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如此倾力 只因爱得深沉(上)

2020-02-22 04:31杨晓敏中共云南省永胜县委书记
社会主义论坛 2020年6期
关键词:永胜攻坚教育

文 杨晓敏 中共云南省永胜县委书记

历经5年的奋斗,终于迎来了贫困县退出国家评估检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但又觉得一些工作没有做好。也是,脱了贫,群众又有了新的美好生活愿望;脱贫了,又将成为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

2020年4月20日上午,在汇报了永胜县脱贫攻坚基本情况后,我接受了评估组的访谈,与来自江西财经大学的顾勇、王拓、王青等专家老师分享了这一路的艰辛与幸福,不经意间,我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因为我们肩上扛的使命太沉,我们对贫困群众爱得太深,我们走过的这一路实在太艰辛,而今4月的永胜,春暖花开,瓜果飘香,从县城到乡村,人们都在传递着一个消息——永胜就要脱贫摘帽了。

我是2015年12月9日到永胜报到的,记得宣布任职的当天,就去昆明参加全省脱贫攻坚大会,脱贫攻坚是本届县委的第一政治任务,县委是一线总指挥部,县委书记是第一责任人,我和全县人民一道就要向着贫困发起冲锋了。

全县15个乡镇,下乡的第一站,我选择了鲁地拉,那是永胜边远、艰苦、贫穷的代名词。时值寒冬,通往鲁地拉的公路崎岖坑洼,灰坨坨的茅草房,淹没在大山深处的雪地里。走进东乐村的傈僳人家,感受不到生活的气息,简陋的茅草屋里,老人蜷缩在火塘边,苦熬着艰难的日子,餐具与猪食混杂一地,年轻人怕生,都躲到邻家去了。我无法与他们沟通,看看住的地方,两层茅屋,一楼是畜圈,二楼住人,盖的被子单薄,粪气扑鼻。听毕志荣书记介绍,鲁地拉的傈僳族生活状况大抵如此。

次日,前往格克,从东乐出发,正在开挖江边悬崖公路,走走停停,不见一丝绿意,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一派苍茫、悲壮,风雪里,唯有那狗的叫声,依稀传来生命在抗争。到了麦叉拉村委会,破旧的房屋,泥泞的院落,村干部的工作条件那么艰苦,说是干部,也是农民,他们对摆脱贫困没有信心,他们不愿打破千百年来不变的日子,不说贫困的乡亲。乡村干部对岁月轮回的习惯,没有更多美好生活向往,是让我最沉重的。去格克的路正在修,加上风雪阻路,我们只好返程。乡里的干部介绍说,格克、东江,至今还不通路、不通电,这就意味着数千群众仍旧生活在与世界隔绝的大山深处。总书记“不让一个民族掉队”的话语回响在金沙江河谷。

从鲁地拉回来,一个十分严肃的课题摆在面前,千条万条,交通是首条,路不通,样样不通,要么易地搬迁,要么改善基础。现在回过头看,县委,主要是我,对易地搬迁政策吃得不透,对这样的民族整体素质状态搬出去存在畏难情绪,好多次,财政部、省、市下来的领导希望我们下决心搬出去,最初,思维局限在一乡一镇之内搬迁安置,布局了27个安置点,无外乎只是搬到了公路边,修建了安全稳固的住房,不能根本摆脱那山那水束缚下的贫困。后来,聚焦深度贫困,搬了609户2258名贫困群众到县城集中安置,这过程,无比艰难,故土难离,舍不得、丢不掉自己的穷窝窝。为动员搬出来,逐级下死命令,乃至每签了一户搬迁协议都成了一种成绩,在微信群里分享。

2016年,全面打响了脱贫攻坚新战役,永胜首战交通与就近集中安置两件大事。当我走遍了永胜大地,行路难的问题越加沉重。第一个问题,未通高速公路。适逢云南“五网”基础设施建设大会战,我们抓住机遇,使横贯东西南北的三条高速公路规划进了国道省网。征地拆迁的任务十分艰巨,我和县长挂帅出征,人大政协给力,陈正江副主任、成联柱副主席坐阵指挥调度,抽调精兵强将,成立征迁指挥部,压实沿线乡镇一把手责任。在脱贫攻坚最苦最难的时候,我们完成了三条高速公路征迁任务,高速时代就要到来,必将提速永胜大发展。第二个问题,六个山区乡镇通行能力弱。县委、县政府在这个问题上高度统一,下决心改扩建羊坪、光华、松坪、大安、东山、鲁地拉等六个乡镇通乡油路,共154公里,投入4.68亿元。如今,每当走在通畅的去乡油路,我就充满对大山的希望。第三个问题,乡际、村际不连通,看着很近,走去很远,从这乡到那村,常走回头绕行的路,金沙江沿线、冷凉山区乡村串不起来。永胜投入2.7亿元实施乡村连接通达工程,形成了不再回头的乡村路网。第四个问题,村组不通达。因为居住分散,组组通达难。我们通过以奖代补政策,每公里补助10万元,激励乡村干部、基层群众出地投劳,完成了67条450公里村组通达工程。交通,依然是贫困山区的瓶颈,“十四五”时期,我们要实现组组硬化。

2017年,我们消灭了茅草房。为了户户安居,国家实施了农村危房改造、易地搬迁等项目,而永胜县特有1662户茅草屋,必须消除。由于没有项目支持,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主要是资金筹措难,而且只有全部由政府承担,因为茅草屋里的家庭,贫穷致深。有一天,县长从东山、鲁地拉回来找到我,表达了下决心消除茅草房的迫切心情。我们在鲁地拉召开了现场动员、推进大会,各乡镇日夜奋战,终于让永胜大地不见了象征着贫困的茅草房。

改革开放以来,在共同富裕的路上,城乡之间、坝区与山区之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凸显,摆脱贫困成了全面小康最大的短板。永胜的脱贫攻坚,聚焦一江一山,突出傈僳族与彝族。金沙江干热河谷带、冷凉山区,生存条件恶劣,民族发育程度低。彝族同胞具有抗争的精神,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仅羊坪乡,在外务工的年轻人达1571人,他们把希望与未来都寄托在下一代,在彝族地区,没有一个孩子因贫失学辍学,都竭力想办法让孩子到坝区、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在县城,大量的山上彝族迁居租房,照顾娃娃上学。为了与命运抗争,居住在高寒山区的彝族人自发投亲靠友,向更适宜生存的温热地区迁徙,规模达482户2171人,最长的已近30年。当初,他们也曾付出过代价,并不是凭白无故地来到新的住地,大多是与迁入地的熟人朋友私订契约的,有的是因为那时政府管控不严迁到了国有林地,到了现在,户口迁不了,老家回不去,成了全面脱贫路上的一个历史问题。

怎么看?怎么办?中共丽江市委的态度十分明确,都是中国人、丽江人、永胜人,历史要尊重,现实问题要解决,要求县级负责,就地脱贫。为了解决好迁出地与迁入地的工作关系,县委成立了自发迁徙移民办公室,统筹协调,按照扶贫政策由迁出地落实、摆脱贫困由迁入地组织实施的原则,稳定而有效地解决了这个特殊群体的脱贫。走出大山,是一种进步,各民族融合发展,更是少数民族新跨越的路径。

傈僳族居住在金沙江沿线的大山深处,是云南9个直过民族之一,人口5.3万,贫困人口占全县44%,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最直接的原因是生存条件恶劣,长期的封闭,大多数群众没有到过县城,一生守望着那一座山、那一条江,重复着千百年来不曾变化的生产生活方式,处在低需求、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最根本的原因是教育落后,文盲半文盲居多,很多中老年人不懂汉语,早婚早育问题突出。在傈僳族居住的六德乡,我曾写过这样几句诗:

他留山的梨花开了又谢

马过河的水涨了又枯

悬崖边上的傈僳山寨

男人醉了

女人走了

唯有山下的国道353

车来车往

没有路,可以修;没有电,可以架;没有水,可以引;没有安全稳固的住房,可以帮助建,唯有改变一方一族内生发展进步动力这一件事,不是三年五年可攻坚下来的,必须始终引起高度重视。我们一直在努力,这几年来,交通的改善,让傈僳乡亲告别了人背马驮的历史;茅草房的消除,农村危房的改造,让傈僳群众住上了安全稳固的房屋;人居环境的整治,让傈僳人家实现人畜分居,有了厕所,是一大革命。

我们致力于贫困的代际阻断,在解决好“两不愁三保障”的同时,穷尽智慧、想尽办法,加快推进民族地区教育发展进程。2016年教师节,县委召开教育发展大会,提出一个目标,坚决打赢教育翻身仗,重振永胜教育雄风。落实三级书记抓教育,全县科级以上领导干部每人联系一所学校,要求每年为学校办几件实事,教师节都要下学校看望慰问,形成党重教、政兴教的浓厚氛围。

舍得为教育投入,从2016年开始,县级每年预算1000万元支持教育改革发展,投入3亿元补齐了农村教育基础基本短板,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于2017年通过国家评估验收。在战略布局上,我们按照“高中办在县城、初中办在坝区、山区办好小学,做到控辍保学”的思路,新建了投资4.7亿元容纳3000人规模的民族中学,尽最大努力把更多优秀少数民族儿女集中县城就学,让山区的娃娃融入到城里、坝区,山里的孩子增长了见识,集中办学的规模效益不断凸显。针对脱贫攻坚路上教育扶贫,倾尽了全县之力,认真落实国家“两免一补”等普惠政策,我们将贫困山区学前教育幼儿营养餐改善纳入县级预算,对建档立卡贫困家庭在校子女按小学600元/生/年、初中1000元/生/年、高中2500元/生/年、大学5000元/生/年给予生活补助,努力减轻贫困家庭教育支出负担。在直过民族傈僳族的教育问题上,重视普及的同时,针对能进一步上高中、进大学的比例太少的现实,着眼培养这个民族引领人才的迫切需求,我们在县城创办了3个班150名全免费的优秀初中班,要求学校提供最好教师、最好资源,县领导主动受聘为名誉班主任。在控辍保学的路上,乡村两级干部及教育行政部门、全体乡村教师突出政治责任,以“一个都不能少”的目标要求,付出像父亲母亲一般的关爱。到2019年,永胜县因学致贫、因贫失学辍学的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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