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 怿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西安 710119)
近年来,强调运用多边档案以及挖掘高级与低级政治议题在内的“冷战国际史”方兴未艾,正成为世界现当代史研究中具备经世致用价值的“显学”。基于全球视野、中国关怀的学术视角,冷战国际史旨在解决共和国对外关系史中的诸多关键内容,补足其中历史认知与历史教训中的模糊点,进而基于后冷战视角,深度审查全球冷战与当代中国模式、中国道路抉择间的深切关联。
冷战国际史通过研究中苏同盟运行及破裂,能够透析毛泽东时代中国独立自主的战略根基以及工业化夙愿;基于探究中美由敌对走向缓和,再步入20世纪80年代初步性战略关系的双边关系演绎,则可挖掘中国调整对美外交的逻辑。强调中国关怀的冷战国际史,既能够揭示共和国前30年的盟苏外交与独立自主战略,又志在考察共和国后40年来借助改善中美关系从而加速现代化,且始终坚持独立自主的历史实践,可强化“‘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不能相互否定”[1]的历史解释,消除共和国国史教育中潜伏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助力高校“四史”教育。(1)“四史”教育指“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7月初在给复旦大学《共产党宣言》展示馆党员志愿服务队全体队员回信中,明确提出了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的要求。因而,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是强化阐述中国道路与中国模式,透析中国在冷战中地位、角色与决策,探究20世纪后半叶大国关系、冷战实践及其同当代中国命运关联的必要基础,故此,冷战国际史是得以发挥历史教育启蒙大众、经世致用、知古鉴今等价值的典范,其亦与“四史”教育天然地密切联系。
文章旨在论述近年来高校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的发展,进而对高校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如何更好地发挥资政育人作用,怎样有效地在高等教育受众群体中以及在“四史”教育框架内阐释全球冷战同中国道路之间的深刻关联等问题进行考察,并就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可以持续发力、改善的方面提出一些拙见。
伴随苏联解体及东欧剧变,进入20世纪90年代,基于苏东国家档案公开,以及美英等国档案周期性解密,辅之以中国官方领导人及决策亲历者文献的出版,冷战史研究进入热潮,成为继二战史之后世界现当代史研究中的重要领域。在中国世界史学科中,基于在获取史料方面同西方同仁颉颃,冷战史研究后来居上,已经站在前沿,就一些议题已能够同哲学社会科学发达的西方大国对话。[2]冷战后加速出现的“冷战国际史”,谋求冲破作为“兰克史学”典范的外交史范式,倡导多国及多边档案的互证、解读,强化考察除去美苏的第三国因素,引入非国家行为体及社会经济力量,采用社会科学其他方法,进而得以更加多元、有效地解释冷战,强调学科的“国际史”气象。[3]
进入新世纪,基于蓬勃发展的冷战国际史研究,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成为我国高校世界现当代史乃至于博雅通识教育的关键组成。首先,各高校及单位加速开展基于现代国际关系史和世界现当代史的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涉及历史学及世界史本科课程以及面向其他专业学生的通识教育,另包括硕士、博士研究生培养。以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为例,该院为本科生开设“现代国际关系史”“冷战史”“战后局部战争史”及“国际政治学”等多门触类旁通的选修课程。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则强调世界史专业本科生在修读冷战国际史时应具备第二外语素养,自2013年12月起规定世界史为“一本一辅”专业,学生需修读外语学院除去英语的其他外语本科学位,为培养在语言方面具有“三栖”能力的硕、博士奠定基础,这十分有助于学生进行基于多边档案的冷战国际史研究。[4]
其次,面向各专业本科生的博雅与通识教育中,冷战国际史逐渐发挥重要影响,成为当代大学生通识教育的组成部分。2011年,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王斯德编写的《大学世界史》,作为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成为我国面向包括理工科学生在内的非历史学专业本科生进行世界史通识教育的重要教材。该著凡45万字,突出强调现代化及全球化驱动下的“人类文明史”,并以论述二次大战后的冷战史为主要线索,强调冷战国际史的深远影响。[5]为反思苏联模式,王斯德着重强调,现代民主社会,“治国”不是少数国家领导人和社会精英的“专权”,全体社会成员都是国家和社会的主人,都有“治国”“平天下”的权利与义务,世界史通识教育有益于全民抵制少数人以个人意志左右国家命运,把社会当作实现自己所谓“理想”的实验室,不受监督地把民族引向灾难的困境。在这方面,苏联的兴亡史以及冷战中苏联的战略失误便给后人留下了沉痛的教训。[6]
再次,从事冷战国际史研究及教育教学的高校积极投身社会服务,培养大批硕、博士人才,创办学术刊物,举办学术交流及培训活动,促进冷战国际史研究及教育教学面向社会、走向大众。其中,华东师范大学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成立于2001年,是国内首个也是目前唯一以冷战史为研究主题且专门培养冷战国际史博士的国际性学术机构,为我国冷战国际史研究输送了大量人才,同时收集、编撰了大量有关苏联东欧、东南亚的档案。该机构2011年起还在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设立海外工作室,开展冷战史研究合作创新项目。[7]
冷战是深刻影响20世纪下半叶人类命运与国家间政治,乃至持续形塑21世纪全球面貌的重大世界历史事件,在“全球视野,中国关怀”的义理追求引导下,高校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有助于“深刻把握人类发展历史规律,在对历史的深入思考中汲取智慧、走向未来”[8]。鉴于中华人民共和国长期参与冷战,自50年代末更是成为全球冷战的重要棋手,向广大高校学生传授冷战国际史知识,当然能够强化“‘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不能相互否定”的朴素道理,强化学生对于“四史”的真切理解,亦可向学生群体深刻解说当今世界格局形成、演变的脉络,解释全球冷战所影响的中国模式、中国道路,去除学生群体中存在的极端民族主义与历史虚无主义情绪。为此,在同“四史”教育结合的基础上,笔者在此陈介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中应注意和突出的几个方面。
(一)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中的重点,即毛泽东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期的盟苏外交,以及邓小平主导下20世纪70年代晚期至80年代中后期的联美外交,两者虽然看似矛盾且割裂,但在本质上却逻辑自洽。相关实践凸显了中国国家发展叙事中的“工业化”与“民族复兴”主旨,以及最为基本且关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独立自主”立国根基。深度阐述相关要点是向青年学生生动透析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以及社会主义发展史的要义。
具体来看,教师应首先陈述20世纪以来,“工业西方”压制“农业东方”的总叙事,进而考察以列宁主义强政党为代表的、后发超大型国家治理体中“以党治国”范式的异军突起,继而论述“以党治国”与列宁主义形塑下,作为后发国家现代化实现路径之一的毛泽东思想及其指导下的政治动员,在20世纪中叶中国国家治理中的历史地位与关键作用。(2)就“以党治国”论的历史缘起与治理表现,可参见任剑涛:《中国的现代国家构造:党治国家》,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9。基于此,相关教育教学应继而向学生重点讲授1944年至1945年春毛泽东的联美外交设想及努力。
其中,美国基于登陆华东以及建设对日战略轰炸基地的需要,希冀借助中共在华东的抗日武装,于1944年7月派遣美军观察组前往延安,推行“压蒋联共”政策,这是中国共产党发展对美外交工作的缘起。毛泽东一生先后在1944年尝试联美外交,新中国成立后实行“一边倒”盟苏外交,20世纪70年代则践行“联美抗苏”战略,如果我们孤立地看待其中任何一个阶段,都无法全面透析毛泽东对美外交的根本考虑。基于讲述美军延安观察组活动,考察中共对美外交缘起,向学生透析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阶段一度出现的联美外交谋划,挖掘毛泽东谋求借助美国援助进而实现工业化的战略愿景,有助于从毛泽东外交思想的逻辑链条原点出发,引导学生深刻思考毛泽东对美战略思想的出发点与根本诉求。(3)就美军观察组在延安以及毛泽东1944年发展联美外交等相关议题,可参见牛军:《从延安走向世界——中国共产党对外关系的起源》,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同时,毛泽东此种联美外交努力,与其借助列宁主义强政党加速中国工业化进程的愿景并不矛盾,相反可彰显毛泽东1944年联美外交的特质。
进而,教师应重点挖掘毛泽东1949年至1965年发展及调控盟苏外交的历史实践,突出向学生介绍毛泽东盟苏外交过程中旨在求得苏联对华工业项目转移,筹建中苏同盟的制美安全屏障,以及学习苏联模式,从而实现小农社会为基础的中国超大型国家后发崛起等复合型大战略。课程要以毛泽东1950年访苏及《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为重点,探求毛泽东旨在实现中国工业化的夙愿。课程要以“了解之同情”的教学透镜,以毛泽东访问斯大林车辆厂期间认识到工业化的伟力为个案,突出中共求得国家工业化的基本诉求,全面理解其后一系列派生出的各型政治动员与政治实践。同时,教师要向学生揭示中国决策参加朝鲜战争,进而加速绑定盟苏外交,以及斯大林晚年及赫鲁晓夫执政前期对华大规模援助的深刻关联。(4)就中苏同盟、朝鲜战争议题,可重点参引沈志华:《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沈志华:《无奈的选择:冷战与中苏同盟的命运》,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据此,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能够向学生陈述以朝鲜战争和中苏同盟为表征的,以中美对抗为核心的“亚洲冷战”的爆发与缘起,论述中国的冷战抉择对中国国运的深刻影响,强化“四史”中社会主义发展史的教学质量。
在解析中苏同盟运行时,一方面需向学生论析苏联对华援助的国际主义性质,及其对于提升中国工业能力及国民经济水平的巨大效能,论述苏联专家援华的真诚热情,另一方面需向学生论析中苏国家间矛盾的潜伏与激化。为此,课程需要基于国家间关系、党际关系、领袖间关系三大维域,透析自20世纪50年代末起,中苏国家间矛盾的复杂缘起。其中,要以中苏关于“大跃进”的分歧,中苏关于对美战略、“世界革命”的分歧,中苏对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领导权的争夺等为切入点。据此,课程教学能够强化论证自1949年“紫石英号”事件以来,毛泽东时代中国“独立自主”战略的历史缘起、内在特质、持久坚守,及其积极、长期的历史价值。
在教学邓小平自1977年底至1984年的联美外交实践时,课程需要向学生深度解释中国由盟苏外交到联美外交的转折与根源,这是强化论证“‘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不能相互否定”这一道理的核心,也是在“四史”教育中理顺“社会主义发展史”和“改革开放史”逻辑联系的关键,否则学生会滋生出某种历史虚无主义情绪,导致其以负面视角看待“改革开放”前的国史。其一,需要论述美苏关系由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美攻苏守”态势,向20世纪70年代“苏攻美守”态势的转变,进而全方位论证美、苏、中战略三角关系演变及其对于中国外交战略的影响;其二,需要讲授毛泽东时代与邓小平时代中国国家发展道路的差别,即毛泽东时代中国强调“革命”哲学背景下,20世纪50年代末至1973年前后展现出的“世界革命”实践,以及邓小平自1975年推行“整顿”工作到其再度复出后,以“四个现代化”及融入世界体系为取向的联美外交实践。
课程在此处需强调的是,上述两种冷战外交的战略目的殊途共归,都是旨在实现民族复兴与国家富强。只不过毛泽东的对外战略具有推动“世界革命”的豪情,具有将中国国内政治治理加以外化的宏愿,且在实践“联美抗苏”战略时,不忘坚守国内治理方面“继续革命”的遗愿。因而,毛泽东控制20世纪70年代初“联美抗苏”战略的深度,对1975年邓小平“整顿”时期的外交工作也提出批评。而邓小平随后的联美外交则是其认识到中国革命民族主义对外战略逐步不合时宜,不符合世界发展的主潮流,而加以现实主义调整的适时产物。
在阐释邓小平联美外交教学时,还需利用美方丰富的原始档案,重点论述1982年至1985年邓小平再度调试联美外交,进而自1985年再次强调中华人民共和国“独立自主”战略,中美双边关系的热度随后略减的历史进程。这是以中美关系变化为牵引,从而有效落实“四史”教育的题中之义。为此,需要向学生透析美国在对华技术转让和军售方面提防中国独立意志崛起的所谓“有限武装扶华战略”,另外需要为学生论析1981年美国深度干预波兰“团结工会”事件期间深刻的反共面孔,以及美国请求中国配合对波施加制裁的历史秘闻,进而从“政治安全”角度,论证邓小平基于“政治安全”核心原则,决定援助波兰统一工人党,进而自1982年加速调试联美外交的历史实践。同时,课程还要讲授这一时期美国在西藏问题、对台售武、意识形态等方面不变的对华攻讦与压力。
据此,通过解析中国联美外交由1979年底苏联入侵阿富汗后一度的热络态势,到1985年中美关系亲密程度相对衰减,能够向学生强化论析中华人民共和国“独立自主”立国根基在“改革开放”背景下的巩固,解释中美双边关系中恒久不变的一些战略性、结构性矛盾,这自然能够向学生合逻辑地解析“‘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不能相互否定”的朴素历史道理,增加学生的历史理性主义,帮助当代大学生形成完善、客观的美国观,有效配合“四史”教育深入实效。
(二)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中的重点,即美苏冷战缘起的深层次原因,以及美苏在冷战决策中影响国运的战略得失,对于培育大学生的当代世界历史感与韬略素养,以及警醒学生应汲取苏联的冷战决策失误经验等,具有重要的教育教学价值,是完善“四史”教育既有框架的有力着眼点。
首先,美苏关系由二战末期的合作态势自1946年起加速步入对抗,美苏决策层之间的“错误认知”与“最坏打算”等现实主义思维,发挥了促发冷战骤兴的关键作用。苏联在二次大战中人口死亡超过2700万,美国则不到30万,因而,为防范大战再次重演,旨在保障苏联国家安全且带有相当机会主义局部扩张色彩的冷战初期斯大林外交,引起杜鲁门政府的强烈应对。战后初期美国决策层内部的关键阁员乃至多数总统,均有参加对法西斯作战的实际经历,均亲身体验过二次大战的极端惨烈,对于连续遭到大战打击的自由理想主义国际政治观念已经不抱有十足的希望,因此,美国决策层及战略界很容易陷入冷战思维,出于防御的目的进而开启对苏全面“遏制”。有鉴于此,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应向学生重点讲授美苏陷入对抗,以及美国开启对苏“遏制”的逻辑,提醒学生应弱化冷战思维,谨防对于别国行为的过度认知,特别是“错误认知”。
其次,苏联基于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的经济改革成效而于20世纪70年代初达到国家实力巅峰之际,苏联对外战略也进入力争对美“平等”(parity)地位的强势阶段。1968年至1979年底,美苏维系长达十年的战略“缓和”同期,苏联不顾国力限度与国家利益的适宜边界,力争成为同美国“平起平坐”的超级大国,这促使苏联自1974年后在安哥拉内战、莫桑比克独立战争、欧加登战争等多场中间地带的局部战争中全力干预地区危机,进行武力投送,并在战后维持军事存在。其中,苏联对欧加登战争的介入是其武力干预非洲事务的巅峰。战争期间苏军的洲际武力投送引发美方忌恨,鹰派就此拒斥苏联成为同美国“平起平坐”超级大国的战略理念,则成为终结“缓和”的催化剂之一。美苏“缓和”崩溃后,苏联国际环境猝然恶化,这为20世纪80年代后期苏联的加速衰败确定了基本的国际战略格局。
苏联20世纪70年代在广大中间地带的战略扩张并未换取真正有益的战略酬益,除去军事基地并无实际所得,苏联为此还需向相关国家提供低息贷款和无偿援助,大大耗费了国力。因而,苏联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至1979年底入侵阿富汗,导致国家陷入“帝国过度扩张”的传统大国对外战略陷阱后,加速面临战略能力与战略目标之间不相匹配的困境。深刻讲述上述引发苏联衰落的历史教训,引发学生积极思辨,无疑是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的题中之义,能够达到历史学教育“资政育人”的核心作用,亦是对“四史”教育的有力补充。
(三)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上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国家无论在体制、制度上,还是在所走的道路和今天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境遇,都与苏联有着相似或者相近乃至相同的地方。弄好了,能走出一片艳阳天;弄不好,苏联的昨天就是我们的明天”。[9]故而,冷战国际史的重点,即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的一系列战略失误,及其过度自由理想主义对内、对外战略的总失败,是亟须引发重视的教育教学关键点。
戈尔巴乔夫轻信美英援助承诺,以及梦想建设“自乌拉尔山到巴黎”的所谓“欧洲大家庭”,进而终结冷战的战略构想,大大弱化了苏联在美苏“削减战略武器谈判”以及德国统一等议题上的筹码。此种自由理想主义的对外战略,对于最终造成苏联权势急剧衰微、国家治理体最终解体以及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极度衰败,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有鉴于此,苏共中央稳健派称戈尔巴乔夫为不可思议的“火星人”,强调他们对于戈氏具有重大缺陷的致命个性,以及轻信美欧承诺而忽视国家间政治为实力政治本质的严肃批评。[10]此外,苏联在“限制战略武器谈判”和“削减战略武器谈判”中的施策特点及失误,也应是教育教学重点。里根政府、撒切尔政府在助推苏联解体过程中,发起的对苏经济战、宣传战、隐蔽行动以及对苏军事压力,亦对苏联解体与随后俄罗斯衰败具有关键影响。相关教学亟须强化论析上述西方对苏战略实质,并将近年来美国对华战略进攻性的强化,同美国对苏“遏制战略”加以对比,谨识苏联上述经验教训。
综合来看,对上述议题进行深度教育教学,促使学生群体清醒认知美国对苏援助口惠而实不至,但却谋求摧垮苏联,并持续打压俄罗斯、抄底其优质资产、瓦解乌克兰继承的核武器等方面凸显的真实国家性格,以及以“杰克逊主义”为核心的美国对外战略本质,无疑对于维护好中国道路具有潜移默化的作用,这也是对以国史教学为主体的“四史”教育的有益补充和配合。
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逐步蔓延后,中国抵御住了经济下行压力,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于2017年成为第二大对外投资国,中国的经济利益与发展权益日益遍布全球。伴随“一带一路”事业稳健推进,如何培养具有广阔全球视野、深刻中国关怀、历史理性主义以及丰沛世界历史知识的青年一代,事关“两个一百年”宏伟目标的行稳致远。为此,持续深化当代大学生群体的世界当代史历史教学,特别是利用世界史及通识教育传授冷战国际史知识,完善学生的美国观、西方观,去除部分学生群体中呈现的崇美、媚美意识,并在本科生中培养对于冷战国际史具有浓厚兴趣的潜在博士生等任务,是今后一个时期高校历史教育教学以及通识教育的发力重点。同时,为促进针对青年学生的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教育,强调中国视野与中国关怀的冷战国际史亦能够在“四史”教育中发挥自身的独特功用。为进一步推进高校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并利用其助推面向青年一代的“四史”教育,以下几个方面值得我们注意和投入。
首先,冷战国际史研究及其教育教学的价值已得到公认,而国际关系现状及国际关系理论研究由于过分强调“简约理论”的适用性,轻视国际关系的复杂性,导致其“预测失败”的困境加速凸显。即便是哲学社会科学异常发达的美国,白宫及诸情报机构组建的情报共同体,也没能预测1979年的伊朗革命与1991年的苏联解体,并未预料到“大中东民主计划”后出现肆虐中东的ISIS等政治伊斯兰极端组织,这凸显单独依靠国际关系理论及国际关系现状研究,无法应对纷繁复杂的世界格局,显示出历史智识的关键。
因而,为培养服务于“一带一路”等“走出去”事业的专门国际关系研究人才,国际政治与国际关系专业的本科生及硕博士培养方案,应强化国际关系史与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增强相关人才以整体主义而非化约主义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国际政治现象,促使学生注重探究决策者的个人作用与主观能动性发挥,在进一步谦虚认知历史学价值和学习掌握原始史料、资料的基础上,采行历史学研究中的类比法进而强化认知国际政治现象等综合素养。[11]
其次,目前,国内一些高校已经从历史学本科专业中单独开辟出世界史本科专业,世界史本科生培养方案在强化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的同时,应注重培养学生的小语种素养,以便扩展冷战国际史研究的门类与视野,服务于中国同周边国家关系研究、苏联及东欧内政及外交决策研究等现实意义重大的研究方向,发挥冷战国际史学科经世致用的价值。例如,华东师范大学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组织包括外语专业人才在内的综合性力量,近来编写的九卷本《东欧各国社会制度转型档案文献编目》,引发巨大反响,必将为新时期中国社会转型研究提供有益参考。同理,面对特朗普政府压迫中国参加美俄战略武器裁军谈判的进攻态势,掌握俄语、英语的冷战国际史专业人才应在国家的统一组织下,系统研究苏美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长期军控谈判的经验。故而,具备条件的各地高校,特别是部属高校以及发达地区省属院校,均可效仿首都师大,要求世界史本科生辅修除去英语之外的“第二外语”,加强历史学院同外国语学院在学术研究、学生培养等方面的合作,为国家打造充足的国别研究与冷战国际史研究潜在人才库。
再次,鉴于冷战国际史同中国模式的前世今生关系密切,苏联的冷战决策经验对于当代中国具有重大的警示、借鉴价值,因而,饱含深刻中国关怀和中国视角的冷战国际史,应成为国家公费师范生培养和“四史”教育实施框架中的着力点。包括历史学与思想政治学科在内的公费师范生培养方案应考虑增加冷战国际史,以及同冷战紧密相关的共和国对外关系史的系统学习,引导师范生将相关知识活学活用,在中学历史课程及思想政治课程中潜移默化地向学生论析冷战形塑下的中国模式,传授苏联败退冷战的惨痛历史教训。同时,有关部门有必要思考如何将强调中国视野的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切实纳入“四史”教育系统,避免单单只讲授共和国国内史,进而通过阐释中国在20世纪恢宏全球冷战中的义理伸张与大国作为,深化青年学生对“四史”教育的认同与共情。
最后,我国冷战国际史和“四史”教育的行稳致远,还有赖于汲取美欧在相关领域的有益经验。其中,美国虽然在基础教育阶段并未设立思想政治课程,但却自1916年便设置“社会科”课程,核心为美国历史和世界历史课程,专门用于强化青年学生的爱国主义、公民素养,这对于巩固美利坚国族共同体,引导学生认同并适应美国多元族裔、多元文化社会具有关键作用。以美国基础教育最发达的加利福尼亚州为例,十一年级即高中二年级学生需通过“社会-历史”课程深度了解美苏冷战如何加速了美国20世纪60年代的民权运动,认知麦卡锡主义以及尼克松总统在“水门事件”中的作为,如何侵蚀了美国的民主。冷战史课程还要求高中学生汲取美国的冷战历史教训,而需更加多元、理性地看待二战后的民族解放运动,认知当代世界的复杂性,从而审慎认知美国力量的有限性,以避免新的越战泥潭。
美国历届政府高官中不乏战略大师,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异常发达,“社会科”课程在其中的启蒙作用不容忽视。对此,我国的中等、高等教育以及更为广泛、长期的“四史”教育亦应打造涵盖地缘战略及战略地理、国际关系现状、以冷战国际史为核心的世界当代史,以及以国史为牵引的中国道路阐释等子系统组成的综合性必修科目,借此,引导青年学生深刻认知中国道路与中国模式,深情认同并维护中国国族共同体,深刻理解中国对外战略与内部治理路径。
“欲灭其国,必先去其史。”2019年底以来,中国历史研究院刊发《中国历史研究院集刊》《历史评论》两大新刊,并在“历史中国”官方微信公众号声势浩大地传播以世界现当代史、中美关系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等为重点的系列文章。同时,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青年一代要努力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的总要求,凸显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于历史问题研究与历史传播阵地的坚实把握,这是面对国际国内环境加速变化背景下,保障国家意识形态安全、政治安全乃至总体国家安全的应有之义。
为牢固铸就“总体国家安全观”,基于“全球视野,中国关怀”的义理出发点,在高校本科历史学专业以及通识教育中强化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尤为关键,在更为灵活且广泛的“四史”教育中,冷战国际史教育亦应具有独特地位。相关教育实践可向青年一代深度解说全球冷战与当代中国道路的互动进程,消除历史虚无主义,坚持“‘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不能相互否定”的历史认知,全面化、客观化大学生群体的美国观,以利坚守舆论及意识形态阵地。基于此,强化培养冷战国际史硕博士专业人才,亦是谨记苏联败退冷战的历史教训,服务于国家改革发展事业及“走出去”的着力点。可以相信,伴随中美实力差距的日益相对缩减,冷战中已然凸显的中美关系结构性、战略性矛盾以及美国遏制苏联的历史逻辑,必将在未来的中美关系中得到进一步彰显,高等院校基础教育及“四史”教育中,冷战国际史教育教学将会愈加发挥自身的独特功用与社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