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虐待和忽视综合性研究进展

2020-02-24 13:51宋志英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9期
关键词:性虐待躯体报告

李 颖,贾 涛,宋志英

(1.安庆师范大学学生处,安徽安庆,246000;2.安庆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246000)

儿童虐待和忽视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每年约有4%-16%的儿童遭受躯体虐待,约10%的儿童遭受忽视[1]。除了在虐待和忽视发生的当时,对儿童会产生负面影响之外,有众多研究表明,儿童虐待和忽视对他们今后的身心健康和行为功能都可能产生负面结果[1]。儿童虐待可能会对受虐者生理、心理和情感等方面产生影响终身的结果[2]。

一、儿童虐待和忽视的定义

1999年,世界卫生组织(WHO)预防虐待儿童磋商会议对儿童虐待起草了以下定义:虐待是指构成所有形式的身体和(或)情绪虐待、性虐待、忽视或对儿童进行商业剥削或其他剥削的行为,在责任、信任或权力关系的范畴内,对儿童的健康、生存、发展或尊严造成实际或潜在的损害。儿童忽视[1]被定义为主要抚养者的不作为,当成人没有为儿童提供必需的生理、心理、教育需求,或没有保护儿童远离伤害(以及潜在伤害)时,忽视就产生了。无论是否故意,当一个孩子没有得到足够的食物、适当的住房和适当的衣服来保护他或她免受各种疾病和危险时,儿童就受到了忽视。儿童忽视相对于其他形式的儿童虐待来说,发生的概率并不低,甚至占到儿童虐待总数的70%。忽视对于儿童的身体健康和成长来说,也和其他形式的儿童虐待一样,会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

二、儿童虐待和忽视的分类

根据以往的研究,可以将儿童虐待分为以下几类[3]:躯体虐待,当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以非意外的方式对儿童造成躯体伤害时(这些躯体伤害不包括由于一些特殊的文化因素产生的躯体改变,例如穿耳洞);性虐待,当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与儿童发生任何性接触或试图性接触时,在发生性虐待的情况下,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是指任何与孩子有关系的家庭成员或朋友,或对孩子有权威地位的人;无法提供需求的忽视,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未能行使最低程度的照顾,以满足孩子的身体需要,这些需要包括提供食物、衣服、住所、卫生和医疗护理;缺乏监管的忽视,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没有采取足够的预防措施来确保儿童的安全,这包括适当的监督、提供安全的环境;情感虐待,看护者或负抚养责任的成年人缺乏对儿童心理现状的了解,做出伤害儿童心理安全、自尊、自我意识发展的行为。

儿童忽视可以分为以下几类[4]:监督不当,由于抚养者没有给予儿童足够的保护,使儿童遭受或有可能遭受躯体或性的伤害,或儿童由于抚养者没有监管而犯了刑事罪行;躯体忽视,由于抚养者缺乏足够的照顾,使儿童遭受或有遭受躯体伤害的危险,包括没有提供营养物质、安全卫生的生活条件等;医疗忽视,当儿童出现躯体或心理疾病时,抚养者没有提供适当的医疗或心理健康治疗;遗弃。

三、国内外研究现状

(一)国内研究现状

2008年在中国南方地区的学生群体中,心理攻击、体罚、性虐待和严重躯体虐待的检出率分别为78%,23%,0.6%和15.1%[5]。一项基于苏州市2044名儿童的调查显示,独生子女家庭的儿童虐待率为32%,其中情感忽视、身体忽视和教育忽视分别为15.2%,11.1%和6.0%[6]。也有来自国内中部地区的研究将不同形式的儿童虐待检出率进行了排序,数据显示,有53.9%的人遭受过情感忽视,躯体忽视占49.0%,精神虐待占21.8%,身体虐待占18.3%,性虐待占18.1%[7]。2018年香港地区一项调查有2259名青少年参与,发现严重躯体虐待的比例达到11.5%至13.8%[8]。该地区另一项研究中,从母亲的视角出发,有392名年轻妈妈参与调查,她们中有31.1%的人报告在过去的一年中躯体虐待过她们的孩子,40.1%的个体报告对孩子出现过忽视行为,并且19.4%的母亲报告身体攻击和忽视同时出现[9]。在中国中西部地区,身体虐待、性虐待、情绪虐待和忽视的比例分别为58.4%,6.1%,69.6%和50.6%,儿童虐待的检出率在不同的地区出现差异性。少数民族贫困县的虐童率最高,其次是汉族贫困县,汉族非贫困县虐童率最低。在检出率最高的地区,少数民族贫困县中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虐待和忽视的占比分别为73.1%,12.2%,83.0%和64.7%[10]。在安徽长丰县开展的一项有关儿童忽视的追踪研究中,有816名7-16岁的儿童参与调查,该调查在两年内三次测量儿童忽视情况,三次的检出分别为67.8%,56.6%和57.7%。有272名儿童(33.3%)在三次评估中均显示遭受忽视,只有106 名儿童(13.0%)三次都未遭受忽视[11]。由此可见,国内儿童虐待和忽视问题是普遍存在的,尤其是在少数名族地区以及贫困地区。

(二)国外研究现状

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WTO)发布的《全球暴力与健康报告》中,叙述了大量儿童由于父母的忽视和虐待而死亡的情况,特别是在0到4岁的年龄段。美国从2006-2014年的全国住院样本数据库和全国急诊样本数据库显示,2014年在急诊科登记确诊有躯体虐待的10岁以下儿童大约有6945例,另外有62667例为疑似虐待的病例。在2014年的住院案例中,大约有3565例为确诊的儿童虐待病例和12665例为疑似虐待的病例。在这些案例中,大部分为1岁以下的男性儿童,他们的家庭收入普遍较低。在这项9年的研究中,儿童虐待或忽视占总体比重有所上升,从2006年的17.6%,上升到2014年的22.0%[12]。2016年,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发布的儿童虐待报告中,约有67.6万被确认为虐待和忽视的受害者,检出率为0.91%,然而还有更大的群体(大约为350万个儿童)可能是潜在的虐待受害者。大约32%的加拿大成年人口头报告至少经历过一种类型的儿童虐待[13]。根据韩国卫生服务部发布的《2012年全国儿童虐待报告》数据显示,2001年韩国有4133例儿童虐待案例的报告,2006年有7329例报告案例,其中有2842例为儿童忽视,占总数的38.8%。2008 年有97794 例儿童虐待案例的报告,其中忽视案例占总数的39.8%。2012年有10943例,儿童忽视的案例数量占总数的42.6%,情感虐待占28.6%,躯体虐待占17.2%,性虐待占11.6%。显然,报告的儿童忽视比例呈上升趋势。一项来自突尼斯苏塞的10 年追踪研究中,当地的儿童保护服务机构(Child Protective Services,CPS)自2006 年1 月起至2015年12月共记录了3736份儿童保护的案件。其中儿童忽视占51.4%,是儿童虐待的主要形式之一。在221起案例中,父母是儿童虐待或忽视的“肇事者”。在总案例数中,有257起记录了父母的婚姻状态,其中,有62例属于父母离异,有35例是单亲妈妈[14]。从全球范围来看,如果我们考虑到那些未能报告的案例以及难以识别的案例,儿童虐待和忽视的数量可能远超过这些数字。

四、儿童虐待和忽视的测量与识别

(一)自我报告法

童年虐待问卷[15](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CTQ)由Bernstein D P等人于1998年编制,并在2003 年进行修订。这一量表包括五个维度: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情绪忽视、身体忽视和性虐待,共有28个条目,作答由“从不”到“总是”采取1-5分的五级计分方式。该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儿童受虐和忽视量表[16]由杨世昌2006年在其博士论文中发表,包括儿童受虐量表(Child Abuse Scale,CAS)和儿童忽视量表(Child Neglect Scale,CNS)两个分量表。儿童受虐量表有35个条目,分为躯体虐待、言语虐待和性虐待三个维度,作答者根据每个条目的描述,从“客观存在情况”“主观感受”“影响性质”三个方面进行作答,该量表信度系数为0.87。儿童忽视量表有38个条目,分为安全忽视、躯体忽视、交流忽视和情感忽视四个维度,采用4级计分方式,信度系数为0.848。

儿童心理虐待与忽视量表[17](Child Psychological Abuse and Neglect Scale,CPANS)由邓云龙等人于2007 年编制,它含有心理虐待和忽视两个分量表,各分量表又分为三个维度,心理虐待有14个条目,忽视有17个条目,均采用5级计分方式,信度系数为0.82。

亲 子冲突策略量表[18](Parent-Child Conflict Tactics Scale,CTSPC)由Murray A Straus等人于1998年编写,包括四个维度,非暴力性惩罚有4个条目,心理上的侵略有5个条目,躯体攻击有13个条目,忽视有5个条目。采用3级计分方式。

儿童关爱与虐待经历问卷[19](Childhood Experience of Care and Abuse Questionnaire,CECA-Q)用于测量儿童17岁前遭受性虐待、躯体虐待、忽视和反感的程度,它采取半结构化访谈的形式,共28个条目。通过探究式的问题,来反映早期生活经历的客观特征,从而确定经历的背景和时间的细节。包括7个维度:母亲忽视、父亲忽视、母亲反感性、父亲反感性、母亲躯体虐待、父亲躯体虐待以及性虐待。

(二)他人报告法

由于受虐待或忽视的儿童自行寻求帮助的可能性不高,所以专业人员(医护人员或社会工作者等)需要更多地介入进来。在一些国家中,这些专业人员的责任已经在政策和法律中得到强调,这些政策和法律要求以专业方式处理儿童虐待和忽视的疑似案例[20]。综合各种专业人员掌握的信息,这些信息包括儿童的症状,是否存在虐待或忽视的危险因素,家庭中的关键事件等等,可以对儿童的情况产生更全面的看法。德国联邦儿童保护法(The German Federal Child Protection Act)保障了医疗人员向儿童保护机构检举和寻求建议的权利。当儿童虐待或忽视的疑似病例出现时,医护人员可以匿名向儿童保护机构递交非正式报告,询问在当前情况下自己可以向患者家属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并且获得该病例是否需要正式报告的建议。专业人员应与孩子和监护人讨论,以鼓励该家庭自愿接受相关帮扶措施。但是如果儿童的利益依然持续存在威胁的话,医护人员可以通过将儿童的个人数据传达给儿童保护机构来报告病例[21]。医疗人员对儿童虐待或忽视的鉴别和上报非常重要,他们可以在虐待或忽视的风险因素出现时,及时地进行干预[22]。提高专业人员鉴别虐待和忽视的能力,发现和报告可疑的案例是减少儿童虐待发生率的重要因素[23]。

(三)内隐测验法

由于报告法的自身缺陷,可能对儿童虐待和忽视不能准确地反映出来,内隐测验的方式被纳入到这类研究中。一项最早的研究之一,基于情绪识别的基础,使用了面部动作编码系统[24](the Facial Action Coding System,FACS),将表情进行物理结构的分解并编码,试图评估有虐待倾向的母亲和没有虐待倾向的母亲在识别儿童情感信号方面的能力。结果表明,有虐待倾向的母亲在识别特定的情感表达方面表现出更多的错误。同样的理论模型在之后也运用于儿童忽视当中[25]。

非语言行为诊断分析Ⅱ[26](the Diagnostic Analysis of Nonverbal Behavior Ⅱ,DANVA Ⅱ)在之后的研究中被运用,该方法旨在衡量受访者在发送和接收非语言社会信息方面的准确性,为更加精准地识别情绪提供了可能。这种方法包含了视觉和听觉两种途径的信息接收,面部图片组成视觉部分,言语陈述组成听觉部分。两种途径都由四种表情组成:愤怒、快乐、恐惧和悲伤,每种表情分为高低两种强度水平。Asla等人使用该方法得出,在躯体虐待方面高风险的父亲在情感识别上比低风险父亲表现出更多的缺陷[27]。

五、儿童虐待和忽视的危害

(一)对社会功能的危害

虐待几乎与个体发展的每个领域都相关[28],在一项2-14岁儿童福利情况调查中,有近一半的受虐待个体有明显的情绪或行为问题[29]。包括学业问题和人际关系困难等在内的社会功能障碍也与虐待有关。在大学生中,童年忽视程度越高的个体表现出更低的自尊水平,并在面对应激状态时更容易采取消极的应对方式[30]。童年时期虐待和忽视情况越严重的高中生攻击性更明显,并且心理虐待(包括抚养者的指责、谩骂等)比心理忽视更能预测个体攻击性[31]。躯体虐待也可能损害儿童对情绪刺激的适应能力,在面对压力环境时产生极端的恐惧情绪和攻击性反应[32]。有研究进一步表明,儿童忽视和情绪的相关性,大学生中述情障碍与童年期间心理虐待和忽视有显著正相关[33]。在大学生群体中报告童年时期有过躯体或情感虐待经历的个体,他们在SCL-90测验的几个分量表:躯体化症状、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中,检出率均高于没有虐待经历的个体[34]。童年时期有过忽视经历的个体更难以建立亲密关系[35]。儿童虐待也是科技成瘾的重要预测因素之一,在青少年智能手机成瘾的个体中,他们受忽视和心理虐待的程度越高[36]。在认知功能方面,受忽视个体的智力测验得分相较于非忽视个体分数较低[37]。并且情感虐待和躯体忽视与受损的空间工作记忆表现有关[38]。童年期有受虐待经历的女性工作记忆能力受损,童年虐待对情绪处理有持久的影响,而情绪处理又反过来影响记忆功能[39]。然而虐待和忽视的影响并不是不可改变的,有研究表明,在虐待或忽视发生的家庭中,如果抚养者同时能够对儿童表现出情感上的温暖和关爱,那么虐待和忽视的负面影响也将会随之减少[40]。

(二)对身心健康的危害

精神卫生问题同样是儿童虐待和忽视最突出的后遗症之一,儿童精神障碍中大约有45%的原因是由于早年不幸的经历(其中包括虐待和忽视)[41]。几乎所有在儿童或青少年时期常见的精神疾病都与虐待经历有关,虐待和忽视都可能是病因或加重病症的原因之一。遭受过性虐待、情感虐待和忽视的儿童和青少年报告出更高的焦虑和抑郁障碍患病率[42]。研究表明,儿童虐待与抑郁症有显著正相关,并且在虐待的种类中,情感虐待和情感忽视与抑郁症的关系最为密切,躯体虐待影响相对较小[43]。儿童虐待与青少年药物使用及相关问题之间存在显著联系[44],并且在青少年晚期遭受忽视的儿童更容易在成年早期出现物质滥用的情况[45]。我国在对服刑人员的研究中发现,童年时期虐待与忽视经历对吸毒成瘾者的吸毒和复发行为有重要影响[46]。在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研究中显示,他们的童年创伤经历(包括虐待和忽视)相较于非患者更严重,患者的童年创伤经历与精神病性症状也存在着显著相关[47]。同样,强迫症患者相较于非患者,童年创伤和虐待体验更多[48]。有证据表明,有精神或发育问题的儿童有遭受躯体虐待和忽视的危险[49],患有自闭症的儿童中有18.5%的个体儿童经历过身体虐待,患有多动症的女孩中有14.3%的个体经历过虐待[50]。然而也有研究表明,尽管许多在早期经历过严重忽视的儿童在童年或青少年时期会患上精神疾病,但是更大比例的儿童不会[51]。

六、儿童虐待与忽视的风险因子

儿童虐待和忽视的风险因子,包括性别、年龄、种族、经济、地区、家庭。女性儿童被确诊为躯体虐待或性虐待的概率要低于男性儿童,6-9岁的儿童相较于更低龄的儿童更大概率被诊断为躯体虐待。也有研究表明,年幼的孩子更容易受到虐待,儿童忽视率随年龄增长而下降[11]。躯体虐待的确诊数和地区经济水平相关,较低的社会经济发展增加了虐待评估和诊断的频率[52]。在地区特征因素中,贫困是最常与虐待和忽视儿童联系在一起的特征[53]。贫困地区相较于非贫困地区,虐待和忽视的检出率更高[10]。有研究表明,地区毒品相关的犯罪率越高,儿童被虐待和忽视的风险就越大[54]。在中国,农村高中生相对于城市高中生来说,更易遭受心理虐待或忽视[55]。家庭因素中,有兄弟姐妹的孩子遭受忽视的比例更高,并且忽视与严重的家庭功能障碍、离婚、儿童留守和生活质量有显著相关[11],家庭能力(例如家庭关系、经济能力)与虐待和忽视呈负相关,随着家庭能力水平的提高,儿童受到虐待或忽视的概率也会下降。单亲率较高的地区也有较高的虐待和忽视儿童的报告率[56]。

综上所述,儿童虐待和忽视在全球范围内的检出率不容乐观,并且虐待和忽视往往会对儿童及其成年后的身心健康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对于受虐待和受忽视群体的干预及应对措施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探索。从预防角度来看,首先需要提高大众对于儿童虐待和忽视的认知,了解其危害,从而针对虐待和忽视的风险因素,可以从提高地区经济水平,改善生存社区环境以及营造良好的家庭环境来预防虐待和忽视的发生。从干预角度来看,如何通过政府层面,到社区层面,再到家庭层面的联合互动,让受虐待和受忽视个体接受必要的心理干预及行为干预,这也是该领域今后需要不断完善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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