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春
(臺灣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系)
另一方面如《古文字類編(增訂本)》、(10)高明、涂白奎編著: 《古文字類編(增訂本)》,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頁1020。《中國漢字文物大系》(11)劉志基主編: 《中國漢字文物大系》第十三卷,鄭州: 大象出版社2013年版,頁131—133。“紳”字欄並未收録甲骨文,蓋不認爲此二字是“紳”字的源頭,甚至連《秦文字編》卷十三所收从“糸”諸字編號2850—2913凡63字,(12)王輝主編: 《秦文字編》第4册,北京: 中華書局2015年版,頁1851—1853。却無“紳”字的任何踪迹。若試舉《中國漢字文物大系》對“紳”字來源及演變的看法來説:“‘紳’字之形體演變軌迹,從實物文字中可了解得比較清楚。‘紳’字最早見於西周金文。其構形爲从田聲,寫作‘’(春按: 若依行文所述當作‘’)。西周中期,金文寫作‘’,所从‘’下部‘又’旁訛變。西周中期和晚期的金文寫作‘’,从東聲。戰國早期的金文,从二東二田,下部之省變,寫作‘’,屬於文字之繁形現象。戰國晚期金文省形,从糸从東。戰國楚竹書中,‘紳’字有从糸申聲的寫法,亦有‘’和‘’等寫法,構形和構件都處於調整時期。到東漢之曹全碑,‘紳’字隸變後構件構形固定,沿用至今。”(13)劉志基主編: 《中國漢字文物大系》,頁133。可見其對源頭的追溯主張最早是見於西周早期的作册卣形作“”(《殷周金文集成》5400)的。可是,甲骨文既常見“申”字作干支使用,而《新甲骨文編(增訂本)》卷十三中也收録有由“糸”旁構形者凡15字,(14)劉釗、洪颺、張新俊編纂: 《新甲骨文編(增訂本)》,頁743—749。更何況“申”似乎也能構出从二木从申的“”字,(15)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 《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昆明: 雲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圖版47[53(H3: 196+197+871)]在第1册頁164,摹本47[53(H3: 196+197+871)]在第1册頁165,釋文在第6册頁1581—1582,作“戊卜: 以酒柛?一”,解作“柛,本作,新見字,從木從申。在本片第9、10辭是被祭祀的對象。”却未見有从“申”从“糸”構成的“紳”字,是當時尚未發展出後世所謂“大帶”爲“紳”的服制,還是它另有源頭?
李學勤曾在《論賓組胛骨的幾種記事刻辭》中指出:“《英藏》2415是一版非常重要的卜骨。其正面除被加上僞刻外,有一條歷組卜辭,是賓、歷兩組字體合見一版的又一例證……這版上歷組卜辭字體屬於常見‘父丁’稱謂的一種,所以其賓組記事刻辭的‘丁’最可能是指武丁而言。‘申’的意思是重、復,‘申’即再行祭。”(16)李學勤、齊文心、艾蘭編: 《英國所藏甲骨集》,頁162—163。之後裘錫圭在《談曾侯乙墓鐘磬銘文中的幾個字》一文中,對“”字的來龍去脈有很謹慎周全的論述,針對此字最早的源頭曾説:“大帶名紳,也顯然與‘紳’有重義有關。古人穿在裏面的衣服有小帶,外面的衣服上束革帶。大帶加在革帶上,是身上的最後一重約束。……‘紳’的確切本義應該是加以多重約束或是在約束之上再加約束的意思,所以才會引申出‘重’義,並被用做大帶的名稱。”又説:“古文字的‘東’字本象橐外有繩索纏束之形,林義光以爲‘東’‘束’古本同字(《文源》6.50上),其説可從。”並認爲李學勤在《論賓組胛骨的幾種記事刻辭》中將“”釋爲“申”當可信。“此字象以手作多道纏束之形,似即紳束之‘紳’之表意初文。”但對於“甲骨文又有从‘又’从‘東’之字(見《綜類》434頁第3欄),是否‘紳’之簡體尚待研究”,(17)以上所引見裘錫圭(與李家浩合作): 《談曾侯乙墓鐘磬銘文中的幾個字》,《古文字論集》,頁424。既遵從李氏的主張將“”釋爲“申”爲可信,但對从“又”从“東”是否爲“紳”之簡體却不置可否。
後來,季旭昇在《説緟紳》與《説文新證》(二版)(18)季旭昇: 《説文新證》,臺北: 藝文印書館2014年版,頁889—890。中試圖整合各家看法,並擴而充之,以甲骨文的“緟”、“紳”字作“”、“”、“”等形,並舉出各片文例如下:
(《合集》18160)
(《合集》18212)
(《英藏》2415)
(《合集》5504)
(《合集》6667)
(《合集》5512)
(《合集》20579)
倒是他在《説文新證》解釋“紳,大帶也。从糸、申聲。(失人切)”、“緟,增益也。从糸、重聲。(直容切)”中,“釋義”作“重重約束”,“釋形”則説:“甲骨初文从又从東,會以手束橐重重捆綁之意,東亦聲。英2415反一形加‘田’聲,辭云:‘丁卯(申)于丁三,在□。’(李學勤《論賓組胛骨的幾種記事刻辭》釋)。何琳儀《戰典》以爲△2(春案: 即。商.《摭》107,甲)从又从東,會以手約束之意,釋爲‘’字。旭昇案: 以上二家所釋‘申’、‘’,當即‘紳(緟)’字。△2(春案: 即。商.《掇》2.62,甲)从四又从東,似亦‘紳(緟)’字。”又説:“金文△(春案: 即)字,舊釋‘緟’,學者或以爲當改釋‘紳’(參見裘錫圭、李家浩《談曾侯乙墓鐘磬銘文中的幾個字》)。字承甲骨文,加義符、、糸,均加强以繩索重重約束之義。旭昇案: 此字本義有重重約束之義,後世承‘重’義者爲‘緟’,承約束、大帶(裘文指出紳爲重重約束之大帶)義者爲‘紳’,二字實爲同源分化字。‘’从東聲,田聲;‘緟’从‘重’聲,‘重’从‘東’聲,‘紳’从‘申’聲,東、田、申,古音均近,可以相通(古音部分,裘錫圭《古文字論集》423頁已有詳細論證)。”(20)季旭昇: 《説文新證》,頁890。其説大抵可從,似可一槌定音矣!
根據胡厚宣主編的《甲骨文合集材料來源表》,《合集》18509片即《乙編》77片,“原骨拓藏”在“史語所”。(21)胡厚宣主編: 《甲骨文合集材料來源表》,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頁482;又見董作賓主編: 《殷墟文字乙編》上輯,臺北: 中研院史語所1994年版,頁6;[日] 赤忠、加藤常賢、松丸道雄合著: 《小屯殷虚文字乙編釋文》,東京: 大安株式會社1959年版。《合集釋文》釋作“……不……二”,(22)胡厚宣主編: 《甲骨文合集釋文》,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册,18509。姚孝遂《殷墟甲骨刻辭摹釋總集》摹釋《合集》18509作“…………”,隸定爲“……不……”,(23)姚孝遂主編: 《殷墟甲骨刻辭摹釋總集》上册,北京: 中華書局,1992年版,頁414。《殷墟甲骨刻辭類纂》則未收録,却收録《合集》18160“……戊卜……其……”及《合集》18212“…………”兩條。(24)姚孝遂主編: 《殷墟甲骨刻辭類纂》下册,北京: 中華書局1989年版,頁1149。白于藍《殷墟甲骨刻辭摹釋總集校訂》没有討論到,但《甲骨文校釋總集》卷六將《合集》18160改釋成“□戊卜,[貞]……其……卜。二”,(25)曹錦炎、沈建華編著: 《甲骨文校釋總集》第6册,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版,頁2122。却將《合集》18509片釋作“……不……二”,“”或“”缺釋。(26)同上,頁2153。細觀此片雖是殘辭,其字形當以“”形爲是,而根據文例來推勘,似作動詞較妥帖。
翌丁酉勿侑于大丁
(《合集》672正)
貞: 翌丁酉延侑于大丁
(《合集》672正)
(《合集》924正)
(《合集》924正)
貞: 來甲寅侑于上甲十牛
(《合集》1140正)
貞: 告既侑于夔?于上甲
(《合集》1205)
(《合集》1336正)
(《合集》1423)
癸丑卜,王侑祖乙
(《合集》1565)
貞: 今日夕侑于祖乙
(《合集》1653)
(《合集》1785)
貞: 翌乙卯呼子漁侑于父乙
(《合集》1977正)
勿衣侑于祖 二告
(《合集》2063)
貞: 勿嘉侑犬子多介父
(《合集》2341)
(《合集》2063)
貞: 惟羊侑于母丙
(《合集》2523)
(《合集》2543)
……吉侑兄丁牛
(《合集》2877)
(《合集》3521正)
乙巳卜,亘貞: 勿循侑于黄尹
(《合集》7260)
(《合集》13562)
(《合集》13658正)
(《合集》19773)
貞: 弜侑河?九月
(《合集》24644)
(《合集》24983)
(《上海》17647.651)
庚申卜,王貞: 母又于且辛于母辛
(《上海》17647.684)
庚申卜,王貞: 其又于母辛。十月
(《上海》17647.684)
(《上海》17647.742)
(《上海》17647.22正)
(《上海》17647.54)
(《上海》21691.147)
(《上海》21691.233)
《乙編》77
《村中南》483
附記: 本文曾於2019年10月18—19日在河南安陽舉辦的“紀念甲骨文發現12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