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茜朦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234)
跨层词汇化指的是原本不在同一句法结构的成分由于在线性序列上紧邻相依,最后跨层词汇化为词的语法现象。刘红妮[1]对跨层词汇化这一概念给出了明确定义:“所谓的跨层结构一般是指在同一层次上的两个成分在发展过程中跨越原有的组合层次、彼此靠拢、逐渐凝固,最后组合成一个新的结构体,这种新的结构体可称之为‘跨层结构’(吴竞存、梁伯枢[2])。”关于“跨层结构的词汇化”概念,董秀芳[3]的定义是:“跨层结构的词汇化,是从一种非语言单位的形式变为一个语言单位,具体说是词汇单位。这样的一种变化是较为特殊的。经由这种渠道产生的复合词的内部形式十分隐蔽,在共时状态下很难分析。”
例如,现代汉语中有情状副词“为难”,根据其内部形式难以辨别其成词的由来,故须借助历时语料调查,据语料显示“为难”在古代汉语中有两种结构,其一是“判断动词+形容词”的跨层结构。另有“单音节动词+名词”构成的动宾短语,两者的演变路径和方向不一致,前者发展成为情状副词,后者发展成为及物动词。在此,笔者就“为难”这一跨层结构的词汇化、语法化及动宾短语“为难”的成词过程展开探讨,并尝试用词汇化理论、语法化理论、汉语音节语法理论及认知语用学相关理论对其演变的动因和机制加以解释。
当单音节判断动词“为”作为谓语,单音节形容词“难”作为宾语成分使用,两者在线性序列上构成跨层的谓宾结构,这种句法关系的“为难”主要存在于以下两种常见的句法环境中。
跨层结构“为难”常出现的句子结构经归纳有以下几种。
1.以(之)为难
先秦时期,“以(之)为难”结构中的“以”的宾语常常是代词作宾语,因此常被省略不计,义为“某人把什么认为是困难的”。例如:
(1)文公问于郭偃曰:“始也,吾以治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国语》)
(2)季氏甚得其民,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有齐、楚之援,有天之赞,有民之助,有坚守之心,有列国之权,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故鞅以为难。(《左传》)
(3)客即穴。亦穴而应之。为铁钩钜长四尺者。财自足。穴彻。以钩客穴者。为短矛。短战。短弩。虻矢。财自足。穴彻以斗。以金剑为难。(《墨子·备穴》)
在例(1)—(3)中的“以为难”,有将其解释为“认为是难的”,也有解释作“以(之)为难”,义为“将某件事看成是困难的”。前者倾向于将“以为”看作一个词汇化的结果,后者将“为难”处理为词汇化的组合。
2.NP/VP为难
东汉至六朝时期,“NP/VP为难”出现较多,义为“某件事情或行为是难以实行的、有难度的”,NP可以是体词性成分,又或者是指称化的动词性成分。
(4)吏事易知,而经学难见也。儒生擿经,穷竟圣意;文吏摇笔,考迹民事。夫能知大圣之意,晓细民之情,孰者为难?(《论衡》卷二十)
(5)盖天地剖分,万笠萌毓,非有典艺之文,坚基可据,推当今以览太古,自昭昭而本冥冥,乃欲审其事而建其论,董其是非而综其详矣,言也实为难哉!(《风俗通义》卷一)
(6)孝伯曰:“虽不在江南,亦不离徐方也。”孝伯曰:“向与安北相闻,何以久而不报?”暢曰:“二王贵远,启闻为难。”(《魏书》卷四十一)
(7)群议虽有乖异,然惟以变法为难,更无异义。遂立三长,公私便之。(《魏书》卷四十一)
例(4)和(5)的“为难”是跨层结构,义为“某件事是难的”。例(6)句子解释为“(李孝):向与安北相闻,为什么你久不通报。”(张畅):“二王高贵遥远,告诉他们颇不方便。”例(7)句子解释为“大家讨论的意见虽有不同,但都认为变法是很艰难的,便更无异议了。于是设立三长,公私都觉得很便利。”
3.“NP是为难”
“NP是为难”结构最早出现在六朝时期,但仅有1例。
(8)顷年已来,处处之役,唯资徒谪,逐急充配,若科制繁细,义同简约,均须之处,终不可得,引例兴讼,纷纭方始,防杜奸巧,自是为难,更当别思,取其便也。(《全梁文》卷四)
直至唐宋时期,该结构逐渐增多,为跨层结构“为难”的词汇化和语法化提供了可观数量的句法环境。清朝时期,形容词“为难”成熟。直至现代汉语,情状副词发展成熟。
(9)佛告迦顺言:从兜率天放一颗芥子,投阎浮提一针锋,是为难不。(《华严经》卷八十)
(10)佛告迦叶:此未为难。正因正缘得相值遇,此是为难。(《唐佛语录》卷十二)
(11)当路州县摧残,所在馆驿隘少,止宿尚犹不易。供须固是为难。纵若就中指挥,自破属省钱物,未免因依扰践,触处凌迟。(《太平广记》卷二百四十一)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NP是为难”结构的大量使用,引发了由单音节判断动词“为”和形容词“难”构成的跨层结构的异层界限模糊,这是导致其向词汇化发展的重要语义动因。
形容词“为难”首次出现在清朝时期,在这一时期“为难”有几种典型的句法功能,符合形容词的句法特征。
1.作定语
首先,作为形容词,可以修饰体词性中心成分,且常伴随定语标记“的”。
(12)大爷说:“如今请个先生,一来教三黑些书籍;二来有为难的字帖,亦可向先生请教;再者三黑学会了,也可以管些出入账目。”(《七侠五义》二回)
(13)四爷赵虎便对三位哥哥言道:“你我投至开封府,并无寸箭之功。如今遇了为难的事,理应替老爷分忧,待小弟暗访一番。”(《七侠五义》十回)
(14)展爷见这婆子说话拉拢,不由心内着急,便道:“妈妈,有什为难之事,何不对我说说呢?”(《七侠五义》十一回)
例(12)—(14)中,形容词“为难”还可以作为谓语成分,形容一个人的心里犹豫不定。
2.作谓语
形容词“为难”还可以作谓语,用来描摹一个人的犹豫不决、感到处境窘迫的心理感受。
(15)还是大夫人见小人为难,方才说明,此包内是一面古镜,原是老爷井中捡的。因此镜光芒生亮,大夫人挂在屋内。(《七侠五义》七回)
(16)小人一听就为了难了,说:‘这可怎么找法呢?’他见小人为难,他便给小人两个元宝,叫小人且自拿着。(《七侠五义》九回)
(17)于氏太太一看丈夫和亲兄弟俩人僵上火儿啦,可就为了难啦,说丈夫不好吧,又怕对不起丈夫;说兄弟不好吧,又怕对不起兄弟。(《三侠剑》三十回)
(18)玉堂又是着急,又是为难,又恐后面有人追来。忽听芦苇之中,咿呀咿呀摇出一只小小渔船。(《七侠五义》五十六回)
例(15)—(18)中的形容词“为难”充当谓语成分,是形容词的典型句法功能之一。
3.程度副词+形容词“为难”
此外,形容词“为难”还可以被程度副词修饰,如“好、万分、甚、很、尤”等,这是形容词的典型句法特征。
(19)雨墨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好生为难,急得泪流满面,痛哭不止,恨不得跪在地下哀求。(《七侠五义》三十七回)
(20)三人商议,把一尘子留在苏城,观其动静,若有万分为难之事,暗中相助一臂。(《七剑十三侠》十三回)
(21)闵士琼捻定花白胡须,说道:“明公,纸里包不住火,宝灯落于我手。这几日我很为难。”(《三侠剑》三回)
例(19)中的“为难”被程度副词“好生”修饰,意思是“特别为难、着急”。例(20)中的“为难”前面被程度副词“万分”修饰构成状中结构,作定语修饰“事”。例(21)中的“为难”前面又单音节程度副词“很”作修饰成分。
值得注意的是,形容词“为难”在清朝时期有向副词发展的倾向,但是用例较少,仅有1例。
(22)难得玛德深明大义,竟毫不为难地答应了!(《孽海花》三十二回)
清朝之后,“为难”继续向情状副词发展,并且于现代汉语成熟。例如:
(23)白嘉轩为难地搓搓手:“哥呀,你今日专门为挖这四个字来的?”(陈忠实《白鹿原》)
(24)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茹志鹃《百合花》)
(25)主席很为难地笑了一笑。大家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情形非常僵。(矛盾《蚀》)
总之,形容词“为难”形成于清朝时期,主要作谓语、定语成分,义为“犹豫的、进退两难的”,形容词“为难”来源于跨层结构“为难”,该跨层结构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主要存在于“NP以为难”或者“NP是为难”的结构中,前者的“以”的宾语处于表达避免重复而省略,又或者其真正的宾语“之”承前省略,结构划分为“NP|以(之)|为|难”,这种句法成分之间的界限在长期高频的使用表达中逐渐淡化,人们不再划分复杂的内部界限,这使得“为难”彼此靠拢,趋于凝固。再有,“是”和判断义的“为”是近义表达,因此“为”在原本的谓语成分中反而成了语义羡余的成分,趋于和“难”凝固,“为”作为内部构词成分,语义上表现为,“NP是为难”=“NP是难”=“NP为难”。
此外,清朝时期出现了抽象名词“为难”的用法,可以被定语修饰,也可以被数量短语修饰,还可以被指示代词修饰。例如:
(26)邱八恨不得自己替他,拍着胸脯道:“无论你有天大的为难,总有我一人承认。料想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你快快住了哭,和我说个明白。”(《九尾龟》二十三回)
(27)只听得秋谷向陈文仙笑道:“你不晓得我的家事也有多少为难。”(《九尾龟》七十一回)
(28)安老爷这种为难,没日没夜的搁在心里,辗转寻思,也非止一日。(《侠女奇缘》二十四回)
(29)姑娘听了,心里说道:“这句话,说得可不敢当儿。”因又转念一想说:“我心里的为难,人家可怎么会晓得呢?不要怪她。”(《侠女奇缘》二十二回)
以上例(26)—(29)中的“为难”是抽象名词,通常有定语修饰成分,或者可以被数量短语“多少”修饰。
春秋战国时期,单音节动词“为”和名词“难”构成的动宾短语出现。
1.表示“发难”
这一时期出现了动宾短语“为难”,指在战事上向敌方发难以达到某种军事意图。例如:
(30)公之优曰施,通于骊姬。骊姬问焉,曰:“吾欲作大事,而难三公子之徒如何?”对曰:“早处之,使知其极。夫人知极,鲜有慢心,虽其慢,乃易残也。”骊姬曰:“吾欲为难,安始而可?”(《国语》)
(31)智伯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国语》)
(32)箕之役,先轸黜之而立续简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获死所。其友曰:吾与女为难。瞫曰;《周志》有之,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死而不义,非勇也。共用之谓勇。(《左传·文公》)
例(30)中的“为难”意思是“发难”,句子解释为“我要发难,先从谁下手呢?”例(31)义为“(智伯):灾祸将由我发起。我不发起灾祸,谁敢兴起灾祸?。”例(32)义为“(狼瞫):“我没有找到死的地方。”他的朋友说:“我跟你一起发难杀死先轸。”
2.表示“作对”
到了汉朝时期,动宾短语“为难”意义泛化引申为“作对”,使用的语境不仅仅在战事方面,其适用范围拓宽,且动宾短语“为难”常出现在“与之/NP为难”的句法结构中,“为难”作为谓语成分。
(33)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余韩成从,将西南以与秦为难。(《战国策》)
(34)茜者纣为天子,帅天下将甲百万,左饮于淇谷,右饮于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为难。(《战国策》)
(35)豫乃笑而应之曰:“吾所为难,亦将以愧天下后世人臣怀二心者。”(《战国策》)
例(33)句子解释为“我听说四海之内,北方的燕国和南方的魏国又在联结荆楚,巩固同齐国的联盟,收罗残余的韩国势力,形成合纵的联合阵线,面向西方,与秦国对抗。”例(34)中的“为难”同上,义为“作对”。例(35)解释为“我(豫让)所做的确实是极难的事情,然而所以要这样做,正是要使天下后世身为人臣却怀着异心去侍奉君主的人感到羞愧啊。”总之,这一时期,动宾短语语义泛化为“(与某人)作对”。
明朝时期,及物动词“为难”首次出现,但仅有1例,义为“刁难、非难”,后面常跟宾语。
首先,该及物动词“为难”来自结构“与(之)/VP为难”,即“和……作对、为敌”。动词“为难”义为“刁难、非难、使某人陷入难境”。
(36)合朝文武未散;你去见皇伯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启、微子衍、武成王黄飞虎,就是你父亲要为难你兄弟,也有大臣保你。”(《封神演义》八回)
例(36)中的“为难”是及物动词,后面接宾语,义为“使某人作难、刁难某人”。
后来到了清朝时期,及物动词“为难”的用例增多。例如:
(37)卢方道:“五弟,你这不是为难劣兄么?劣兄受包相知遇之恩,应许寻找五弟。如今既已见着,我却回去求包公改‘御猫’二字,此话劣兄如何说得出口来?”(《七侠五义》四十六回)
(38)华忠就撅着胡子说道:“你先别为难大爷,你听我告诉你,咱们这个当奴才的,主子就是一层天,除了主子家的事,全得靠后,你妈是已经完了,你就飞回去也见不着了。(《侠女奇缘》七回)
例(37)和例(38)这里的语义泛化,及物性发生变化,由不及物词转变为及物动词,后面可接宾语,义为“刁难、非难(某人)”。
值得注意的是,清朝同一时期存在大量原有结构“与之/NP为难”,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动词“为难”的使用,从而使得其发展滞延。例如:
(39)及济邸难行,二公执清议以置弥远于无可自全之地,而激以反噬,祸福生死决于转移之顷,自非内省不疚者,未有不决裂以逞,而非坚持一意与君子为难,无故而空人之国者也。(《宋论》卷十三)
(40)理宗端拱而表程、朱,而真、魏不免于疏远;则非学术之为难,而所以用其学术之学术,良哉其难也。(《文史通义》卷三)
(41)其与朱氏为难,学百倍於陆、王之末流,思更深于朱门之从学,充其所极,朱子不免先贤之畏后生矣。(《文史通义》卷三)
直至现代汉语时期,由于表达的需要,宾语不再由介词引出,及物动词“为难”的使用在数量上有了可观的增长。
总之,及物动词“为难”最早出现在明朝,但仅有1例,及至清朝民国以后使用逐渐增多,义为“刁难、非难、使某人作难”,动词来源于结构“与(之)/NP为难”,当介词省略之后,“为难”直接跟宾语,形式上简省为“为难NP”,此时“为难”由原本的动宾式短语“作对、做(妨碍敌人)的事情”词汇化为“刁难、非难(某人)”。
跨层结构“为难”原本是由单音节判断动词“为”和形容词“难”构成的跨层结构,句法划分为“NP|为|难”,义为“做某件事是困难的”,该跨层结构常处于句法结构“NP是为难”中,“为”作句子的谓语成分,“难”作为动词的宾语成分,两者在句子中仅为紧邻相依的不同层级的句法成分,后来句子中出现了同义的判断动词“是”,导致语义上重复多余的“为”趋于和“难”凝固成形容词,由于形容词固定地处于状语位置,修饰后面的动词性成分,再次虚化为情状副词。
另外,动词“为和名词“难”构成的动宾短语处于紧邻相依的位置,于是在句法位置上具备了词汇化的可能。其次,动宾短语处于“与之/NP为难”的句法结构中的时候,“为难”还是比较明显的短语成分,但是当“为难”多处于“为难NP”的句法结构中的时候,“为难”由于句法环境的改变具备了词汇化为及物动词的倾向,并且词汇化完成于明朝时期,义为“刁难、非难(某人)”。
跨层结构“为难”的语义演变路径为“(NP/做VP)是难的”→“进退两难的、犹豫不决的”,前后的语义变化存在联系,语义逐渐泛化抽象。总之,无论是行为动词“为”和名词“难”构成的动宾短语,还是单音节判断动词“为”和形容词“难”构成的跨层结构,在其词汇化的过程中,语义不断虚化抽象,导致原本的单音节词之间的语义界限模糊,促进了其词汇化和再虚化的进程。
再有,动宾短语“为难”是由动词“为”和单音节抽象名词“难”构成,在具体的使用过程中演变引申的语义有“设置障碍、发难、作对、做难做的事情”等。其次,动宾短语内部成员的动词性较低,名词较为抽象,两者之间的影响程度较低,容易发生词汇化,这里的名词抽象指的是不具有空间性、具体性的名词。
跨层结构“为难”在句子中是由单音节判断动词“为”和形容词“难”构成的跨层结构,表示“NP是困难的”,后来由于语义上的联系,由于某件事情是难以实现的,故实施者会心里犹豫不决并犯难,因此语义上转变为“犹豫不决的、进退两难的”形容词,后形容词再次虚化为情状副词。在动宾短语和跨层结构词汇化和语法化的过程中,人们为了表达的方便,不再去分析短语或跨层结构的内部关系,而是简单地将其分析为词级单位,这正是重新分析机制发挥了作用。
此外,动宾短语“为难”之所以能词汇化为及物动词,是因为语义上两者有相关的联系,首先“为难”起初义为“发难”,主要用于战争,后来可以扩大使用在“与某人作对”的语境中,这说明,借着“为难”语义色彩渐浓,表示施事者故意的“刁难、非难某人”,在这个演变的过程中,可见语义上是存在联系,从行域转向言域,通过转喻机制,“为难”得以词汇化为及物动词。
“为难”有形容词、动词和情状副词的用法。形容词“为难”是由跨层结构“为难”演变而来,该跨层结构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由单音节判断动词“为”和单音节形容词“难”构成,“为”作句子的谓语成分,“难”作为动词的宾语成分,两者在句子中仅为紧邻相依的不同层级的句法成分,整个结构“NP是为难”意思是:“某件事情是困难的、难以实现的”,后来句子中出现了同义的判断动词“是”导致语义上重复多余的“为”趋于和“难”凝固成词,并且两者在清朝时期演变为形容词,表示“难以决定的、犹豫的、进退两难的”,主要作句子的定语、谓语成分,接着形容词“为难”出现在状语位置用来修饰动词性成分,该句法位置的“为难”发生了再虚化,用来描摹主语的情状,并于现代汉语时期发展成为成熟的情状副词“为难”。
再有,单音节动词“为”义为“作、设置、发出”,单音节名词“难”义为“难处、障碍、困难”,在先秦时期“为”和“难”构成动宾短语,义为“设置障碍、发难、作对”等,常出现在结构“与NP/之为难”的结构中,“为难”后来于明朝时期发展为及物动词,义为“刁难、非难”,后面常常接宾语成分,该用法沿用至现代汉语。
总之,在跨层结构“为难”和动宾短语“为难”词汇化和语法化的过程中,句法位置是其重要动因,语义因素推动了词汇化的进程,在转喻机制和重新分析的机制下,“为难”发展出动词、形容词、情状副词三种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