九年时,朝鲜半岛三个国家中的百济与高丽两国合谋共犯新罗,以致阻塞了“贡道”。唐太宗闻讯后决定东伐高丽,并对薛延陀使臣说:“语尔可汗,我父子并东征高丽,汝若能寇边者,但当来也”(《旧唐书·北狄列传》),显示了当时大唐王朝以及唐军的威慑力和自信力。此外,这种威慑力还体现在不同时期大唐曾多次借助他国军队之力维护国家安全。譬如,借助泥婆罗国威震天竺,借助大食平定“安史之乱”,借助吐蕃阻击大食等。总之,唐朝军力既可制劲敌、御强国、除暴乱,也可以维和平、保安泰、行正义——强大的唐军成为维护地区和平、促进文化交流的坚强后盾。第三,唐朝文化共同体实现价值认同具有爱及天下的感染力。中国自古便有仁民爱物的天下情怀。虽然中国向来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诗经·北山》)的雄心壮志,但帝王也承担着“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尚书·汤诰》)的责任与担当。唐太宗对胡越竭诚为一体,夷狄则独爱之如一,将这种大爱天下的情怀扩展至新的境界,以不同形式展现了其大爱天下的感染力。具体包括:其一,主张厚待远来者。唐朝通常给予远方来使以丰厚赏赐。譬如,拂菻与大唐相隔万里,其使者来朝,大唐多以厚礼待之。据学者粗略统计,在贞观元年(627年)至大历七年(772年)间,“大食(阿拉伯帝国)遣使来华达37次,五天竺(印度)共遣使来华19次,狮子国(斯里兰卡)3次,拂菻(东罗马)7次”(6)郑师渠总主编:《文化通史》(隋唐五代卷),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95页。。中国乃礼仪之邦,素来重视礼尚往来,不仅如此,还常常是薄来厚往。显庆年间,唐高宗曾以阿罗喊“差充拂菻国诸蕃招慰大使,并于拂菻西界立碑”(7)郑师渠总主编:《文化通史》(隋唐五代卷),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96页。,建立了彼此之间友好的国家关系。其二,主张礼遇落难者。古代印度要求继位王子的弟兄离开本国,而这些离开印度的王子,其中有一部分就来到了中国的寺庙生活。此外,还有亡国之君、落难贵族、降将残部以及因战争受阻滞留在大唐的使臣等,而他们大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最后,主张尊敬女王者。唐人观念较为开放,认为即使是女子如果有足够能力为君,国人亦可尊之为天子。由此可见,唐朝不仅立足君民一心、君臣一体、夷狄如一,而且对特殊群体也是关爱有加。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提出,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次历史性飞跃,又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合”思想的凝练与升华,是在二者融通转化基础上实现的重大理论创新。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认同,既有其内在的逻辑结构——在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同时遵循价值生成和发展的一般规律,又具备文化维度的基本特征——在吸纳人类创造的优秀文化成果的同时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基因。具体而言,新时代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需要预设三个前提:
第一,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需要丰富价值认同的时代意蕴。在马克思提出的“类本质”和“真正共同体”概念中,在中国传统文化强调的“和合之境”和“天下大同”的理念中,均已蕴含以价值认同推动共同体构建的理论雏形。首先,马克思从现实的社会关系角度重新思考人的“类本质”,提出了“真正共同体”构想。他强调,“真正共同体”是以个人意志为基础、让个人重新占有自身本质的最佳场所,因而“真正共同体”能够消解群体对个人的压迫、个人对他人的支配,从而实现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在共同利益上的内在的统一,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其次,以价值认同推动共同体构建也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持之以恒的精神追求。从“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美好愿景到“协和万邦、兼济天下”的大国格局,从“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辩证思维到“和合共生、和衷共济”的价值取向,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天下情怀到“自强不息、居安思危”的自我意识,以及“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生态思想,无一例外地都展现了中华文明追求价值认同、注重辩证思维方式和坚守天下格局的智慧、情怀和担当。最后,以价值认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世界意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以对话协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赢、交流互鉴和绿色低碳为共同价值,倡导构建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最为鲜明的时代意蕴,也深刻地体现在人类命运共同体致力于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建立国际交往新秩序的伟大实践中。
第二,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需要确立价值认同的基本原则。首先,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认同,应当遵循马克思主义关于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原则。此所谓价值认同的合规律性,即指价值认同既要遵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发展的客观规律,又要符合价值认同从生成到发展的一般规律;所谓价值认同的合目的性,即指价值认同既要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终极目标,又要将实现人类根本利益和共同愿望这一价值诉求体现在与世界各国人民的交往实践中。其次,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认同,应依托于国际交往的具体实践。目前,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具体实践,以建立平等协商、和平共处的伙伴关系,营造共建共享、和谐安全的国际环境,谋求合作共赢、开放创新的经济秩序,促进求同存异、互鉴共生的文明交流,构筑低碳环保、清洁美丽的生态体系为主要内容。上述内容大体构成了新时代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思想内核。最后,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认同,应在时间和空间的双重维度中不断予以巩固和更新。当前,面对全球化背景下国际治理困境的复杂现状和推动新型国际秩序观的多元化挑战,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核心内容不能一成不变,而须与时俱进、动态发展。因此,我们要在长期复杂的国际交往过程中,不断挖掘和阐释彼此间的共同价值,协商与明确各自的责任和义务。
第三,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需要拓展价值认同的实践路径。人所共知,中华文明发展史就是一部不断传播新理念、接纳新文化、创造新文明的文明交流互鉴史。而蕴含其中的精神元素,诸如包容差异与和谐共生、博采众长与广纳四夷、兼收并蓄与和而不同等,既是中国历史上各朝各代构建文化共同体的基点与支撑,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拓展价值认同的实践路径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历史经验。具体来看:首先,挖掘传统文化元素,能够加强关于共同体价值认同的理论阐释。譬如,可以从中华民族所崇尚的天下大同的大国格局,以及古圣先贤兼济天下的道义精神中,探寻中国主动担当国际责任的历史源流与“文化记忆”,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其次,要总结中国传统社会构建文化共同体的实践经验,精选和提炼历史上实现文化共同体价值认同的成功案例,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自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提出以来,在理论阐释和实践探索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已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但不可回避的是,少数国家和地区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还存在“误解”或“误读”的情况。因此,在符合受众文化习惯的前提下引导其从“误解”走向“正解”,通过增进价值认同使得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落地生根,已成为当下刻不容缓的重要任务。最后,要继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特别是其中强调的弘义容利、共商共筑、文明互鉴的道义主张,遵循“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8)郭齐勇等:《讲仁爱 重民本 守诚信》,《光明日报》2014年7月22日。的交往原则,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感召力。上述交往原则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钩深致远的概括,也可以看作是对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核心理念的深刻总结。
习近平同志多次强调,要重点做好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要“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当代中国文化相适应、同现代社会相协调,把跨越时空、跨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激活其内在的强大生命力,让中华文化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化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9)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12月1日。。新时代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认同,对内要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和精神实质、文化脉络和历史逻辑、实践路径和传播效果,从而深化和丰富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理论阐释和实践路径,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传播力和感召力;对外则要坚持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以传统义利观与“天下情怀”来阐释中华民族的道义精神和大国格局,从而向世界展现一个爱和平、重道义、讲担当的大国形象。
2013年3月,习近平同志明确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此后,又充分论证和丰富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架构和价值意蕴,并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付诸“‘一带一路’国家级顶层合作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等实践平台。这一体现中国智慧的中国方案正在逐渐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普遍认同。2017年,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同时出现在联合国下属机构的多个决议书中,其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本身的价值亲和力密不可分——价值亲和力是价值认同的重要前提,只有愿意接触、乐于亲近中华文化,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并接受作为中华文化核心的价值观。
习近平同志曾指出:“中华文化崇尚和谐,中国‘和’文化源远流长,蕴涵着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协和万邦的国际观、和而不同的社会观、人心和善的道德观。”(10)习近平:《在中国国际友好大会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5月16日。在中华文明500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和平、和睦、和谐的和合思维与交往理念一直是我们进行国际交往的主旋律,“与人为善,以和为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等理念早已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植根于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体现在中国人的对外交往行为中。这种源于中国文化精神的价值亲和力同样体现在唐朝:面对多元文化差异,秉持包容差异、求同存异的外交理念;在开展对外交往活动时,积极主动地承担化解国际冲突、维护国际秩序的责任;进行价值观阐释时,注重对中国文化精神的提炼,并积极培育价值理念传播的多元文化载体。这既彰显了唐朝的道义精神和大国风范,又符合各国人民的文化习惯和对和睦相处的渴望与需求,从而为提升价值认同亲和力、传播价值理念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总结和参鉴唐朝文化共同体理念,以提升当下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与使命。习近平同志在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为我们作出了表率。首先,他常以唐朝治国理念为例,对其治国理政思想进行阐释。例如,1983年4月,在《人才对发展经济的作用不可估量》一文中,时任河北正定县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谈到李世民的用人观:“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正患己不能知”,(11)人民日报评论部:《习近平讲故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99页。用以强调在人才选用方面识人用人、引才育才的重要性。其次,习近平同志常以唐朝文化元素为名片进行友好交往理念的宣传和阐释。譬如,2015年5月,在中日友好交流大会的讲话中,他提到在隋唐时期,西安也是中日友好往来的重要门户。2016年1月,他在《伊朗报》上指出,在中国的唐宋时期,“许多伊朗人前往中国求学行医经商”(12)习近平:《共创中伊关系美好明天》,《人民日报》2016年1月22日。等。2019年6月,在《携手共铸中塔友好新辉煌》的署名文章中,习近平同志提到“粟特人多姿的身影成为唐三彩骆驼载乐俑的主角”(13)习近平:《携手共铸中塔友好新辉煌》,《人民日报》2019年6月13日。。同年,他在《愿中吉友谊之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的讲话中强调,“黠戛斯人跋涉千里远赴唐都长安,返程不仅带回了精美的丝绸和瓷器,也收获了亲切友爱的兄弟般情谊”(14)习近平:《愿中吉友谊之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人民日报》2019年6月12日。。第三,习近平同志对唐朝外交理念的肯定,为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实践指明了方向。2014年3月,他指出,“唐代是中国历史上对外交流的活跃期”(15)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人民日报》2014年3月28日。,繁盛之时有300多个国家与其进行交往,促进了彼此间的文化交流。面对历史,不能仅欣赏那些文物,“更应该去领略其中包含的人文精神”“让其中蕴藏的精神鲜活起来”(16)人民日报评论部:《习近平讲故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89页。。这些例证不仅为我们开展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外交实践提供了宝贵经验,同时也为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作出了示范。
一般认为,价值理念的传播力是决定价值认同效果的关键因素,而价值认同效果如何又是决定一个国家能否拥有国际话语权的重要条件。目前,中国还须面对国际传播能力与综合国力不相适应、“中国音量”与“中国体量”不相称的严峻现实。2016年2月19日,习近平同志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更是明确指出,要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增强国际话语权,集中讲好中国故事,同时优化战略布局,着力打造具有较强国际影响的外宣旗舰媒体。(17)习近平:《坚持正确方向 创新方法手段 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人民日报》2016年2月20日。
如前所述,唐朝以国家推广、民间交往和个体传播为主要传播渠道,借助确立文化精神、创设文化符号、强化制度保障、输出文化产品、提供文化服务等传播手段,成功地将“爱之如一”的民族观念、“求同存异”的价值取向、“大道为公”的道义精神和“胸怀天下”的大国形象远播周边各国,为我们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提供了参鉴和启示。具体而言:
首先,在新时代,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需要把握重点方向。做好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理论阐释,要讲清楚目前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交往实践所面临的挑战与机遇,讲清楚人类的共同价值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之间的关系,等等。在论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根源、历史逻辑和现实背景的过程中,要讲清楚与海外受众的利益相关性——通过拉近与海外受众之间的距离,使之认同和接受人类命运共同体追求“求同存异、对话交流、价值共享”的倡议,并融入寻求彼此间的最大公约数、实现与世界各国深度合作的战略构想。
其次,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需要把握重要时机。当前,全球治理困境带来的影响日益显现,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要把握好重点场合、重要时机,有针对性地主动设置议题,旗帜鲜明地亮出中国观点、讲好中国故事,发出中国声音。例如,在具体的国际交往实践中,要围绕双方利益,阐释好人类命运共同体所倡导的合作共赢价值理念。再如,在多边平台和主场外交活动中,还要通过系统论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架构和实践路径,树立中国“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国形象和致力于推动新型国际秩序的道义精神,从而让更多的国家和民众理解和接受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
再次,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还需要把握重要渠道。譬如,作为唐朝进行文化传播的重要渠道,“丝绸之路”不仅实现了物质文化和科技文明、宗教思想和文化理念的对外传播,更重要的是以多元文化载体激活了邦交民众心中的共振与共鸣,从而成功地将价值理念、制度文化等传播出去。在新时代,如欲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传播力,同样也应该凭依“一带一路”这一国家级顶层合作倡议借“船”出海。习近平同志指出:“我们以共商、共建、共享为‘一带一路’建设的原则,以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绸之路精神为指引,以打造命运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为合作目标,得到沿线国家广泛认同。”(18)习近平:《携手共创丝绸之路新辉煌》,《人民日报》2016年6月23日。当今“一带一路”倡议承载着“丝绸之路”的文化遗产,致力于促进当今世界重新恢复内陆贸易的繁荣、推动亚欧大陆的融合发展,因而成为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重要载体。我们要以“丝绸之路”所秉持的“求同存异、兼收并蓄”的交往理念、“博采众长、兼济天下”的价值取向为参鉴,在“丝绸之路”原有覆盖区域的基础上,以“一带一路”建设的五大合作重点为场域,将价值认同场域重点置于与相关国家的政策对接、“欧亚经济联盟”及“中间走廊”等实际的交流平台中,从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最终实现。
2020年9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上强调,人类是荣辱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在重大疫情面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独善其身,国际社会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国际公正和道义精神,而“抗疫斗争伟大实践再次证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所具有的广泛感召力,是应对人类共同挑战、建设更加繁荣美好世界的人间正道”(19)人民日报评论员:《应对人类共同挑战的人间正道——论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上重要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9月17日。。中华民族历来崇尚正义,讲求“天下一家”,主张民胞物与、协和万邦,强调克己修身、严守道义,一直有着和衷共济、和平正义的道义担当。此次中国在抗疫过程中所展现出的“讲信义、重情义、扬正义、守道义”的大国形象,正是对为世界谋大同、为人类谋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生动诠释。
历史上的唐朝文化共同体所具有的价值感召力,同样与其始终秉持的道义精神密不可分。道义精神是对儒家奉行的推己及人、和合共生理念的最好体现,其强调的是在处理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时,崇尚交互与对话,而非孤立与对立;崇尚责任与协助,而非冲突与暴力。道义精神是中华民族经过长期生活实践总结出来的思想精华,它决定了中国人民不仅关注自己的国家,还关注其他国家乃至全世界,更会将推己及人的道义精神推延至自身与世界的关系处理中。道义精神体现在唐朝的国家治理方面即为“仁政”,讲求推己及人,将儒家的“仁政”思想贯彻到国家治理的方方面面。道义精神体现在唐朝的邦交关系中即为讲求“王道”,即崇尚以“礼”相待的“和合”状态——面对文化差异,力主以儒家主张的和平、公正和文明的方式来解决彼此分歧、实现共荣共赢;面对利益冲突,主张和而不同、兼收并蓄,以实现价值共享。上述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中国要在西方国家长期主导的国际治理格局中崛起,就必须能够展现出新时代大国崛起的态势、气度和实力,就需要进一步强化道义精神,让人类命运共同体在使世界各国人民实现更多利益共享的同时,激发出新的价值感召力。
第一,要进一步凝聚价值共识,强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公信度。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的价值共识,涵盖了交融贯通的国际权力观、可持续发展观、共同利益观、全球治理观与文明转型观等方面的具体内容。它强调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主张弘义容利、共商共筑,是为解决全球治理困境、推动建立新型国际交往秩序而提出的共同价值准则。面对当下国际社会对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共识的不同解读甚至误读,讲清楚价值共识是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公信度的关键所在。第二,要进一步弘扬道义精神,强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认同度。“霸道”政治作为“王道”政治的对立面,它以追求利益为唯一目标,为维护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历史一再证明,“霸道”政治已经无法化解人类社会共同面临的风险,携手同行、寻求共同发展是人类的唯一出路。当下,强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认同度,能够使中国秉持道义精神的邦交理念得以彰显。第三,要进一步宣示价值共享,强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识度。价值共享强调坚持以主体性与主体间性相统一为基本原则,强调交往双方平等拥有、共同分享价值成果。价值共享的对立面则是目光短浅的价值自利,因此,如欲实现共同发展,必须放弃自利逻辑、遵循共享逻辑,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即是对共享逻辑的理性回应。关于价值共享的基本意涵,习近平同志曾多次指出,“中国梦既是中国人民追求幸福的梦,也同世界人民的梦想息息相通。中国将在实现中国梦的过程中,同世界各国一道,推动各国人民更好实现自己的梦想”(20)习近平:《在中国国际友好大会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5月16日。,强调中国人民“对各国人民取得的发展成就都点赞,都为他们祝福,都希望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不会犯‘红眼病’,不会抱怨他人从中国发展中得到了巨大机遇和丰厚回报。中国人民张开双臂欢迎各国人民搭乘中国发展的‘快车’‘便车’”(21)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 共促全球发展》,《人民日报》2017年1月18日。。事实上,诸如亚投行、自由贸易区、中国—联合国和平发展基金、中非“十大合作计划”等实践平台,以及中国在全球抗疫中作出的巨大贡献,都直接证明了中国主张和追求价值共享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在实现自我发展的同时给世界创造实实在在的利益,这既体现了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仗义担当,也展现了中国气度恢宏的大国风范。
2019年5月15日,习近平同志在亚洲文明对话开幕式上强调,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和社会信息化深入发展,人类社会充满希望。与此同时,国际形势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更加突出,人类面临的全球性挑战更加严峻,需要世界各国齐心协力、共同应对。(22)习近平:《深化文明交流互鉴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9年5月16日。在此基础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主张相互尊重、平等相待,主张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主张开放包容、文明互鉴,主张与时俱进、创新发展,这些主张即源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亲仁善邻、协和万邦的处世之道,惠民利民、安民富民的价值取向,革故鼎新、与时俱进的精神气质,以及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生存理念,均是把握发展大势、顺应世界潮流的中国智慧,是努力将世界人民对和平安宁、共同繁荣、开放包容的向往变成现实的中国方案。今天,我们强调对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就是要在增进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土壤中,挖掘和培育其成长的养分,在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认同的亲和力、传播力和感召力的同时,彰显中国倡导与坚持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交往理念,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维护好中国形象奠定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