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文学创作的民俗学审视

2020-02-23 06:42谢忠强陈榕
语文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文学创作湘西沈从文

○ 谢忠强 陈榕

(山西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沈从文,苗族,出身湖南军人世家,原名沈岳焕,我国著名的现代作家、京派小说的代表人物、新诗运动的主要推动者之一。他淡泊名利、潜心文学创作,一生著有经典文学作品80部之多。其文学创作主要聚焦于“湘西世界”,不仅蕴含了博大精深的民俗文化,而且还展现了神秘莫测的区域民俗特征。加强对于沈从文文学创作的民俗学视野之研究,不仅有助于加深学界对于沈从文文学作品文化特质的理解,亦能对新时代区域民俗文化的开发提供学理助推作用。有鉴于此,本文主要从民俗学审视的研究角度出发,对沈从文的文学创作进行学理探讨。

一、沈从文文学创作根植于

湘西的民俗文化土壤

对于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而言,“湘西”虽仅为国内“方地”,但其历史却很悠久,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1]。“湘西”,也称湘西地区,既包括声名赫赫的山水胜景张家界,也指涉湘西自治州、怀化市等在内的整个美丽的湖南西部地区。湘西,地处云贵高原东北部与鄂西山地西南端,大致以两山(武陵山和雪峰山)和一水(沅水)作为区域划分,呈南高北低之势,气候湿润。众多山脉连绵不绝、层峦叠嶂,地势险峻、交通不畅。

在清末民国时期,相较于中原及沿海地区而言,湖南是比较闭塞的,而相较于湖南省内各地,湘西又是其最为闭塞的地方了。倘若没有河流商道所产生的商业互动,这里的偏僻和封闭恐怕要比原来多出许多倍。但也正因如此,湘西地区交通不便,人们与外界交流的方式大多是通过过往的船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则成了湘西居民职业的典型写照。久而久之,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特征和经济社会生活的双重影响下,使得湘西与其他地区相比有着迥然不同的社会风貌以及民俗文化特质[2]。

在历史文化的长河里,湘西之所以不太被外人所了解,甚至感觉到非常神秘,是由诸多历史、文化、社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外面世界的民众社会认知对湘西神秘莫测的民俗文化因陌生而产生的神秘乃至恐惧。清末民国时期,在湘西之外的民众社会文化认知当中,湘西当地居民在日常生活里经常需要和神灵交流,与天地对话,其神秘的民俗文化氛围既十分独特又格外浓厚。而除了区域民俗文化本身的神秘特质外,长久以来中原正统文化对湘西地区整体文化形象的建构及标签化,也在某种意义上固化了湘西地区民众乡野文化生活在外界民众认知中的神秘程度。根据历史资料记载,湘西地区民众的文化形象在官方正统文化建构的体系里面,大多被赋予了带有一定意味的“野蛮”标签。如,在汉朝之后的历史演变中,湘西民众因崇尚自由与血性,在中原正统文化理念的地域文化形象建构中被称为“五溪蛮”;到了清朝时期湘西地区又被称作“血水潭”。而无论封建王朝如何更迭,中原统治者均从未曾停止过对湘西地区的讨伐与征服。显而易见,在外界“他者”的文化认知中,湘西被一步一步地建构成了一个裹着神秘面纱的文化“另类”,其区域民俗文化的标签特质也日益固化。

沈从文正是在湘西的这种独特民俗文化氛围中成长并以湘西民俗文化土壤为根基,不断培育了自己的文学创作兴趣,展现了自身独有的民俗文化创作魅力。沈从文笔下所展现的湘西民俗文化精髓,在给读者带来精神满足和文化享受的同时,也对历史上中原正统文化评价体系所赋予湘西的另类文化标签产生了潜移默化而又持续不断的解构效应。而随着沈从文文学创作的民俗学意蕴之广泛传播与被不断认同,湘西区域民俗文化价值的认可度也日益提高。在民俗文化越来越受到保护和重视的当今,湖南湘西地区的独特区域民俗文化作为我国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日益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可,同时也吸引了大量学术研究者的兴趣。学界普遍认为,湘西文化的不拘一格和独树一帜,其基于大量的少数民族文化(以苗族和土家族为主),并融合了汉族的民俗风情,构成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品格[3]。

毫无疑问,经由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不仅让湘西之外的文化“他者”惊奇地发现湘西地区的山山水水中到处都蕴含着浓郁的区域民俗文化,而且也在某种程度上使得广大读者在满足了自身精神需要的同时,从思想深处加大了对于民俗文化价值的思考与重视。

二、沈从文作品民俗风情的彰显

以苗族和土家族为主的湘西民族蕴含着丰富独特的民俗文化艺术,他们与生俱来就带有本民族独特的地域特色和民俗文化特性[4]。当地的摆手舞、苗家蜡染等久负盛名,饮食文化、婚嫁习俗、服饰特点、节日习俗等亦独具一格。而在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中除了将自己的文化根脉深深植根于浓郁的湘西民俗文化土壤之中,还对包括“赶尸”“放蛊”“落洞”等极具神秘色彩的湘西民俗文化具象给予了浓墨重彩的描绘与彰显。

(一)湘西赶尸

自古以来,“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的观念根深蒂固。直到今天,在丧葬方式中人们最容易接受的仍然是土葬。在湘西当地人心里,死亡仅仅意味着灵魂与身体的脱离。那么对于那些漂泊在外、客死他乡的游子们,故乡便是他们的心灵之根与爱的港湾。乡亲们为了满足游子叶落归根的愿望,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丧葬方式,这就是“赶尸”。根据传说,这一方式的历史源头可追溯到几千年前著名的黄帝蚩尤大战。大战后尸横遍野,蚩尤为了让逝去的战士回归家乡,邀请巫师作法,在神秘的巫术下竟然出现了尸体能立起来的神奇现象。

沈从文在其《沅陵的人》一文中就对“赶尸”这一湘西的丧葬民俗做了一定的描写与介绍[5]222。“赶尸”,也称背尸。赶尸的过程,首先将尸体分解,然后给尸体各个部分喷上防腐药水。通常情况下,赶尸冗杂的过程一般是由两个人负责。为了避免让外人靠近,其中一人身穿大黑袍,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并挂着一包符,让人难以看清;另一人则扮演“赶尸术士”,一边扔着黄纸,一边摇着铃铛,给背尸人指引方向,故意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气氛,给人神秘而可怖的感觉。赶尸人的传承也有着十分讲究的特殊要求。除了年龄必须满16周岁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以上,还要满足相貌极其丑陋的条件。除了这三个基本条件外,还必须要满足三个标准。第一个标准,赶尸人要具备良好的方向感。因为“赶尸”通常在晚上进行,赶尸匠要具有望着太阳连续转圈,停止后能迅速辨别方向的能力。如果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即不能很好完成“赶尸”任务。第二个标准,赶尸人必须拥有充沛的体力。因为尸体必须一直背着,而且要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倘若遇上陡峭的道路,赶尸匠就只能一个一个地运,因而对于体力有很高的要求。第三个标准,赶尸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胆量。只有这三个标准都符合,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赶尸匠。

根据相关历史文献记载,湘西赶尸的特点有“三赶、三不赶”的说法。三赶,顾名思义,就是指满足赶尸的三个类型,具体指那些被砍了头的、缢死的或站笼站死的尸体。传闻这样死去的人怨念深重,思乡心切,便可以用法术把其魂魄召唤回来。三不赶,则是指那些病死的、自杀的、被雷劈死的尸体。前两种情况不能赶是因为传闻他们的魂魄不能被召回,而那些因雷击而亡的人则是因为罪孽深重,固然也是不能被赶的。

从赶尸习俗的地域分布而言,只有在闭塞偏僻的湘西才具有赶尸这种特殊且神秘的职业。这不仅由于湘西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同时与湘西民众对这个职业发展的认同与敬重息息相关。首先是交通方面的原因。湘西的村子外面大多有独立的道路,如此一来便避免了穿村而走,这一交通方面的因素为这一职业的发展提供了外部条件[6]。其次,只有湘西提供“停尸客栈”,专门用来作为尸体运送过程中临时停休的地点。因为在天气条件极其恶劣的情况下,赶尸必须拥有专门停靠的地点,这种客栈的大门常年敞开,也许是阴气太重的缘故,一般是不能住人的,这也为赶尸这一职业的发展提供了可能。第三,湘西的村民对这一职业比较尊重和敬畏。当远远地听到阴锣声在空气中回荡的时候,村民就会自动回避,并把家里的牲畜关起来防止它们撕咬尸体,确保赶尸这一工作正常进行。

(二)神秘蛊毒

位于湘西和川东交界的偏僻处有一个叫作“镇筸”的地方,在历史上起初它叫作镇筸城,后随着历史的变迁,民国时期又称凤凰县。苗族关于放毒蛊的传说就发源于该地。沈从文文学作品中的神秘“蛊毒”也有很悠久的历史可追溯[7]。春秋战国、秦汉、隋代、唐代、宋代、元代、清代对于蛊也有大量记载。蛊者,病名。“蛊”,是指那些人工饲养的毒虫,也指寄生在人肚子里的毒虫。蛊毒的主人以成年女性居多,她们往往深谙放蛊咒语,拥有神秘的力量,善于将其与巫术结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发挥蛊毒的威慑力,使得中蛊人的身体和心智得到伤害和迷惑,随着蛊虫的不断生长直至精神萎靡而亡。

在沈从文的笔下,放蛊的方式也多种多样[5]263。施蛊者一般将毒虫放入日常食用的蔬菜、水果以及饭菜或者酒水中。在被放蛊者食用之后,施蛊者就可以运用咒语等办法唤醒蛊虫,使它可以按照施蛊人的意愿繁衍生长,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8]。此外,放蛊有虫蛊、血蛊、情蛊、巫蛊四大类,具体表现为金蚕蛊、蛤蟆蛊、蜘蛛蛊、猪蛊、蜈蚣蛊、蝴蝶蛊等;蛊的形态也变幻莫测,《搜神记》里面就有这样的记载:“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换,杂类繁多,或为猪狗,或为蛇虫,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与百姓,所中皆死。”所以,蛊虫的存在形态不仅仅只有化为“蛊粉”的蛊虫一种,也常有以蛇的形态存在。其形态千变万化,作用也多种多样,可以用于求爱、求权、求富以及复仇等。

在沈从文的文学作品中,关于是否中蛊毒的判断标准,湘西当地也有颇具民俗文化风情的方法[5]265。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被放蛊,可从他吃黄豆的样子中便可看出端倪。因为普通的人吃黄豆大多会尝出腥味,而中蛊的人吃黄豆会越吃越香,没有一点儿腥味。除此之外,在巫蛊民间文化浓郁的湘西,银器作为鉴毒工具的说法也十分盛行,养蛊的大多女性将银器视为传家宝,婚嫁之日也必不可少。在历史上,她们是被边缘化的人群代表,在强烈的父权阶级社会当中,她们往往处于被压迫的状态,放蛊成了她们对付外界不平等的唯一利器。对于蛊的这种信仰和当时特定的社会文化氛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与巫术相结合,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湘西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潜移默化中对民间社会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

(三)落洞女子

除了前述“赶尸”与“蛊毒”等极具区域民俗文化特性的具象之外,沈从文文学创作中对于湘西的“落洞女子”也着墨颇多[9]。

“洞”就是指那些神秘幽暗的洞穴,而落入其中的则是指女子的魂灵。要想形成落洞,洞穴这个自然条件是必不可少的。湘西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那里山脉纵横,为洞穴的形成创造了必要条件。

在湘西民俗文化中,女性作为非常神秘的文化主角而存在,具体包括蛊婆、女巫和落洞女子等。蛊婆大多都是穷而年老的女性,女巫主要是30多岁的女子,而落洞女则是指16岁到22-23岁年轻貌美的姑娘,但她们大多因为婚姻不遂而郁郁寡欢,最后都落洞致死。

在沈从文的文学作品中,关于落洞女有着一个很神奇的传说[10]。传闻这些落入洞中的女子在适婚的年纪未能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而变得抑郁痴迷,失去常态。她们面如桃花,眸如星辰,声音悦耳,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清香。她们坚持清扫厅堂,让家一尘不染而更加温馨,这一切都被看作是落洞女与神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被洞神爱上带走了其魂魄而并非肉体,她们每天幻想着幸福甜蜜的生活。她们爱慕的人不是什么世俗凡人,而是世间之神,与之相匹配的落洞女应守护好自己的温柔娴静,待字闺中,等待迎娶。而迎娶之日便是女孩离开人世之时,但落洞女依然把美丽的容颜和幸福的笑意留在了人们心中。通常这种情况出现后,家人们会在洞口朝天跪拜、烧纸焚香。倘若该女子恢复常态,则认为神灵开恩显灵;若没有痊愈,待女子含笑而终后便会将女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于洞口焚烧,默许女子嫁给了洞神。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这些女子在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中并不是悲苦愚昧形象的代表,相反,他爱她们、理解她们、尊重她们,认为她们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与命运进行着无声的抗争。众所周知,好的文学作品一定是在情绪的催化下产生的。沈从文的作品里不仅有人,有天地,有情感,还有万物。而相比于赶尸和放蛊,落洞女似乎更具悲剧性。这种悲剧现象的造成,不仅仅简单地取决于妇女情感的丰富充沛,更重要的是由于当时社会条件下的道德约束、对性行为的压制以及当时对妇女的极度不理解。沈从文通过自己的文学创作进一步揭示了落后文化下女性群体的悲苦,同时也让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封建落后道统的弊端。

综上所述,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既梦幻神秘又超凡脱俗,不仅体现在奇特的自然风光,更多的是表现在湘西的民俗文化当中。当地人们将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情感深刻融入湘西赶尸的民俗风情当中;将内心对自由欲望的追求通过蛊毒的形式呈现出来;将构建两性关系的平等、打破封建迷信的伦理观念、挣脱世俗压抑的束缚体现在落洞女子悲剧的典型传说上。在中国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带来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下,生动地彰显出了对人性的追求与向往。沈从文不写政治,却反映政治;不写问题,却折射问题,他在静观中向世界发言,为底层人民高声呐喊。

三、沈从文作品的民俗学意义

民俗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并代代相传的一些约定俗成的行为与习惯,本身蕴含着丰富的人文价值[11]。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民俗文化就相应产生,具体体现在一些传统的社会文化中,比如衣食住行、行为习惯、思维特征以及民间的各种语言艺术、游艺竞技、节日习俗等。这些民俗文化通过口耳相传、文献记载等方式不断传播,在潜移默化中对社会发展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同时在人们认识社会、改造社会的过程中塑造着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行为习惯等,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区域社会的独特文化基因、民族意识、民族特征等。从湖南湘西走出来的沈从文,从小就对当地浓郁的民俗文化耳濡目染,具有强烈的民俗气息,将自己的创作欲望通过对湘西世界的再现表达出来,其民俗学意义不容小觑。

(一)民俗学价值

与古代湖南湘西野蛮、偏僻、封闭的“他者”文化形象认同相比,沈从文先生作品中所再现的湘西世界不再是简单片面的,而相对拥有了更加饱满立体的形象。沈从文的作品,之所以能够穿越国界、享誉世界,并且被大众读者所喜爱,正是因为它强烈的民俗气息,蛮与美相互融合,恐怖与神秘交织构造出来的梦幻湘西[12]。

1.民俗价值意蕴的独特性。相对比较闭塞偏僻的湘西,沈从文在他的作品中着力描述其原始却不传统,丰富却又具有代表性的梦幻、神秘的民俗风情。作为一个从湘西走出来的作家,沈从文深受湘西土壤的滋养,历经了神秘巫楚文化的熏陶,拥有不同于传统古典文化的观点。在自己的创作中,具备强大的文化信息容量和颇强的民俗表现力,始终尊崇自己的内心,践行自己的原则,将神秘的湘西文化汇聚在当代文学创作实践中。他以清新明丽的文笔描绘出湖南湘西的诗意优美、原始神秘,并将丰富奇特的民俗风情贯穿到他的作品中,向世人展示了一幅与众不同、宁静秀雅的湘西风俗画[13]。

当文化“他者”不经意间走进沈从文所构建的湘西世界中,一定会为其心醉。灵动多姿的山水、神秘莫测的大自然,都让人着迷。古朴奇幻的湘西世界,始终对沈从文散发着永不消退的魅力。无论发生什么,经历什么,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都与湖南湘西那座小小的凤凰古城有着不解之缘;无论何时何地,他的内心都装满着那座诗意梦幻古城,这是他的精神追求,也是他所具有的文学魅力。他所再现的湘西丰富多彩的神话,是远古历史的回音,真实地记录中华民族的印记。

2.民俗价值意蕴的神秘性。生长于湘西民俗文化土壤中的沈从文,从小受神秘的巫楚文化的影响,他作品构建出来的人物形象也更加与众不同,人物性格也更加气宇轩昂。他异于常人的捕捉力与创作力,在小说创作的过程中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感,在这种神秘感背后所隐藏的民族文化性格也作为沈从文作品的重要特性,为其文学创作提供了动力支持。

神性、神话,内容涉及各个方面,自然地理环境、人生境遇等等,一般具有变化多端、神秘莫测等特征。人们在不可预测的日常生活中,积聚了丰富的情感体验。神话故事中所呈现的情感属性,将人们各种令人不安的情绪宣泄在假想世界中。这些历史悠久、意蕴丰富的神话故事,共同构筑了中国神话的大厦。在历史岁月的长河中,神话仍然具有文学魅力,同时对文化自觉自信的树立,以及后世的文学创作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民俗文化审美价值

在沈从文先生的湘西小说作品中,不仅有着丰富的民俗学价值,还具有明显的民俗文化审美价值。从主观方面来说,沈从文植根于湘西文化的土壤,深受浓厚地域民俗文化风情的熏陶,对湘西有着强烈的热爱之情[14]。他在远离家乡的境遇下,现实的残酷与对生活的不满都使得他更加思念心中的家乡,因而他作品中所构造出来的湘西是他心中的湘西,是融入了真挚的思念与热爱的湘西,一字一句都流露出不可言说的真情。所以说他的湘西是被“美化”了的湘西,焕发着强烈的美感。从客观方面来说,湘西的地域特点所带来的不可预测的神秘性和不可言说的诗意性,本身就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当沈从文自身的主观认识与客观环境共同作用时,就迸发出了迷人的火花。身处其间的沈从文自然会有一种想要脱颖而出的内心倾向,他在文学创作的实践活动中,本能地想要具备一种异于常人的本领,当他的心理诉求通过文学创作表现出来的时候,就会产生极大的心理愉悦。就沈从文而言,这种愉悦渗透在他文学作品中的民俗风情里,可以带给读者身临其境的良好审美体验[15]。

在民俗文学发展的脉流中,沈从文是一个难得的代表性作家[16]。他将湖南湘西传统原始的气息挖掘出来,运用大量的文学手法,塑造出了一个饱满、丰富、原始的世外桃源,带给人神秘梦幻的情感体验,这也使得他在中国文坛上具有了别人无法比拟的文学风格和地位。他用纤细的笔端描绘出了一个只应天上有的魅力小城;用别样的诗情画意,清新明丽的笔调唤醒了多少文化“他者”对湘西小城美好生活的向往。

沈从文在小说中以湘西生活为题材,大多都通过描绘神秘迷人、自然原始的形式来赞美湘西的独特美、神秘美、人性美,来刻画人生、刻画社会[17]。他以乡下人自居,从乡下人的视角来审视生活,在窘困中批判当时城乡对峙的现象,也试图寻求更多外世的认同。可以说,如果没有湘西,就成就不了沈从文;没有沈从文,湖南湘西的这个小城也不会这么快地走入大众的视野[18]。

(三)民俗文化开发的推动性意义

在具有重大民俗学价值、民俗文化审美价值的同时,沈从文的文学创作还在湘西地区民俗文化开发方面具有积极的推动性意义。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中所承载的民俗文化形态原本就来自山水,来自自然,那种活泼、天然、纯粹无一不展现在其中[19]。

在沈从文文学作品的影响下,人们逐渐认识到,湘西遥远并不荒蛮、苍老而又秀丽,其民俗文化历久弥新。而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更加值得我们去保护这些已被人渐渐遗忘的人文精神和文化性格。沈从文文学作品所具备的强大民俗文化容量和极强的民俗文化表现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植根的湘西世界。他所再现的遥远并不荒蛮、苍老而又秀丽的凤凰古城,使得湘西这个偏僻的地方走进人们的视野。沈从文先生像是一个平凡却又伟大的拾荒者,他一字一句拾起了那些容易被世人因匆忙而遗忘的民俗文化。他的温暖与慈爱唤醒了新时代的民族信心。站在民俗文化学的角度观察和分析湘西的民俗风情,重视其所具有的艺术感染力及审美价值,分析其广度、深度和关联度、剖析文化演进的外部与内部因素,对当地政治、社会、文化发展尤其是对推动当地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有着重大的支撑性意义。毋庸讳言,沈从文的文学创作对推动湘西的民俗文化开发、社会经济发展等方面均具有积极的推动性作用。

四、结 语

在众多的民俗文化当中,以沈从文为代表的湘西文化独树一帜,其自身的民俗文化素养以及文学影响力都颇负盛名,对后世的审美理念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沈从文的湘西小说立足于湘西本土的文化研究,在此基础上结合自身经历融入其文字当中。不同于其他作家的针砭时弊,也没有陷入狭隘的民族主义,沈从文有意疏离同时代的政治变化,在文字中孕育情感,在情感中穿插民俗,在民俗中彰显文化。湘西的民俗风情以其特有的风貌呈现在大众面前,给人以超脱世俗的审美价值。与此同时,沈从文的文学创作触角也延伸到了中国几千年以来优秀的传统民俗文化当中,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博大精深的民俗文化,更加深刻地认识其背后的民族精神,更加唤醒其内心对于自由平等的向往与追求。

沈从文具有“湘西边区少数民族生活画家”的美誉,他用极其质朴、直白的语言,为我们构建了一个近似于世外桃源的世界。其笔下所呈现出的“美”与“爱”给万千世界的浮华带来了光明与温暖。究其根本,自身的天然民俗文化基因,造就了他不拘一格的文学理念,其所蕴含文学品格的内在独特性由此跃然纸上。此外,湘西当地特有的巫楚文化也在潜移默化之中被赋予到了他笔下的人物身上。而他作品中所描绘的具有诗意美、梦幻美、画面美的湘西古城给人以极大的审美体验,亦启发了后世多维的审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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