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文明
微信舆论是公众基于微信圈群形成的对社会问题发挥作用的趋向性公众意见。当下,智能手机已经成为规模最大的移动性终端。CNNIC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8.47亿,较2018年底增长2984万,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1%。”手机网民为了社交的方便,往往都安装了微信,中国微信用户数非常巨大。此外,微信在PC机上也可以安装,使网民之间的信息交流更加方便。微信用户数量的日趋庞大,使得微信舆论也日益重要并得到重视,分析其生成特点,为后续的微信舆论引导工作打下基础,也就显得非常必要。
微信场域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圈群,圈群内部的信息不过是圈群成员在群里发布的一些信息,从表面来看,这些信息的来源是比较单一的。不过,经过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微信群内信息的来源并不单一:一方面,通过超链接的形式,大量媒体的新闻信息被发布到群里,群成员通过超链接的方式就可以看到新闻媒体发布的信息;另一方面,微信群的成员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智能手机,通过随手拍、随心写、随便发的形式往群里发布大量非新闻类信息,这些信息虽然大多比较零散和随意,但有时会对一些热点新闻事件起到补充说明和深度解读的作用。以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为例,除了大众传媒的新闻信息发布,很多人都会发现,湖北一些微信用户以在场人的身份,往微信群里发布了大量一手的见闻和信息,这些信息很多又溢出微信圈,被新闻媒体转发和利用。就微信群而言,这些在场人所发布的信息,由于信源的在场性,往往具有很强的真实性和说服力,在群里和群外都会得到快速的传播。在群内已有新闻媒体信息的基础上,这些信息会进一步催动群内舆论的产生、发酵和传播。
微信群内信息内容的多样性是不言而喻的。新闻媒体会考虑到受众的需求而对自己所发布的信息加以把关过滤,但微信群的每一位成员在发布信息时并无此顾虑,他们往往秉承“我在故我发”的原则,随心所欲地发布自己想发的一切信息。信息内容的多样性必然会带来主题的零散性和碎片化,这也是微信群里信息很多,讨论非常热烈,但是主题却很分散,也难以形成一致微信舆论的原因所在,应该说,这也是微信舆论生成的一个不利因素。
传统媒体时代,拥有媒体发言机会的人不是很多。即便是早期的互联网时代,拥有一台价格不菲的电脑,再加上高昂的网络费用,也使得很多“草根”只能到网吧去冲冲浪,顺便在相应的论坛或聊天室过过瘾。但微信等自媒体或社交媒体出现后,无论你是媒体人,抑或不是,也遑论你的出身和社会阶层,这些物理时空层面的限制变得非常微弱,只要一台智能手机,有wifi或足够的流量,外加一个微信APP,你就可以在自己加入的群里进行自由的表达。一边生活一边传播已经成为微信用户的一个特征,也已经成为微信用户生活的一部分,从这点而言,微信舆论参与的主体是非常广泛的。
舆论的生成离不开讨论和意见的表达。对早期的一些聊天室、论坛而言,背后的管理者多数时候会通过管理手段对主题、话题加以限制或引导,甚至是封杀。有些微信群也会出现上述情况,群主会加以管理,但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太出格,群主对群成员发表意见是不加限制的,而且群主多数情况下也是一个非专业性的媒介人士,是一个义务性质的“盟主”,他们也不会花费过多的时间精力和财力去对群内的意见加以干涉。群成员可以直接发表意见或观点,或者通过发布相关信息来隐晦地对某个问题表达赞同、反对抑或置之不理。也就是说,在微信舆论的形成过程中,参与主体的意见表达也具有广泛性。
从表面上看,微信群信息发布以及意见表达的零散性和碎片化似乎阻止了微信舆论的生成,那么微信舆论又如何得以生成呢?微信圈群的形成,往往与相关的利益纠结在一起,你之所以在群或退群,往往与生活经历、兴趣爱好、经济目标、工作生活需要等方面的利益诉求有关。比如,你想推销产品,你就想参与或组建一个微信销售群;你爱好书法,就会参与或组建一个书法微信群;你有时被强行拉入一个群,但发现与自己的“三观”或需要不合,你会毫不犹豫地退群。可以说,微信群的内在驱动力就是你与其他群成员的共同利益。
共同利益成为维系微信圈群存在的纽带,而这个共同利益自然也成为影响微信舆论生成的纽带。微信群成员参与的广泛性、话题的广泛性固然是一种存在,但是群成员更喜欢发布和讨论与共同利益相关的信息和话题。对同一个舆论事件,最初可能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但维系共同利益的需要和驱使,众多的声音也会逐步趋同,达成一致意见,从而生成微信舆论。
事实上,微信群内激烈的争吵和截然相反的舆论观点是经常存在的,这其实也可以利用圈群利益共趋性来解释其生成机理。就一个微信群而言,在群内大体利益和主体利益一致的情况下,由于群内成员的社会阶层不同,在某些具体的事件或问题上,“从本阶层的利益、立场出发成为人们进行衡量与判断的一个基本准则,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①。如果某一事件的发生会对微信圈内部分成员的利益带来正面效应,实现其利益最大化,毫无疑问,这部分成员肯定会做出正面积极的回应;反之,这件事对微信圈内另一部分成员会带来利益损害,批评性的意见或负面舆论就会产生。比如,关于延迟退休的问题,在某个中年群体组成的高中同学群内就会产生类似的舆论反响。步入中年后,该群内的一些同学成为体制内的白领,而另一部分却成为靠技术、体力吃饭的蓝领,对体制内白领而言,延迟退休对他们影响不大,对一些占据高位、福利优厚的白领甚至更为有利,他们的舆论自然是支持延退政策。相反,对那些靠技术、体力吃饭的蓝领而言,延退意味着高龄还需要辛苦劳作,他们自然不会乐意,反对的声浪也在情理之中。
微信一般搭载智能手机以实现其相应的功能,而智能手机自带的高清摄像头和录播软件可以随时随地将外界发生的事件信息向外传播。由于智能手机信息发送的便捷性,近年来通过自媒体(包括微信)首发报道的新闻信息已经接近专业大众传媒的首发新闻信息量。美国弗吉尼亚的媒体研究中心甚至认为,到2021年,自媒体所生产的新闻信息将占所有新闻信息量的50%以上。此外,很多专业的大众媒体也把自媒体推送的新闻信息作为新闻的一个重要线索,作为关注舆论动态的一个重要平台,后续再加以转载或派出专业人员跟踪和深挖,这也是有些最初只在微信等自媒体上热传的新闻信息后来都转移到大众传媒,并演化成新闻热点的原因。总之,世界上任何地方所发生的事件,都可能瞬间在微信等自媒体上得以传播和转发,而这些信息往往图文并茂,原生态直播,随时采编,随手播发。与信息的瞬时播发相对应的是,微信圈群内的评论也瞬间而至,真正做到了“秒播发”“秒评论”,微信舆论的瞬时性也就成为它的一个显著生成特点。
传统的新闻学观点认为,新闻是易碎品,伴随新闻而生的舆论也是易碎品。但微信等自媒体的出现,以及微信舆论场的构建却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这一传统的判断。人们发现,一个新闻事件出现后,随之而来的微信舆论不会只有一波,而是有时会出现多个波次的次生舆论。典型的如2012年的“表哥”杨达才事件,最初微信舆论中关注的是“表哥”本人,但随之而来的是微信舆论场又出现了很多“房哥”“房嫂”的信息和舆论。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最初微信舆论圈群播发流传的是舒红兵及其夫人的双黄连舆论,但随着微信群里以及整个网络各种信息的出现,施一公、饶毅等学术界专家也卷入其中,中国学术界的江湖恩怨、论文发表问题、院士评价体制等舆论在双黄连舆论的基础上风生水起,且经久不息,中国学术界的一些东西被不断深挖和曝光,也不断引发甚至引爆微信舆论场。无数新闻事件的微信舆论证明,微信舆论能瞬时生成,有些可能昙花一现,但更多时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历久弥新,微信舆论生成的瞬时性和历时性特性得以充分体现。
当一个敏感事件的相关信息被投入微信圈群,人们会发现群内很快唾沫横飞、喧哗不止,各种评论和意见纷纷出现,或赞同、或反对甚至于谩骂,微信舆论场内显得非常热闹。但仔细分析微信舆论场中的各种意见和评论后大家会发现,这些舆论虽然达成了一致,有着一定的方向性,但却是非常浅层次的感想和意见,就好比微信圈群内有提问者抛出了一个问答题,大部分的成员答案就是“对”或“错”,但对为什么“对”,如果“错”,又“错”在什么地方,却少有分析。这种现象传播学上称为“群氓现象”,也可视为“从众心理+极化现象”,因为大多数圈群成员只会根据事件信息的表面去判断对错,对一些带有倾向性的事件信息也很容易产生从众心理,而不会去深入思考,更难以透过现象去发现事件的本质和真相,从而轻易得出对或错的结论。自然,群成员是容易激动的,但激动之下得出的结论也往往是浅层次的。
当微信圈群内众声喧哗、浅层次的评论或意见“飞”了一段时间后,一些群成员也会抛出一些长篇大论。这些长篇大论可能是群成员自己深入思考、辛勤写作的结晶,但更多的是从微博、微信公众号上复制过来的内容。一个敏感事件的信息出来后,除了群氓的激动和关于对错的判断,也有一些冷静的旁观者和思考者,这些人可能是专业的媒体从业人员,也可能是某一方面的专家,他们不会只停留在事件的表面,而更多地喜欢思考事件背后的原因,并试图揭开一些事件的真相,在此基础上才形成自己深邃而富有见地的观点或结论,这些观点或结论有时与群氓的观点不一致,甚至可能是颠覆性的。这些深邃观点的出现,往往会带动群氓重新思考,做出更为理性的判断,从而影响甚至左右整个舆论的走向。
微信的出现,给人类提供了全新的交流渠道和方式,成为新闻信息传播、舆论生成的一个重要场域。舆论引导是当前新闻传播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微信舆论场自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阵地,也需要加以重视并积极引导。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重视和加强微信舆论引导,自然需要分析微信舆论生成的特点。以上分析还只是微信舆论生成的几个主要特点,微信舆论生成的更多特点,还有待更多更深入的研究。
注释:
①韩芳.自媒体时代网络舆论生成的社会与心理因素[J].西部广播电视,2018(08):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