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后期乌江流域土司承袭纷争与土司关系

2020-02-25 00:21颜丙震崔晓莉
昭通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镇雄纷争联姻

颜丙震,崔晓莉

(安顺学院 a.人文学院;b.政法学院,贵州 安顺 561000)

明代西南地区大小土司林立,他们在各自辖域内“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1]9,他们之间的关系亦错综复杂。明初,在统一西南的过程中,朱元璋在给将领傅友德、蓝玉、沐英等人的敕书中对诸彝族土司关系有一段精辟的概括:“东川、芒部诸夷,种类皆出于罗罗,厥后子姓繁衍,各立疆场,乃异其名曰东川、乌撒、乌蒙、芒部、禄肇、水西,无事则互起争端,有事则相为救援。”[2]卷51,22朱元璋的这一概括亦是对整个西南地区土司关系的总结,而明代乌江流域诸土司颇具代表性。

明代乌江流域土司众多,其中势力较大者如乌撒安氏、镇雄陇氏、水西安氏、水东宋氏、播州杨氏、石砫马氏、酉阳冉氏等,他们在明代西南历史舞台上扮演着重要角色。明后期发生在乌江流域诸土司间的系列承袭纷争,恰切地演绎了朱元璋对土司关系“无事则互起争端,有事则相为救援”的概括。文章通过对乌撒土知府、水西宣慰司、石砫宣抚司三大土司内部承袭纷争的梳理和分析,对“无事则互起争端,有事则相为救援”这一土司关系作简要论述。

一、乌江流域土司承袭纷争

(一)乌撒土知府承袭纷争

万历初,四川乌撒土知府禄墨死后,其长子安云龙袭职不久便被土舍安国正所杀。此后,乌撒府内部及周边沾益州、水西、镇雄府、东川府等土司围绕乌撒土知府的继袭出现了旷日持久的承袭纷争。纷争持续至崇祯初,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大致可分两个阶段。

1.安效良、官保、安云翱争袭

万历元年(1573),云南沾益州土知州无嗣,遂奏请由乌撒土知府禄墨次子安绍庆过继本州任知州。但此后禄墨、安云龙相继过世,安绍庆欲令其次子安效良归宗乌撒承袭土知府。但此举遭到安云龙妻陇氏、堂弟安云翱的反对,他们极言安效良不可立者四事,奏称:“陇氏有子官保,今已长成。效良倚父兵强,图谋纂据,杀戮无辜”,“禄哲之子孙尚众,乌撒之宗派甚明,绍庆既已出继,明有一州,暗袭两府。”[3]8912安效良、安云翱、官保三人遂相互争袭仇杀。

对此,明中央及地方官员展开论争。贵州巡抚江东之认为,安云翱“名位素卑,诸目不服”,官保为安云龙遗腹子的真实性值得怀疑,二人均不可立。认为按土司的亲疏远近,乌撒安效良应袭,但又担忧“安绍庆有沾益矣,有盐仓矣,又有乌撒府矣,土地日广,甲兵日多,土夷之贿交势合者日益盛。使阿备暂敛戢于效良未继之先,益猖狂于效良既继之后,不但镇雄之旧人无噍类,且乌撒之军民无宁期。”[4]463万历四十一年(1613),明廷采纳四川抚按吴用先、彭端吾的建议,“效良为云龙亲侄,云翱乃其堂弟,亲疏判然,效良自当立。”[5]8012安效良遂奉旨承袭。

但此后陇氏、安云翱、官保等仍心怀怨望,伺机夺职。万历后期,因安效良偏爱妾设白,疏远妻安氏,即水西宣慰使安疆臣之女,致使安疆臣、陇氏、官保、安云翱等趁机起兵驱逐安效良,土司仇杀再起,“兵卒所过,焚烧劫掳,备极惨毒”[3]9683。对此,云南巡抚周嘉谟与继任巡抚沈儆炌相继上疏详述诸土司仇杀之状,并提出处置建议。沈儆炌认为,安效良虽然淫虐寡恩,但他承袭土知府乃经三省会勘并奉旨准袭,其土知府不应擅夺,兵端亦不可擅兴。他还对水西土司干涉乌撒争袭表示不满,称:“水西以女之故,敢助逆逐夫,乌撒头目敢叛主声言挟印。沾民何辜,横罹此祸。彼水西即自恃富强,自揣与播州孰愈,不鉴杨酋之覆辙,敢于狂逞若是耶。”[3]11446

天启元年(1621),明神宗采纳兵部建议,由黔蜀滇三省抚按委官查勘,“责令安效良回往盐仓与安和好,永勿恋妾,别居可渡河。安氏亦勿怀旧忿,复图戕逐。并谕效良抚戢乌撒夷目,上下相安,着落镇雄,解献孽竖,官保依律正罪。……水西、乌撒、镇雄助兵恶目各数十名擒拿正法,及安氏、奢社辉等各加罚治。”[6]376但不久,奢安之乱爆发,安效良亦依附水西安邦彦起兵叛乱,乌撒府承袭纷争暂时搁置。

2.安其爵、安其禄、安边争袭

天启三年(1623),安效良败死,其妻安氏无子,居盐仓署理府事,又接沾益州土知州安远之弟安边为夫。其妾设白有二子安其爵、安其禄,居抱渡。二妇素来不和。安效良死后不久,沾益州土知州安远亦死。此后,在安氏、设白、安其爵、安其禄、安边之间为争袭乌撒土知府和沾益土知州二土职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仇杀。

在此阶段的争袭仇杀中,水西土司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安氏为水西宣慰使安位之姐,故安位屡屡出兵助乱。崇祯七年(1634)四月,安位“以兵送安边往沾益州。”[7]5635九月,又“以内戚右安边,拥兵入滇。”[7]5665安边亦因入赘安氏而借助水西兵力与安其爵、安其禄兄弟仇杀,为乱沾益。史载安边“借力水西,以争官为词,纵兵越境,频年仇杀,扰乱沾土,军民震惊,无不欲携家远窜者。”[8]132-133

不久,安位因安氏死而撤兵水西,安边遂孤立无援。安其禄“诱罗彩令者布叛边,围而杀之。……其禄率兵入沾益,诡言为边报仇,土民归者如流,于是其禄复有沾益。”[2]卷50,12这一突发事件为顺利解决承袭纷争提供了契机,明廷“遂令其爵署乌撒知府,其禄署沾益知州”[9]393。至此,这场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的乌撒土知府承袭纷争终告平息。

(二)石砫宣抚使承袭纷争

明后期,四川石砫宣抚使马斗斛死后,在其内部出现了长子马千乘与马斗斛妻覃氏、次子马千驷争袭宣抚使一职的纷争仇杀。

万历二十二年(1594),石砫宣抚使马斗斛死,嫡长子马千乘应袭,但因年幼,宣抚司事务由斗斛之妻覃氏代行。覃氏昵爱次子马千驷,欲夺马千乘应袭宣抚使之职。覃氏先前与播州宣慰使杨应龙私通,便欲通过联姻获得杨应龙的援助,于是“聘其女为千驷妻”[5]8060。而杨应龙此时正欲起兵与明王朝对抗,亦有意通过联姻由覃氏及马千驷执政,达到掌控石砫的目的,遂同意此门婚事。此后,杨应龙便以助覃氏署理政务为由,派其长子杨朝栋带人马进驻石砫。在覃氏的纵容之下,杨朝栋等俨然以主人自居,对石砫土官、土民、土兵颐指气使,激起石砫土舍土民的极大怨愤。

万历二十三年(1595)七月,马斗斛堂弟马斗霖召集土兵数千,包围覃氏住所,“纵火焚公私庐舍八十余所,杀掠一空”[5]8060,并将杨朝栋等人逐回播州。杨应龙密信覃氏,欲以马斗霖以下犯上,违犯祖制家法为由从严处治。马斗霖召集马氏族人及土兵将领商议对策,列举覃氏三大罪状,欲再起兵。覃氏众叛亲离之际,欲借杨应龙之力夺回权力,便与马千驷再次投奔播州。

此时杨应龙因在娄山关白石口攻杀官兵三千而被革除播州宣慰使,播州事务由杨朝栋以土舍署印理事。明廷为了制约杨应龙再与石砫土司联合作乱,便命马千乘袭任石砫宣抚使,覃氏、马千驷执掌石砫土司的期望落空。此后,马千乘应明廷征调,携妻秦良玉率兵征剿杨应龙。播乱平定后,马千驷伏诛,马千乘为宣抚使如故。石砫宣抚司内部承袭纷争平息。

(三)水西宣慰使承袭纷争

崇祯十年(1637),贵州水西宣慰使安位死后无嗣,在水西土司内部以及周边镇雄陇氏、乌撒安氏、乌蒙禄氏诸土司间展开了水西宣慰使一职的争夺。

安位之妻禄氏与土目伐沙、周世儒等,推举四川镇雄土知府陇怀玉之子陇鸿勋。认为水西与东川、镇雄等府“原系同派分枝,百世相沿,互相借继”[10]5369,陇鸿勋“居长且贤,况系祖父老宣慰安国亨正派重孙,例当入继”[10]5369。而水西土目阿乌迷、白沙永则等则拥立卧这头目安世长男安承宗,称水西宣慰使应袭者应遵奉“循立亲枝,以正名分事”[10]5369。他们认为安承宗之先世安万铨有“两次扶让之贤”,由安承宗承袭宣慰使“议亲议嫡,义顺礼和”[10]5370。

乌蒙府土知府奏请立其长女禄沧为水西正女官。认为乌蒙与水西世代联姻,且世代忠顺明廷。称水西安位欲聘娶禄沧之时,乌蒙府女土官陇氏曾劝其“必须听抚,悔祸自新”[10]5370,并在安位归降后,方同意此门婚事,认为安位归降亦有乌蒙府之功;又称禄沧虽因安位早亡而未正式婚娶,但水西已于崇祯五年“公出九十九件夷礼来府,交奠两府祖宗,约定八年内于归”,按照夷俗“凡生女子,一许某府为亲,交奠之后,稍有不幸,则女之冤灵送归伊府交割婆家祖宗,设若男家不幸,女送伊府立正,以听承继。”[10]5371

乌撒土知府安其爵则请立其妹安其性。安其性原为安位妻,后为安位逐回。安其爵认为“妻继夫职,实系伦常”,称安其性“婚嫁安位,原系命妻,乃自名正言顺,当已通报三省。不意安位物故,西目离心,地方溷乱,卑职所恳,惟在安置职妹,管束民心。傥若不赐安插,不惟职妹无归,亦且各目无倚,尤恐邻夷不忿,争构终无了局。”[10]5372故恳乞明廷“大彰举废之典,怜念寡孤,赐给冠带,安置职妹。”[10]5371

面对水西争袭,明廷出现借机改流之声。朝议“欲郡县其地”[5]6446,台臣会议亦称“宜乘此机改土设流,以杜安氏患。”[2]卷53,53总督朱燮元会同贵州按臣勘后奏称,镇雄陇怀玉“虽安国亨之孙,与安位称同堂兄弟,但系庶出小枝,且无以陇继安之理”,卧这安承宗一支“虽则伦序相应,而久处箐中,众心不附”,乌蒙禄沧“虽许嫁而未婚”,乌撒安其性“虽已嫁而被逐”,认为四支争袭势力“皆于理不顺。”[10]5371对于改流,朱燮元亦持反对态度,认为“改土必尽去夷,不可胜诛,而费饷必大。”[10]5371于是建议“分土世官”,即“分水西地,授之酋长及有功汉人,咸俾世守。”[5]6446朱燮元的“分土世官”得到明廷允准,并受到时人赞赏,“时识者皆诵其言”[11]22。此后,水西各土目汉把表示愿接受分土世官,纷纷率众献土归投。

朱燮元遂在水西“建立大方、水西、比喇三城,谷里、归化二堡,拒而守之。”[2]卷53,53“又置十二州,亦仍十二宗亲之旧”[2]卷11,173。“分土世官”得到全面实施。但不久,水西土目阿乌迷、伐沙等“合谋复立安氏,事觉,伐沙、杓佐伏诛。各目复叛,鼓兵围城,粮尽援绝,镇兵撤回,城堡遂陷。”[2]卷53,53于是明廷复罢各州及诸城堡,命卧这安承宗袭宣慰使。此次水西宣慰使承袭纷争宣告终结。

二、乌江流域土司承袭纷争与土司关系

土司承袭涉及权利的归属,争袭各方必会拼尽全力以争之,因此承袭纷争往往是土司关系的一次大检阅、大曝光。前述三大土司承袭纷争的原因和经过恰切地反映出土司“无事则互起争端,有事则相为救援”这一复杂关系。形成土司这一复杂关系的原因除权利因素外,诸土司间相同或相近的族源关系,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以及明王朝的土司治理政策和措施均为至关重要的因素。

(一)土司族源与土司关系

西南地域相邻诸土司通常具有相同的族源,这一族源关系使诸土司结成大小不同的利益集团。如处于黔蜀滇毗邻地区的水西、永宁、乌撒、镇雄、乌蒙、东川诸土司便具有相同的族源,这在明史典籍中多有记载,其中咸丰《安顺府志·普里本末》的记载最为详细。从其记载看,水西诸土司皆出于普里之先第三十一世祝明。祝明有六子,其后裔迁转流移遂成明代诸土司分布之状况。其中祝明第六子齐为水西安氏之祖,第五子克为乌撒安氏之祖,第四子卧既为乌蒙禄氏之祖,亦为永宁奢氏之祖。[12]450乌撒土知府、水西宣慰使的承袭纷争即主要缘于诸彝族土司的这一族源关系。

乌撒土知府的争袭双方沾益州土官与乌撒府土官,因具有相同的族源,早在明初即存在此绝彼继的关系。明兵南下之时,“禄哲之妻实卜与其夫弟阿哥二人率众归顺,故授实卜以乌撒土知府,授阿哥沾益土知州,其后此绝彼继通一家。”[3]8911到了万历元年(1573),沾益州女土官安素仪无嗣,乌撒府安绍庆便顺理成章地过继到沾益州承袭土知州。其后,乌撒土知府无嗣,安绍庆又欲奏请由安效良归宗以承袭亦在情理之中。而在水西宣慰使承袭纷争中,与之争袭的外部三支势力镇雄陇氏、乌撒安氏、乌蒙禄氏,均是与水西安氏同祖的彝族土司。

(二)土司联姻与土司关系

明代西南诸土司间存在着广泛的联姻关系,尤其在邻近土司间。从众多联姻实例看,诸土司间的联姻主要有两种类型,一是因具有相同或相近的族源而联姻,此种类型通常称为家族联姻。二是出于政治上互结为援的目的而联姻,通常称为政治联姻。这两种联姻类型在乌江流域诸彝族土司、水东宋氏、思州田氏、播州杨氏、石砫马氏、酉阳冉氏土司间广泛存在。在上述乌撒土知府、石砫宣抚使、水西宣慰使的承袭纷争中体现显著。

家族联姻因建立在族源基础之上,土司间存在割裂不断的血缘关系,故这种联姻比较稳固,通常世代联姻。如在乌撒土知府承袭纷争中,安云龙之妻陇氏为镇雄土司之女,安效良之妻安氏则为贵州宣慰使安疆臣之女,安其禄曾娶水西目把女莫氏为妾,安其爵、安其禄又与东川土官禄千钟之妻同胞;在水西宣慰使承袭纷争中,水西安位欲娶乌蒙府土知府长女禄沧,以及被安位逐回乌撒的妻子安其爵之妹安其性。均体现出诸彝族土司间的这种广泛的家族式联姻。

政治联姻则广泛存在于各土司间。尤其在土司土舍出现承袭纷争、相互仇杀或反抗王朝统治之时,通过联姻以为援的意图显著。在石砫宣抚使的承袭纷争中,覃氏自知次子马千驷承袭名分不正,必遭土舍土目反对,于是令马千驷娶杨应龙次女为妻,以便在争袭中以杨氏为援,而杨应龙亦欲通过联姻拉拢石砫土司以起事,此即典型的政治联姻。此外,水西安氏曾求亲于播州杨氏,但“杨氏不从,求以女嫁之,亦不从。”[10]4636水播间的联姻虽未成功,但此种情形亦为政治联姻。

土司间的族源关系和联姻关系,使其结成大小不同的利益集团。当集团利益或集团内某土司受到外部势力侵害之时,具有相同族源或联姻关系的诸土司便容易“相为救援”,一致对外。如明初,在西南土司纷纷降附明王朝的形势下,乌撒、乌蒙、东川、芒部诸彝族土司,为保既得利益,“犹桀骜不朝”,并联兵对抗明军。此后,颖川侯傅友德等率兵进击,势如破竹,筑乌撒城,克七星关、可渡河,乌撒土酋实卜遁逃,“东川、乌蒙、芒部皆降。”[13]100但同年四月,“乌撒、东川、芒部复叛,帝命安陆侯吴复为总兵,平凉侯费聚为副征之。”[13]100

但在集团内部出现利益纷争之时,土司间的这种族源关系和联姻关系又往往成为土司“互起争端”的诱因。水西宣慰使承袭纷争便缘于水西、镇雄、乌蒙诸土司间相同的族源与世通婚姻;乌撒土知府承袭纷争,亦因安效良与水西安氏、安氏与沾益州安边、安其禄与水西目把女莫氏以及安其爵、安其禄与东川禄千钟之妻同胞等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而演变成乌撒、沾益、水西、镇雄、东川五股势力,波及黔、蜀、滇三省的大角逐。争袭各方纷纷引各自姻亲势力以为援,反令承袭纷争更加复杂,仇杀更加激烈。

(三)土司政策与土司关系

有些土司间的纷争仇杀,明王朝的土司政策和措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在处理乌撒土知府承袭纷争中,明廷在乌撒土司内部有应袭者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立沾益州之安效良为乌撒土知府,这必然会引起乌撒府与沾益州诸土司土舍间的争袭仇杀,这亦是此后引起更大规模土司仇杀的一个重要原因。郭子章便对这种舍近求远的做法颇有微词,他上疏言道:“远引如乌撒府知府云龙既故,本枝安云翱可立,官保可立,弃而不立,而远取云南沾益州土官安绍庆之子效良立之。二十年来,仇杀无已,害及于黔之乌撒卫。”[14]48-49

出于强化对西南土司的有效控制,明王朝并不乐见土司通过族源与联姻结成利益集团,而往往会通过采取一些分化措施削弱土司实力。郭子章的言论颇能体现明统治者的这一心声:“土司连衡,国家之害,土司仇杀,国家之利。连衡者解之,仇杀者任之,则其势自弱,因其弱而改之分之,地方其有攸赖哉,故制西南土司,不专论干戈也。”[15]386如对于水西、乌撒、乌蒙、东川、镇雄、永宁、沾益诸土司采取分隶黔蜀滇三省的措施,达到分化诸彝族土司而无法联合以抗明廷的目的;再如为防止土司通过联姻互相助逆不法,明廷对土司联姻作出一些限制,如嘉靖三十三年(1554)题准:“土官土舍嫁娶止许本境本类,不许越省遗害也。方每季兵备道取具甘结,故违者听抚按从实具奏。”[16]574-575但从乌撒安效良与水西安氏,水西安位与乌撒安其性、乌蒙禄沧间的联姻看,该规定并未对土司联姻形成实质性约束;此外,通过以夷攻夷制造土司间的矛盾亦为明廷分化土司实力的一项重要举措。主要表现为征调土兵参与征剿土司动乱,如针对播州之乱,明廷征调水西、水东、石砫、永顺、保靖等土司出兵协剿,这必然造成应征土司与播州土司间的矛盾。

三、结语

朱元璋对土司关系“无事则互起争端,有事则相为救援”的概括在乌江流域乌撒土知府、石砫宣抚使、水西宣慰使三大土司的承袭纷争中得到淋漓尽致地展现。正是土司间相同或相近的族源关系以及联姻关系,使得西南土司形成大小不同的利益集团,这不仅造成诸土司为维护集团利益而“相为救援”,同时亦成为诸土司为争取集团内个体利益而“互起争端”的重要诱因。因此土司间的族源和联姻关系亦是导致土司纷争复杂化、长期化的一个重要因素。而明统治者的某些土司政策和措施则对土司纷争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土司纷争并非历史上中国西南各民族交往的主流,但亦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构建过程中的重要一环。乌江流域诸土司正是在这种既合作又纷争的关系中,不断强化着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国家认同意识。因此,研究历史上的包括土司纷争在内的土司关系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建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明王朝的土司治理政策和措施则对当今正确处理民族关系、民族问题以及西南地方治理具有重要的历史借鉴和参考价值。

注释:

①指嘉靖间贵州宣慰使应袭者安仁、安国亨先后因年幼不能理事,而由安万铨借袭宣慰使,并于二人出幼后还职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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