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鑫华
尹鸿教授认为,“真人秀作为一种电视节形态,是对自愿参与者在规定情境中,为了预先特定的目的,根据特定的规则所进行的竞争行为的真实记录和艺术加工”①,并将真人秀分为九大类型,其中就包括表演选秀类节目。
偶像竞演养成类真人秀作为选秀类节目的一种,最早出现在韩国,目前没有专业的权威界定。一般来说是指“经纪公司在民间挑选素人进行练习生储备,通过竞赛的方式对其训练,筛选出人气最高、专业素质较强的练习生作为偶像出道”②。《乘风破浪的姐姐》是芒果TV推出的女团成长综艺节目,节目召集了30位1990年之前出生的女艺人,通过训练与考核,最终选出5位成员组建女团出道。笔者认为,其在节目设定与模式上类似于韩国Ment电视台《PRODUCE101》的节目模式,将三十位“姐姐”召集起来练习并参加竞演,由现场的“浪花们”(观众)投票来决定每场表演的名次及姐姐们个人的喜爱度排行,最终喜爱度及排名最高的姐姐获得成团资格,属于偶像竞演养成类真人秀。
我国的真人秀综艺节目起步较晚,但是发展势头迅猛。围绕本文所探讨的课题,笔者观看了2000年以来的现象级女性竞演类选秀类节目,将其发展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管窥选秀类综艺节目的发生发展。
受欧美选秀节目《美国偶像》的启发,2004年湖南卫视推出了女性歌唱类娱乐选秀节目《超级女声》,用一场毫无门槛、大众均可参与的音乐赛事揭开了“草根逆袭,全民狂欢”的娱乐节目新篇章。而2005年的《超级女声》更是沿承了2004年的热度,成为迄今为止影响最大的真人秀节目,决赛的热度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发送短信即可投票,让喜欢的歌手出道,这一节目设定开创了观众的新型互动方式,使平民选秀成为可能。几位普通女孩几乎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开启了“粉丝经济”时代。
“湖南广电集团进一步的市场化的运作,纵深化开发了《超级女生》的产业价值”③。“中国社科院追踪了《超级女声》的整个产业链,估算出这个节目各利益方直接总收益约7.66亿元”④。《超级女声》可谓是开启了真人秀节目产业化发展模式的价值链条。
在之后的几年里,各大卫视掀起了恶性复制、同质化竞争的热潮。虽然《超级女声》迈出了选秀类节目产业化发展的重要一步,但其版权意识不清,赛制混乱,节目盈利模式尚显稚嫩。这一阶段的整个市场尚处于自我摸索时期,尚未形成全产业链的能力。
通过购买韩国Ment电视台所制作的偶像团体养成类选秀节目《PRODUCE101》的版权,引进其节目制作模式,经过本土化改造,2018年腾讯视频连同企鹅影视等联合研发制作推出了选秀类节目女生版《创造101》。节目通过召集101位女性选手,在张杰、陈嘉桦、王一博、胡彦斌等明星导师针对其声乐与舞蹈的训练下参加竞演,最终由节目观看者(粉丝)选出11位最受喜爱的选手,组成新的女团出道。该节目已在2018年6月23日收官。哇唧唧哇娱乐(天津)有限公司是火箭少女101的首席运营团队,对火箭少女101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经纪运营。《创造101》的续集版《创造营2020》也以七位女孩最终成团告终。
如果说《超级女声》开启了粉丝经济时代,那么《创造101》则从上、中、下游充分开发并消费了粉丝的注意力与购买力。就其盈利模式来说,吸引平台用户付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广告招商、IP衍生、版权分销构成了资本生产的一场饕餮盛宴。《创造101》的品牌合作方们从中受益颇丰。除了节目中各种花式打广告以外,节目还将观众、粉丝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消费者,为节目本身创收。在小红书上搜索“创造101”,可以发现节目组官方推出的诸多衍生品,这种售卖形式不仅仅给节目组创收,同时也给小红书带去了不少的流量,开创了视频平台之间的双赢之路。
这一阶段,国内版权意识兴起,选秀类节目模式与节目基本概念基本成熟,节目生产模式与盈利模式初具工业化流程。
乘着通讯技术、信息技术、互联网技术高速发展的东风,网络视频平台得到了跨步发展,电视观众身份置变为网络视频用户,“网络视频平台以其强大的传播能力和不限次的传播模式将优质内容推送给用户”。“现象级网络自制节目反向输出至卫视,从卫视的接受者到卫视的输出者,从买方到卖方,角色的变化实现了传播地位的一次逆袭。”⑤视频网站开始深化内容自制战略。
芒果TV在偶像团体养成类选秀节目同质化、渐失生命力之时强力推出了自制选秀类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的姐姐》,在一片素人选秀与“幼龄化”审美中开辟了“30+女性”的成长综艺。借着当下热门的“女性议题”,其不再集中于素人选秀,把本身带有光环的明星拉下神坛,打破标准的行为规范和审美价值观,走出了选秀类节目差异化竞争的重要一步,“姐姐”成为2020年夏天最热门词汇之一。
笔者认为,一种类型的节目要达到工业化生产必须要经过这三个阶段,从无意识地模仿、购买爆火节目版权到如今总结经验开始自制原创节目,完善节目策划、制作、生产、营销、分发等多个环节的价值增量,逐步建立起标准化、流程化、规模化的全产业链。
“圈层”可以说是一种文化壁垒,偶像选秀类节目并不是所有大众都会喜爱的节目,如何打通不同圈层之间的壁垒,让品牌的圈层效应最大化,试图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争取最大规模流量,是目前选秀类综艺节目共同面对的难题。《乘风破浪的姐姐》为打破圈层壁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本。
节目模式作为节目制作前所规划下的大纲,必须使每期节目基于同一个基调,同时又呈现出不同的风格特点。《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一期节目初选没有彩排、自主选择出场顺序的规则制造冲突与看点,第二期随堂测评,第三期首次高燃公演,第四期至第八期竞赛化叙事,第九期为《乐队的夏天》第一季冠军乐队前来助阵,第十期复活赛之战,第十一、十二期总决赛候选团竞演,最后直播成团之夜,在围绕“独立女性的成长”这一核心宗旨外每一期节目都各具特色。节目导演是素有“神级文案”之称的吴梦知,曾为李宇春、俞灏明作词,执导真人秀《花儿与少年》《妻子的浪漫旅行》。节目的主题定位也是决定能否引起大众共鸣感的重要纲领,具有丰富经验的吴梦知找准了节目的品牌定位,对于“女性价值”与“女性独立”进行议程设置。从《欢乐颂》《我的前半生》到2020年爆火的《三十而已》,影视剧对女性价值的讨论并不在少数,但大多都围绕在“大女主”与“玛丽苏”附庸型设定上,很少建立起真正独立女性的样子。而在《乘风破浪的姐姐》这档节目里,姐姐们健全的人格魅力和丰富的人生经历叩响了“30+”女性群体的现实议题。三十位姐姐中,从职业划分上看,有演员、歌手、主持人、制片人;从社会角色上看,她们的身份又是妻子和母亲。“宁静、伊能静、张雨绮、万茜、黄圣依”,她们每一个人都具有无可争议的话题性和影响力,她们身上所拥有的不仅是一代人的情感寄予。约翰·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一书中分析关于麦当娜的歌曲《真正的蓝调》录像带比赛中歌迷的参赛情况时说道:“快感在于少女们能够把自己投射到麦当娜的形象之中,在于能够把一个普通的内心幻想的形象转化为具体的、具有公共潜能的文本。”⑥观看节目时,观众会将自身情感自觉投射到姐姐们的表演中,而其节目口号“三十而骊,青春归位”,打破了受众对于女性年龄的想象性桎梏,焕发观众重塑自我与追求理想的巨大热情。可以说从节目定位上来看,这场具有强社会属性的节目已经赢了。
除了姐姐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独立女性光辉,节目组在每一期节目结束后,片尾的3分钟里都会呈现一个展示在不同行业乘风破浪的女性群体代表。而在成团之夜中,对于一群特殊的“无价之姐”的介绍与展示更让人肃然起敬:82岁冲上云霄的中国第二代女飞行员苗晓红;22岁赴武汉抗疫的护目镜女孩朱海秀;真正踏浪海上、乘风破浪的中国第一女司机徐玲;扎根基层的90后扶贫女孩邹久霖……这些富有正能量的价值传达深耕了立意,提高了节目的精神高度,照应我国主流价值体系的同时激励与鼓舞了年轻受众追寻梦想、勇敢做自己的良好价值观。
在节目定位精准的基础上,盈利模式则更加多样化,除了合作的21个品牌的广告赞助外,《乘风破浪的姐姐》与探案类真人秀节目《密室大逃脱》的企划联动版是芒果TV对于优质内容的一次深度开发,也是节目衍生方式的一次创新尝试。这种IP宇宙内的横向连接,满足了会员与固定群体的信息需求,两个节目的碰撞也为受众提供了全新的观赏内容与心理期待。这种新的运营模式促进了平台优质内容生产的良性发展,迈出了个体节目定制化制作的新步伐,在会员趋近饱和的市场情况下使视频平台成功进入会员费用+优质内容定制点播的新时代。
如果说《超级女声》为大众制造了一场“一夜成名,草根逆袭”的美梦,那么《创造101》赋予了观众对于偶像梦想的可参与权,而《乘风破浪的姐姐》聚焦于“30+女性”的努力、成长与自我实现的蜕变,成功出圈。综艺节目如何在追求商业属性的同时守住自身的文化属性,如何使收视率与文化价值和社会责任相辅相成,做到娱乐消遣和文化导向的双赢,《乘风破浪的姐姐》给出了良好的示范。
注释:
①尹鸿,冉儒学,陈虹.娱乐旋风:认识电视真人秀[M].北京: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2006:21.
②王莹莹.真人秀节目《偶像练习生》的研究[D].哈尔滨:哈尔滨师范大学,2019.
③李灿.媒体融合环境下电视真人秀的创制及生态格局研究[D].上海:上海大学,2017.
④张晓明.2006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53.
⑤谭竺青.网络自制综艺节目创新研究[D].烟台:烟台大学,2018.
⑥[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