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在对艺术史的研究中强调对文献的整理和使用的方法不断反思和实验。其所辖的古代部分是以编辑《汉画总录》(国家重大社科项目)和学刊《中国汉画研究》为中心;当代部分以1986年以来编辑的中国现代艺术档案(CMAA)和编辑出版《中国当代艺术年鉴》为中心,兼及近现代艺术史和世界艺术史的各种专题研究。
虽然本国古代艺术、当代艺术和非本文化外国艺术(世界艺术史和全球艺术史)这三个方向的研究针对对象各有差异,具体研究方法和技术不太一样,但是学术的目的都是通过文献证据和数据来对学术问题进行考证和解释。随着最近二三十年来新媒体、新观念和新方法的出现,学术研究理念和范式试图往前推进。
应《画刊》的邀请,本次汇集了一些零星的报告,来说明新媒体、新方法所引发的这种结果。北京大学老校长胡适先生所提倡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方法已经不适用于当代,因为进入第四范式的时代,遵循的是以数据库技术和全球聯网、人工智能查询为代表的新的学术研究理念。就是说必须掌握全部的材料(大数据不在其大小,而在于其精密、准确、全面的程度),才能够让问题显现出来;而不是说自己可以假设一个问题再去“找”材料,因为在寻找的过程中,必然出现对材料的拣选、遮蔽和挂漏。尤其是有了观点和问题意识再来看材料,就会出现巨大的主观臆测和错乱。所以这次的几篇文章,分别是说明目前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在做怎样的实验,又是如何来建造当代艺术的数据库,如何来展开档案整理和年鉴编辑;在古代艺术方面如何建立四个数据库,从图、词、物三方面来对古代遗留至今的一个有限度的全部材料(汉画)进行实验,尽可能建立内部组织和互见系统;也有中心召集研讨会同行提供的方法和意见(如录像局的报告)等。至于现在已经做到什么程度、有什么问题,还望与同行切磋,就教于专家。
北京大学最近成立了国史(共和国研究)中心,将当代问题的研究正式纳入专业设置,而档案建设也成为中国的一个国家重点工程。中国现代艺术档案(CMAA)将并入“国史档案馆”继续一同推进,这将会极大地提高艺术档案的学术水准和权威保障。在国史档案的整体结构中,艺术档案已经完全突破了过去只做些艺术品、艺术家及艺术活动的记录的范围,具有了两重新的意义。
第一种意义是视觉与图像档案。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就是研究人们怎么通过视觉与图像(除了历史上的图形、绘画、符号等考古学现象之外,还包括现代机器摄制的摄影、影像以及数字媒体记录的形象和现象)与文献共同记录历史的原始状态。所以汉画研究所所做的图、词、物的三向四种数据库的分设及其之间的链接和稽查关系,看起来是新兴的人文社会科学发展的方向,其实内部蕴含着对“什么是图”的研究——姑称之为形相学(其与图像学的区别类似语言学和文字学的区别)——试验通过图像意义、形相逻辑和各种关联“图法”“图性”规律来记录、整理、建造和分析视觉与图像。未来的档案不再仅仅是“文档”,而是跨媒体、多媒体、新媒体在超链接状态下的结构、索引和验证系统。
其次是对于艺术档案本身的认识。档案过去只保存与真相和事实相关的材料,实际上,历史和认识从来也与“假相”相关,艺术作品就是一种假相。今天随着图像和媒介时代的到来,虚拟现实的出现颠覆了人对“现实”的理解。其实自古所有的神话、童话、绘画、雕塑和现在的电影等都是假设和虚拟,梦境也是。在未来,虚拟和幻境将会占据人们的主要的精神内容,但这些假相却真实地反映了人的心态和思潮,构成世界。对之进行整理和研究,使之与反映真相的各种数据互为表里,才能够形成未来档案的新的方向和新的性质。这种真相的档案和假相的档案的结合,也正是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长期在编辑中国现代艺术档案时所推进的原创性实验。(朱青生、徐志君,本期特稿策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