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情感与认同:医疗类纪录片《中国医生》的影像修辞与意义生成

2020-02-25 10:42:40序,孙
宿州学院学报 2020年11期
关键词:纪录片医护人员建构

王 序,孙 影

1.亳州学院中文与传媒系,安徽亳州,236800 2.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浙江杭州,310000

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鲍德里亚口中“流动社会”的特征愈加明显。在这种快速的变动中,医患矛盾频发,甚至出现了针对医护人员的暴力伤害。关于医护人员的认同建构,更具有了现实的迫切性。随着大众传媒的不断发展,医疗类纪录片对医患之间裂痕的弥合作用愈发受到重视。因此,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方兴未艾的医疗类纪录片,将中国医疗体制下的众生相不断地搬到荧屏上,力图构建一种医患和谐的理想空间。

近年来,医疗类纪录片不断地出现,持续刷新着人们对于医疗话题的关注度。然而,囿于医疗现场狭小的录制空间和紧张的录制氛围,医疗类纪录片略显直白的影像风格,致使其难以获得较高的收视率。有话题热度却无视频流量,成为医疗类纪录片所面对的真实窘境。2020年1月27日,虽然《中国医生》以近乎零宣发的方式提前在爱奇艺上线,却意外地稳居同时期纪录片点击率的第一名,微博相关话题的讨论量也达到了两亿次。《中国医生》的意外走红不仅与疫情期间全国众志成城的社会环境相关,同时,导演团队专业化的影像实践、历时性叙事结构和共时性叙事结构的采用,以及对医护人员身体符号的有效筛选,也助力了影像意义的生成。从文化记忆的视角出发,对国家话语体系下医疗类纪录片的内容生产、叙事建构和意义呈现等方面重新进行审视,分析医疗类纪录片是如何被影响、塑造与传播的,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 文化记忆:《中国医生》的记忆叙事

心理学范畴中的记忆主要是个体的精神活动。法国学者莫里斯·哈布瓦赫率先将记忆研究纳入社会学的视野之下。他在《论集体记忆》一书中指出,人们必须“重视传统的各种程式、象征、习俗,以及必须被不断重演和再现的仪式”[1]207。他认为一个族群的传统文化和习俗等仪式,只有不断地被复现,才能将这个族群的传统保留下来并维系族群的发展。德国学者扬·阿斯曼继承并发扬了哈布瓦赫的主要观点。1992年他在《文化记忆——人类早期文明的文字、回忆和政治认同》一文中,提出了“文化记忆”这一观点,并在其随后的著作及学术讲座中,对这一概念进行了系统化地理论阐释。扬·阿斯曼因此也成为文化记忆理论的主要开创者。他认为“文化记忆是一个集体概念,它指所有通过一个社会的互动框架指导行为和经验的知识,都是在反复进行的社会实践中一代代地获得的知识”[2]。文化记忆作为一定社会群体下的产物,只有经过反复实践生产,才能够代代相传。同时,他认为通过文化记忆所形构的传统,有助于族群确定自我的身份。扬·阿斯曼提出的“文化记忆”理论极具前瞻性,他指出了文化记忆所带来的固定化和稳定性,特别适合作为一种分析范式,去解读纪录片、战争片和民族志电影等主旋律影片建构集体记忆的方式和策略。

以横向比较的方式,对2016年以来中国的医疗类纪录片进行重新审视,可以发现《中国医生》在叙事理念上的独到之处。《中国医生》的创作起点不同于其他的医疗类纪录片,一方面,其更侧重于以纪实的方式,呈现医护人员本真的生活状态,而非深挖医疗类题材所涵盖的社会性;另一方面,创作团队在拍摄方向的选择上,没有过多地将视角囿于重症科室,而是将叙事的场所扩大化至十几个科室。这样的处理方法不仅比较全面地勾勒出了当代医护人员的群像,而且避免了重症科室表现过多会造成的煽情和沉重。纪录片的创作团队利用影像的媒介特性,对长达3 000多个小时的素材量进行重新加工和选择,经过符号化处理的文本成为展现医护人员真实生活状态的影像内容。这种编排方式取得了良好的成效,将该片生成为文化记忆相关理论的演武场,契合了“我们保存着对自己生活的各个时期的记忆,使这些记忆不停地再现;通过它们,就像是通过一种连续的关系,我们的认同感得以终生长存”[1]82。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文化记忆的生产需要一个存储器,因此文化记忆的实践离不开具体的物质载体。文字、雕刻、画册、纪念碑、书籍、仪式纪念物等载体对人类文明的传递至关重要。可以说,一个国家的博物馆即浓缩了一个国家的文明史。纪录片作为一种可供储存、观看、传播的物质实体,其真实性的影像本身,即负载着社会价值。如《北方的纳努克》《望长城》《话说长江》等优秀的纪录片,是人们找寻过往生活方式的一个重要途径。又如《大国工匠》《辉煌中国》等国家话语体系下的纪录片,更是文化输出的一个重要载体。

其次,文化记忆作为一种符号化的过程,是一个系统建构的体系。文化记忆视域下的医疗类纪录片实践,将个体的记忆固化下来,通过加工整合上升为集体记忆、功能记忆。这种在社会框架下生产的符号化文本,一方面,可以为过去找到合法性;另一方面,这种文本更是面对当下、从过往中截取可以服务于未来的内容生产,带有明确的政治和意识形态色彩。

最后,从文化记忆的意义生成来看,文化记忆可以将族群内的成员连接起来。不仅医护人员从医疗类纪录片中可以坚定自己所选的道路,患者也可以通过影像给医护人员以更大的理解。“一种认同总是通过你的宗教、社会、学校、国家提供给你的概念(和实践)得以阐述,并且这些概念还通过家庭、同辈和朋友得以调整”[3]36。经过筛选留存下来的文化记忆,此时就变成了国家和社会为观众阐述的概念,可以使观看主体确认自身的身份。《中国医生》从3 000多个小时的素材量中,剪辑出九集的故事,使得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素材,传递出清晰的情感走向。

2 情感表达:《中国医生》的影像修辞

从文化记忆的视角切入到医疗类的叙事策略,绕不开记忆的主体、记忆的内容以及记忆的方式这三组互为因果关系的问题。《中国医生》的出品方有《医疗报》等官方话语体系的代表。导演张建珍领衔的制作团队有着丰富的医疗类影像内容的生产实践。《中国医生》在叙事结构上既有历时性的救治过程,也有共时性的意义输出。特别是该片将具有典型性代表的医护人员的身体,提炼为感性化的符号很好地确保了纪实主义影像风格的生成,对疫情期间集体记忆的形构和身份认同的建构有着积极的意义。

2.1 专业化的记忆实践

扬·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的传承离不开诸如教师和艺术家等专职承载者,其需要具备从日常生活中抽离非日常性记忆的能力,文化记忆“通过文化形式(诸如文本、仪式、纪念碑等),以及机构化的交流(背诵、实践、观察)而得到延续”[4]5-10。也就是说,文化记忆的符号化过程,或者说文本化过程,离不开专业人士的实践操作。这点在《中国医生》的摄制团队上体现得更为透彻。《中国医生》的总导演是中国社科院副研究员张建珍,曾领衔制作《因为是医生》这档真人秀节目,丰富的医疗题材拍摄经验,使得团队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纪录片的总体编排、风格处理、拍摄方式和现场应对等相关问题。

《中国医生》在总体编排的选择上,张建珍导演在拍摄之初就确立了纪实的整体风格,力图准确地展现医护人员真实的生活状态。这也就不难理解,导演为了避免刻意强调冲突和过分渲染情感,在爱奇艺上映之前,主动将片名从电视端的《医心》改为线上端的《中国医生》。在《中国医生》中随处可见到这种纪实性的风格处理。首先是多处使用的手持摄影,例如,在第一集《挚诚》中,摄制团队用手持摄影表现河南省人民医院朱良付医生的工作状态,画面的晃动恰如其分地契合了脑卒中心医患人员的紧张感。其次是跟镜头手法的使用,摄制组跟随朱良付医生在医院诊疗室、家属谈话室等场景中来回穿梭。流动的影像一方面契合了医院忙碌的状态,另一方面,也为影片加上了平实自然的纪实主义风格。此外,囿于医院内部众多流动的医患人员和狭小的摄制空间,现场录制时无法实现大范围布光,因此摄制组大部分时间必须利用现场的光线。因此,在朱良付医生拍摄脑CT的画面中,曝光就显得有些不足。然而有趣的是,这种粗粝的影像风格又给影片增加了返璞归真的自然感,符合导演所定下来的影像基调。

在扬·阿斯曼的观点里,文化记忆是“人类记忆的外在维度”[5]。文化记忆的实现依赖的是记忆文化这个环节。专业的记忆实践需要实践者充分利用媒介特性和记忆方式,对过去进行回忆、想象并重构历史。在这个符号化过程中,想象的重构离不开实践者们刻意的筛选,或者说文化记忆的实践者们需要经过筛选创造出一个文化记忆。《中国医生》的创作历经两年的时间,摄制团队深入到六家三甲医院,拍摄了3 000多个小时的素材,并最终编排为《挚诚》《成长》《妙手》《信念》《契约》《守护》《抉择》《希望》《初心》这九集故事,展现了急诊科、妇产科、肿瘤科、麻醉科、手术室、ICU等科室的自然状态。在拍摄时,导演要求摄制团队要像病患家属一样,详细地追问诊疗方案。所以,尽管这九集故事中,采访者的声音已被后期处理掉,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医护人员的详尽回答,窥探到摄制团队们摄制时所做的功课和努力。

2.2 特色化的叙事结构

文化记忆作为过去的一部分,需要通过被讲述,去建构一个共同的经历。纪录片作为一种叙事的话语系统,创作者们需要编排好叙事结构,然后进行素材的筛选,这样才能有效地使重构的文化记忆产生意义。《中国医生》作为被讲述的文本,在叙事结构上有其典型的特色。就单集故事来说,其采用了历时性的叙事结构,按照入院、救治、结果的线性时间交代人物故事。同时,就整个纪录片的故事体系来说,其采用的是共时性叙事结构,即平行地记录六家医院在2017—2019年发生的真实故事。这种历时性叙事结构和共时性叙事结构的共谋,有效地强化了《中国医生》的叙事效果,实现了既感性地呈现人物故事又没有煽情表达,既理性地阐述救治过程又不枯燥乏味。

从历时性的叙事结构来看,在《中国医生》的分集故事中,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时间上的维度。以第三集《妙手》为例,《妙手》中先后讲述了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整形美容外科和中国科技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耳鼻喉科救治患儿的故事。创作团队在表现舒茂国医生救治先天性唇腭裂患儿的故事中,不单单把叙事视角局限在手术台上,而是扩展到手术室外。在这段叙事中,过去的时间线上,有患儿被收养和舒茂国医生发朋友圈募集手术费等情节;在现在的时间线上,有舒茂国在手术台上对患儿的救治以及手术台上出现的意外情况处理;在未来的时间线上,观众看到了舒茂国和搭档小聚的场景以及患儿一年后康复的样子。这种历时性的叙事结构,建构起了个体的历史,展现了阿皮亚所言的“真正重要之处,不仅在于人们做了什么,还在于做了这事的是怎样的人”[3]15-17。

从共时性的叙事结构来说,文本的生成又是一个社会建构的过程。《中国医生》的出品方不仅有乐正传媒和爱奇艺这种传媒公司,还有《健康报》和迈瑞医疗的参与。因此,可以说,《中国医生》的整体叙事话语与当下时代的文化背景和社会心理也密不可分。《中国医生》的九个分集中,每个分集平行地讲述2~3个医疗故事,最后统一在整个纪录片的框架之下。第一集《成长》中,朱良付医生常常念叨的“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成为了该片叙事的主题。这种表述方式使得《中国医生》直面中国医院里的悲欢离合,并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医患之间的裂痕,让彼此之间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共鸣。

2.3 感性化的身体符号

“真理如果要被保留在群体的记忆中,那么它必须具有一个具体的形式,这种形式或是具体的人,或是具体的事或具体的地点”[1]157。换句话说,专业的实践者需要利用好叙事的手法,借助具象的人物故事,从而实现文化记忆的有效建构。记忆是借助符号得以再现和表述的[6],纪录片导演作为专业的实践者,需要处理好如何将记忆中的符号提取出来。在扬·阿斯曼的观点里,人们生活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记号”,“这些记号为人类开发‘世界’,使之象征化并互换它”[7]。因此,纪录片的创作团队需要具备的一个基本能力,即从看似杂乱无章的素材中,提取到有用的符号,使之生成有意义的文本。从《中国医生》的走红来看,张建珍的团队很好地截取到了有效的表意符号,通过直观地展现医护人员们的身体,拉近了记忆和故事的距离。作为记忆的物质基础,有情感的身体记忆是可被直接感知的符号。

《中国医生》在网络上的走红,很大程度上是由第二集《成长》而起。在《成长》里,南京鼓楼医院整形烧伤科医生徐晔博士,因为颜值高、学历高和温文尔雅的性格被众多网友称为“现实版江直树”,导演张建珍在采访中也说到“从拍摄的角度,我们当然会考虑颜值”[8]。“网红”医生的标签带来了事实上的流量。在这一集中导演组多用近景或特写,正面拍摄徐晔医生处理伤口、与家属沟通、为病人争取资助等挚诚和专业的画面。特别是片尾的段落,徐晔医生怅然若失地站在病榻前,摄制团队捕捉到了徐晔医生泛红的眼神和失落的心情。这种近距离的拍摄使有情感的身体符号得以提炼出来。

在《中国医生》的其他分集中,受众一样可以看到朱良付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穿梭于医院的各个空间;也可以看到南京鼓楼医院的王东进医生,在工作间隙,捂着颈椎在按摩椅上小憩;既有魏嘉医生感性地自述为何尽量与患者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有西安交大一附院舒茂国医生亲昵地与小病人的互动。纪录片的创作者们,将这些一线医护人员的身体提炼为文化记忆的符号,整合成当代医护人员的群体形象。尤其是近景或特写镜头产生的画面,使得医护人员的情感波动得以在文本中自然地流露出来。这种处理方式,使得每一个观看的受众,虽然没有与纪录片中的医护人员直接接触,却通过荧屏参与到了医护人员的记忆当中。正如阿莱达·阿斯曼所言:“像文化、民族、国家 、教会或公司等机构和团体是‘没有’记忆的,而是借助于记忆标志和符号为自己‘制造’记忆”[9]。《中国医生》的创作团队将医护人员的身体作为记忆的符号,生成了有意义的文本。

3 身份认同:《中国医生》的意义生成

3.1 形构医生形象:疫情期间的集体记忆

2019年5月27日,《中国医生》在中央电视台首播的时候命名为《医心》。2020年1月27日在爱奇艺播出前,导演提出将片名改为现在的《中国医生》。在疫情的社会背景之下,同一部纪录片却在疫情前后获得了迥异的关注度。从时间线上来看,2020年1月23日,武汉开始封城,在“抗疫”这场战役打响的初期,来自海内外的各种声音开始介入到了“疫情”记忆的舆论场。尤其是在海外和互联网上,意识形态左右下的批评之声此起彼伏,对中国抗疫的妖魔化似乎成为了西方媒体的一种常态。《中国医生》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前一个月上映,目的显然是为了建构集体记忆,以争夺“抗疫”舆论场上的主动权。

《中国医生》将六所三甲医院内外的个体记忆组织起来,放置到了当下群体所处的环境中,以言说记忆的方式形构医生群体的生活状态。“文化记忆保存知识的储存,一个群体从这种知识储存中获得关于自己的整体性和独特性的意识”[4]4。在后现代的电影理论中,纪录片的受众通过“窥视”的行为,可以将荧屏上的“他人记忆”缝合成“自我记忆”。在扬·阿斯曼那里,交流记忆主要指人际间的言语交流,心口相传的传播方式使其产生了易逝的特性。文化记忆则主要是指在一个社会的语境下,被筛选并生产出来的文本内容。“一个社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必不可少且反复使用的文本、图画、仪式等内容,其核心是所有成员分享的有关政治身份的传统,相关的人群借助它确定和确立自我形象,基于此,该集体的成员们意识到他们共同的属性和不同之处”[10]。也就是说交流记忆经过符号化的过程后,可以变成固定化和制度化的文化记忆,受众可以依据这个文化记忆确立自我身份。

《中国医生》中尽可能地录制了医护人员的口述以及与患者的交流过程。在第一集《挚诚》中,导演将视角对准朱良付医生,并以他的独白作为开场。“我想把你撕成碎片……我近来血压高了,你再给我看看,但是不耽误她投诉你。”朱医生关于医闹的回忆,开场便折射出真实存在的医患矛盾。在第九集《初心》的最后一个画面中,导演却将画面转向了南京鼓楼医院一楼大厅里的患者,同时配上了南京鼓楼医院胡娅莉的个人独白,“所以,如果人人都想去为别人做点什么,那还是真的是很好的事情”。这种首尾对应式的处理方式,将医护人员逆着他人的不解,而始终前行的生活状态勾勒出来。同时,纪录片没有选择激化这个矛盾,片尾的处理是对医患矛盾和解的一种期望。《中国医生》里的交流记忆通过纪录片这一载体,成为了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

这些被讲述的医疗故事形塑了当今时代下的医生形象,为弥合医患之间的矛盾做出了有益的尝试。尤其是《中国医生》的平实叙事所产生的集体记忆,一方面,折射出疫情期间医护人员的艰难与不易;另一方面,也在海内外“抗疫”的舆论场上争夺了主动权。借助纪录片的视觉再现与扩大传播,医护人员日常生活中的场景、交流、情绪甚至是救治过程和方案得以有效地传播。

3.2 认同建构:疫情时期的特殊致敬

美国学者埃里克·埃里克森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了心理学范畴中的“认同”概念。认同,即“在物质、成分、特质和属性上存有的同一的性质或者状态,绝对或本质的同一”[11]。后来“认同”的范畴逐渐超越心理学科的领域,扩散到其他学科中。20世纪70年代,法国学者克里斯蒂安·麦茨将这一概念引入到了影视学科的研究中,在他的观点中,电影的“缝合机制”可以使得观众对于影像中的角色产生认同,观众通过观看的行为将自身建构为影像的同一主体。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些文化学者将目光转向流动的社会和碰撞的文化中身份认同的构建方式与路径。他们认为,身份概念可作为一种“稳定”剂,为这个流动的社会和生活经验的重建提供帮助。文化记忆是通过物质载体将记忆等有价值的信息保留下来,受众通过这种被固定化的信息,确定自我的身份和克服认同的焦虑。这个记忆的建构有三个出发点,即确立合法化、非合法化或致敬。“利用过去并将其固化在社会记忆里,这种做法的另一个动机是致敬。我们把它理解为所有为了塑造集体认同的象征性表达形式”[12]。具体而言,《中国医生》中的致敬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从《中国医生》的出品方来看,《健康报》发起“医心”这一项目,就是为了给予医护群体更多的关注,从医生的角度做一部医疗题材类的纪录片。有着医疗题材影像制作经验的张建珍导演,在采访中也表示希望通过纪录片,增强观众对于医护人员的认同感。其次,从《中国医生》的整体风格而言,跟镜头、有限的解说词、现场光线等手法,使得影像本身所产生的纪实主义风格,能够更接近普通受众的认知。《中国医生》中对于医护群体的大量采访,使得被建构后的医疗记忆成为集体共同的回忆得到传播。纪录片这一样式巩固了人们与医护人员之间共同的历史。再次,就《中国医生》的情感表达而言,观众看到了医护人员在医院内外的身体符号,这些负载有情感的身体符号,既能看到困惑也能看到坚定,既有失望也有希望,既看似残酷也确实有温情。这些记忆通过重构创造的“共同记忆”,使得受众能够更加接近光环褪去后的医护群体,身份认同也得以建构。最后,从《中国医生》在爱奇艺上映的时间节点来看,2020年1月27日正是抗击疫情的关键时期,该片通过影像给不安的民众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微博上在《中国医生》话题下的各种讨论也体现了该片为在一线战斗的医护人员带来力量的同时,也让患者和普通民众多了一些耐心和理解,建立起对整个国家医疗体系的正确期待。

4 结 语

不同于以往医疗类纪录片对题材本身的过多思考,《中国医生》更多地将视角聚焦在医护人员真实的生活状态和心理波动上。在文化记忆的视域下,《中国医生》进行的医疗记忆范本书写,不仅离不开专业化的记忆实践,也依赖于在叙事建构上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共谋。同时,有效的符号提炼也作用于记忆叙事的符号化过程。以此为基础重构后的文化记忆,不仅生产出了当下时代所需的文化记忆,也进一步加强了医患之间的群体联系。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医生》选择在全国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最吃紧的时间上映,助力“医者仁心”这一话题,在“抗疫”舆论场上占据了优势地位,可视为纪录片对国家号召的正面响应。总体而言,《中国医生》通过专业化的记忆实践,以复合叠加的叙事结构,很好地处理了文化记忆和身体符号之间的叙事关系,为医疗类纪录片的生产实践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同时,文化记忆理论作为一种研究范式,也与影视学科的研究方法产生关联,为媒介对历史的重构介入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或更具有文化建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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