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中批判精神及其对捍卫和建构中国国际话语权的启示

2020-02-21 15:27
社科纵横 2020年6期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资产阶级宣言

赵 艳

(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合肥 230601)

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生中不断自我批判以及同各种反对势力及其反动思想理论斗争过程中的经验总结,是两人在革命斗争和真理探索中勇于批判和敢于接受批判的精神成果,也是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和开拓创新的理论品质,更是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保持旺盛生命力和科学创造力的动力源泉。马克思恩格斯“站在新的时代实践的高度,在当时德国和欧洲的具体政治环境里,批判地审视人类创造的一切优秀文化思想……锻造出为先进阶级的实践所需要的理论武器”[1](P88),也为当今时代我们理解和改造新世界提供了最锐利的武器——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这种批判精神直接或间接地贯穿在马克思主义众多经典著作中,《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正是这一精神集中运用的鲜活体现。本文正是通过对《宣言》中这一批判精神的梳理和挖掘,以期为当今时代处于西方话语霸权打压和围剿下的中国如何有效地抵制和解构西方话语霸权,以及积极捍卫和建构我国国际话语权提供方法指引和借鉴。

一、《宣言》中批判精神的运用与体现

(一)对资本主义社会及资产阶级的批判

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对资本主义及资产阶级的抽丝剥茧和层层解析,深入批判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和资产阶级的贪婪本性。首先,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对立和阶级剥削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脱胎于封建社会的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只是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虽然变换了一种新的生产方式,也“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旧的”[2](P32),并没有改变阶级对抗与剥削压迫的实质。其次,批判了资本逻辑下社会关系的扭曲与异化。资本主义通过肆无忌惮地扩张生产关系,斩断了封建社会“尊崇有序”宗法伦理关系的根系,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温情脉脉的面纱,把一切社会关系都异化成纯粹的金钱关系,表现在“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2](P33-34)。最后,批判了资产阶级对民族文明的破坏和城乡关系的剥离。随着资本的无限扩张,资产阶级的贪婪本性暴露无遗,加之工业社会下生产工具和交通工具的迅速改进和发展为资本的无限扩张提供了便利条件,资产阶级开拓了世界市场,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2](P35-36)。为此,它还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使农民被迫脱离农村生活,被赶进了城市工厂进而转变为被资产阶级剥削和压榨的对象。“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2](P36)正是通过这种全球性的资本扩张和野蛮侵略,资产阶级快速实现了资本主义的工业化与全球化,使它在“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2](P36)。

如果说以上这些正面的直接批判还不能让资产阶级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或者还能让他们道貌岸然地进行狡辩,叫嚣他们创造了所谓的“自由竞争”“独立个性”和“自由、法律”等先进理念的话。那么,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对此所进行的针锋相对的回应性批判更可谓是一针见血,让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自我美化与自我吹嘘的谎言不攻自破!如,针对资产阶级把消灭财产私有关系说成是消灭个性和自由的谬论,马克思恩格斯进行了鞭辟入里的反击,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是过去支配现在,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是现在支配过去。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2](P46),并对准资产阶级诡辩言论的要害进行了有力反驳,“我们要消灭私有制,你们就惊慌起来。但是,在你们的现存社会里,私有财产对十分之九的成员来说已经被消灭了;这种私有制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私有财产对十分之九的成员来说已经不存在”[2](P47)。揭穿了资产阶级万恶的谎言之后,马克思恩格斯又名正言顺地公开声明:“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2](P47)这种直接剑指资产阶级狡辩性言辞要害的回应性批判可谓是一种具有冲击力的反驳,不仅使资产阶级陷入自我打脸的矛盾漩涡,更有助于共产党人和无产阶级透过资产阶级唯慌唯恐的虚伪面孔和丑恶嘴脸,认清其竭力辩护私有制的真正意图和背后实质。

(二)对各种伪科学社会主义思潮和意识形态的批判

面对当时流行的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等各种错误意识形态和流派,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综合辩证地运用了“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针对各类流派一系列冠冕堂皇的思想理论和反动的社会实践一一进行了深度剖析和有力批判。首先,有力批判反动的社会主义半革命半反动的革命调和性。《宣言》中反动的社会主义包括(甲)封建的社会主义、(乙)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三种流派,三者都打着“工人阶级”或“社会主义”的旗号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理论或实践斗争,但当革命深入开展涉及到政治本质和阶级利益的时候,他们就原形毕露地呈现出阶级局限性,暴露出革命的虚伪性和反动性。如,批判(甲)封建的社会主义,“它有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论刺中资产阶级的心”[2](P54),但当革命斗争真正深入的时候,它就毫不掩饰自己批评的反动性了,“在政治实践中,他们参与对工人阶级采取的一切暴力措施,在日常生活中,他们违背自己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辞,屈尊拾取金苹果,不顾信义、仁爱和名誉去做羊毛、甜菜和烧酒的买卖”[2](P55)。批判(乙)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某种程度上“非常透彻地分析了现代生产关系中的矛盾。……它确凿地证明了机器和分工的破坏作用、资本和地产的积聚、生产过剩、危机、小资产者和小农的必然没落、无产阶级的贫困、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财富分配的极不平均、各民族之间的毁灭性的工业战争,以及旧风尚、旧家庭关系和旧民族性的解体”[2](P56-57),但按实际内容来说,它“或者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是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2](P57)。批判(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他们鼓吹超阶级的社会主义,声称自己代表人的本质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而实际上这种人不属于任何阶级,也根本不存在于现实界。发展到最后,这种社会主义“就直接反对共产主义的‘野蛮破坏的’倾向,并且宣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阶级斗争之上的”[2](P60)。其次,猛力批判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半改良半投降的革命妥协性。这类社会主义的资产者希望维持现有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关系,又想要消除现存社会的一些“弊病”,同时清除那些使这个社会革命化和瓦解的因素。显然,这是小资产者阶级自我改良的一套把戏。他们试图用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来使工人阶级厌弃一切革命运动,而他们所理解的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变,“绝对不是只有通过革命的途径才能实现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废除,而是一些在这种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实行的行政上的改良,因而丝毫不会改变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2](P61)。最后,极力批判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半幻想半实践的革命空想性。这是早期无产阶级的代表,他们已经意识到阶级间的对立,但限于当时自身解放的物质条件和自觉意识不高等各种因素,他们又看不到无产阶级的历史主动性,只能通过幻想的条件设计一些社会组织和社会计划去推行他们想象中的美好社会。相对来说,他们有一定的进步性,敢于抨击现存社会的全部基础,提出“消灭城乡对立、消灭家庭、消灭私人营利、消灭雇佣劳动”等消除阶级对立的先进主张,并且进行了一些社会试验;同时他们也呈现出早期无产阶级的历史局限性和纯粹空想性,没有认识到阶级斗争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因此“他们拒绝一切政治行动,特别是一切革命行动;他们想通过和平的途径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企图通过一些小型的、当然不会成功的试验,通过示范的力量来为新的社会福音开辟道路”[2](P63)。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深刻指出的,“阶级斗争越发展和越具有确定的形式,这种超乎阶级斗争的幻想,这种反对阶级斗争的幻想,就越失去任何实践意义和任何理论根据”[2](P64)。

通过上述对各种伪科学社会主义流派反动思想理论和伪社会实践的无情批判,马克思恩格斯深入披露了各流派背后所代表的阶级本质和利益关系。揭露了“(甲)封建的社会主义代表着封建贵族阶级及其利益,(乙)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代表着中世纪的城关市民等级和小农等级所组成的小资产阶级及其利益,(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代表着德国小市民阶级及其利益;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代表了当时社会中小改良家/小资产者阶级及其利益;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代表着早期落后的、传统的无产阶级及其利益”[3]。透过这些表象深入到其背后的政治实质与利益关系,马克思恩格斯深刻认识到正是由于这些流派所代表阶级本身的历史地位和阶级局限性,使得他们只能从本阶级利益出发进行某种程度上的革命斗争或社会改良,因为不能代表受苦最深的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也就不可能进行最彻底的阶级革命和政治斗争。因此,无产阶级要实现自身的解放,必须唤起整个无产阶级的觉醒,依靠无产阶级自身的联合,并且拿起武器进行最彻底的革命斗争和政治斗争,才能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

(三)对自身革命理论的自我批判

马克思恩格斯的一生不仅都战斗在对政敌及其思想理论的无情批判中,还一以贯之地坚持在批判别人的同时也以一种批判的态度审视自己,始终做到自我批判,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理论能够符合不断发展的社会实践,避免固步自封和走向教条化。正如他们自己所明确的,“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4](P7)。基于这种大无畏的勇于批判精神,两人也时刻不忘正视自身理论的不足和局限,敢于并善于从自身理论内部进行自我解剖、自我批判,力争做到立足于社会现实的基础上实现批判与自我批判的有机统一。《宣言》更是这一批判精神的集中体现和代表。作为指导共产主义者同盟的理论与实践纲领的《宣言》,最初出版时只有一篇引言和四章正文,出于国际工人阶级联合斗争和革命发展的现实需要,先后又以多种译本在世界各地出版发行。为了更好地指导国际工人运动,马克思恩格斯更是本着自我反思和自我更新的自我批判精神,结合时代发展变化的特点以及各国特殊国情与历史条件,前后为不同译本写了七篇序言,共同构成了现在所见《宣言》版本的全部内容。在多个版本的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多次指出“政治形势已经完全改变”,由于“《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利来加以修改”[2](P6/15),因此他们一再在序言中补充强调“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并在1883年德文版序言和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两次声明贯穿《宣言》的基本思想是“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2](P9/14)。这些作为补充内容的序言正是马克思恩格斯对自身理论自觉进行自我批判的发展成果,更是两人自始至终坚持唯物主义辩证法的鲜活体现。

二、《宣言》中批判精神的特征与实质

《宣言》中,批判精神是内蕴在马克思恩格斯对自身理论的反思以及对资产阶级与各种伪科学社会主义等反对派的思想理论和伪社会实践的披露之中的。这种深入全面的批判和深刻彻底的揭露,鲜明地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主要特征和内在实质。

(一)批判精神的主要特征

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贯穿于《宣言》整部著作的始终,使其作为整个无产阶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不仅具有较强的指导性和实践性,更是同时兼备科学性和价值性、批判性和建构性、开放性和内在规定性有机统一的显著特征。

1.科学性和价值性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性与价值性的辩证统一,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也同样彰显着科学性与价值性两个最重要特征。科学性本身就是一种符合客观实际,并能够反映事物本质和内在规律性的客观标准。《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对一切反对派所作的批判都是立足于历史和现实的基础上,以“是否符合社会生产力发展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历史规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作为衡量一切理论与实践的科学标准,并据此客观地厘清了无产阶级不同于资产阶级的历史使命,鲜明地划清了科学社会主义与伪科学社会主义之间的界限鸿沟。价值性体现在价值主体(指马克思恩格斯和整个无产阶级)根据事物的客观本性和内在规律性有效地改造客体对象,从而使自身的实践活动和对客体的改造符合价值主体追求的科学真理与价值目标。《宣言》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贯穿其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无产阶级立场和实现整个无产阶级及全人类解放的终极价值目标,这是引领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出发点和根本方向,也是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价值旨归。正是对“无产阶级自身解放”与“建立自由人联合体”的这种价值追求,使马克思恩格斯对一切剥削阶级和不平等社会现实的批判突破并超越了以往任何阶级的立场和局限,能够站在价值的制高点上,用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指导无产阶级对剥削压迫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最彻底的革命和改造,并且引发了全世界所有受剥削受压迫阶级的共鸣和响应,以致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一波又一波为实现自由平等的共产主义社会而奋斗的工人运动和武装革命。

2.批判性与建构性的统一

批判即否定、革命和打破,建构即确立、构筑和重铸,简而言之就是破和立,两者是一个矛盾统一体。批判是建构的前提和根基,建构是批判的目的和归宿。批判往往是为了更好地建构,内蕴在批判之中的建构本身就是最好的批判。“很多时候,正确的科学理论往往正是在破除错误和反动思想理论过程中创立和发展的。《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无产阶级的奋斗目标和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确立,也是在批判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各种反动社会思潮基础上实现和完成的。”[3]马克思恩格斯力争在借鉴过去一切阶级创造的优秀文化传统基础上达致自身理论的缜密完善,又努力在突破过去一切阶级局限性基础上实现自身理论的革故鼎新,不仅让批判越加深入全面、彻底有力,而且让建构更加科学完整、客观公正。可见,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绝不是简单地一味抨击和肆意批判各类反动派,更不是纯粹为了批判而批判,而是始终坚持有理有据、有破有立、破立结合地全面批判,在扬弃基础上有否定有继承地理智理性批判,真正做到批判与建构的有机统一。

3.开放性与内在规定性的统一

开放性是与保守性和封闭性相对立而存在的。开放是创新的前提和内在要求,保守和封闭只会裹足不前并导向教条。开放性本质上就是一种求实的态度,正是对事实的尊重和忠实才让马克思恩格斯时刻不忘以发展变化的眼光和宽敞明亮的胸怀,坦诚地面对自己和别人的一切理论成果。《宣言》中,两人始终以客观开放的态度审视自身理论及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学说,不仅以自我批判精神不断更新和修正自身理论,而且适时学习和借鉴非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说的合理成分以补充修缮自身理论。虽然马克思恩格斯一直以开放的心态对待各种理论和实践的发展,但求真更是两人终其一生所奋斗的目标。“从追随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到创设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从研习国民经济学到图构马克思的批判政治经济学,从探究空想社会主义的基本理论到为社会主义指明科学理路……”[5],马克思恩格斯一生正是本着对求真的这种虔诚和追求而不惧艰辛奔波、四处树敌(然而却没有一个私敌),却至始至终坚定不移地坚持事物发展的客观真理性和内在规定性。所谓内在规定性就是事物发展变化过程中本质的、必然的属性,也即事物发展变化的一般规律性。“两个不可避免”理论的提出,就是两人对“资产阶级必然灭亡,无产阶级必然胜利”和“社会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这一社会发展规律内在必然性的清醒认识和始终抱持。可见,无论是批判还是自我批判,马克思恩格斯都始终如一地坚持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开放性和内在规定性的有机统一。

(二)批判精神的内在实质

作为工人运动的革命领袖,马克思恩格斯无比同情受苦最深的无产阶级,也嫉恶如仇地鞭挞不择手段的资产阶级,这种善恶分明的态度不是两人一时情绪化或情感化的控诉,更不是凭空想象或苍白无力的恶意指责,而是批判主体(马克思恩格斯)对批判客体(批判对象)的理性反思和自觉的能动性批判,“包含着批判主体对批判对象的肯定性、否定性或引导性的价值判断”[6],更是批判主体“在实践批判与理论批判辩证统一的基础上,对自身及其理论与现实的关系的反思,对自身局限的扬弃和超越”[7]。所以说,这种批判实质上是一种对象明确、目的明晰、全面到位、彻底有力的综合性、革命性和超越性的批判。

首先,这种批判是一种既勇于向论敌公开亮剑,又敢于向自己公然开战的全方位、双维度和多视角的综合性批判。它纵向上包括批判和自我批判,横向上包括理论批判和实践批判,即对他人的批判与对自我的批判同时进行,对理论的批判与对实践的批判双管齐下。“这种批判既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也不怕同现有各种势力发生冲突”[4](P7),也就是说这种批判不仅包括外在的批判他者和回应他者批判,即批判与回应性批判;而且还包括内在的自我批判,即对自身理论的自我反省和自我完善。此外,正是意识到“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8](P9),马克思恩格斯不但善于运用“批判的武器”,还常常拿起“武器的批判”对准“批判的武器”,不断完善批判的武器,让批判由理论指向实践,更加综合全面、深刻透彻。其次,这种批判不是简单的否定,也不是纯粹为了否定而否定,而是一种在否定中积极扬弃和构建的革命性批判。《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不只是简单地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最彻底无情的批判,而是极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和创造一个新世界。如,通过对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深入批判论证了社会发展进程中“两个不可避免”与“两个必然”的历史规律,通过对各种伪科学社会主义和意识形态的全面揭露唤起了无产阶级的联合和开展革命斗争的意识觉醒,通过对自身理论的深刻反思和充实完善使马克思主义理论走下神坛走向科学。最后,这种批判是一种尊重历史、立足现实、面向未来的逻辑的、辩证的超越性批判。《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充分肯定了资产阶级创造的历史成就,也犀利地披露了资本主义私有制造成的不平等社会现实,并基于全世界无产阶级和整个人类解放的立场,以超越过去一切剥削阶级历史局限的视野,致力于消灭一切私有制和阶级对立的条件,铲除一切不平等的社会根源,呼吁并力行建立一个“自由人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P53),这种追求被压迫阶级整个阶级解放和个体权利实现的社会理想观,超越了历史上过往一切剥削阶级所不能企及的高度。

总之,马克思恩格斯这种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的辩证思维和高度自觉的批判与自我批判精神,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实现自身理论科学化的方针指南,也是当今时代我们全面认识和分析新形势新问题的指导方法,更是培育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有力武器。

三、《宣言》中批判精神对捍卫和建构中国国际话语权的启示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短短数十年就创造了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的经济奇迹,不仅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而且国际影响力也一路攀升。中国的快速崛起引起了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恐惧与不安,加之当时我们主要精力大都致力于国内社会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很少在国际舞台上主动亮相发声,这种国际发言权的缺失给了西方国家不断变换手法丑化、矮化中国国家形象的可乘之机,相继炮制出“中国崩溃论”“中国威胁论”“中国责任论”“强国必霸论”等一系列恶意唱衰、抹黑和污蔑中国的国际舆论。这种带有强烈不轨意图和目的的棒杀与捧杀,导致我国国际话语权常常处于被动局面。虽然我们一再向世界证明和阐释我国“不称霸”的和平发展道路,但限于西方国家长期以来对国际话语权的把持与垄断,以及我们自身在话语阐释和传播方面还存在各种不足等因素,致使我们在国际舞台上多数情况下的发言仍局限于针对指责和批判的被动性解释和回击,话语“音量”与话语“音效”依然提不高和传不远,远远不能与我国硬实力的发展相匹配。面对这种困局,被动回击并不能真正消解西方发达国家的话语霸权,塑造我国的国际话语主导权。因此,“求助于某种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仍然是当务之急,而且将必定是无限期的必要的”[9](P122)。这从《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针对资本主义社会和各种伪社会主义思潮盘根究底式的深度批判,以及对自身理论不断反思、充实与完善的自我批判精神中同样可以得到指引和启发。

(一)通过“批判与自我批判”不断反思和创新中国话语

无论是批判还是自我批判,我们都要实事求是、有理有据,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批判话语更加信服有力。正所谓“以诚立身,方能取信于人”。“真正的‘批判’不是凭空臆想或源于经验的设想和假想,而是在全面了解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有破有立地批驳,进而形成有信服力的批判。”[3]我们在对外传播自身话语时,第一,要做到从内容到形式、从主体到客体、从“音质”到“音效”等各方面的深度剖析和自我批判,反思我们的话语传播形式是否过于单一单调和路径不畅等;抑或作为话语主体的我们在阐释和传播自身话语的同时,是否考虑到话语对象(话语客体)的历史文化和现实环境,以及话语力度的把握是否契合话语对象(话语客体)的情感认同和价值认同等。第二,要在自我反思的基础上主动创新自身话语内容、改进话语方式、拓展话语平台,切实提升话语质量和话语效应,真正做到让自身话语无懈可击、无隙可乘。话语内容上,要精于提炼具有标识性的和易于为话语对象所理解与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和新表述。话语方式上,要巧于运用生动活泼、幽默风趣、喜闻乐见的诗词、名言、警句、谚语、俗语等,以及国际上惯用的语义清晰且契合话语对象文化习俗的字词语句等各种表述形式。话语平台方面,要在坚守传统媒体阵地优势中谋求创新并自觉提升国内主流媒体的传播力和影响力,更要善于借势发力,积极利用国际组织、西方媒体、国际学术会议和民间交流等各种平台和载体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总之,在对外阐释和传播中国话语时,不仅要从自身视角积极正视问题和不足,更要从客体角度批判和挑刺自身话语,即擅于在批判与自我批判中主动自觉地进行反思和变革,从而做到推陈出新和开拓创新。此外,还“应有意识地了解对方的社会文化、善用对方的话语表达方式,通过话语融合、文化握手,使自己的思想观点呈现易于理解、乐于接受的形式,推动思想上的同频共振,从而有效生成国际话语权”[10]。

(二)通过“回应批判”大力抵制他者对中国国际话语权的消解

作为向来主张和平共处、多元共存的发展中国家,我们一直倡导求同存异的“和合”精神,始终坚持“不称霸”“不结盟”和“不输出革命”。但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还存在不均衡和不充分的现实短板,并且又相对缺乏国际舆论场上话语权建构和创新的经验以及反制西方国家话语霸权的能力,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很少在国际舞台上积极主动去争夺话语主导权,更不会为了抢夺话语权率先挑起矛头和论争。正因如此,我们在话语主动权上往往错失先机,并且受制于人。相反,西方欧美发达国家凭借自身话语优势长期垄断话语霸权,不但建立了有利于自己的话语规则和话语标准,更是频频攻击和消解中国话语,企图遏制中国的崛起。表现为:当我国发展遭遇困难和阻碍时,“历史终结论”“中国崩溃论”继之而起;当我们发展取得成绩时,“中国威胁论”“中国责任论”“强国必霸论”一哄而上。总之,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西方发达国家带着有色眼镜去解读,并被贴上各种标签后推向舆论漩涡。《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针对论敌各种诡辩性言论的回应性批判启示我们,针对他者带有不轨图谋的强词夺理和栽赃污蔑,除了敢于正视自身不足和勇于自我批判以使自己能够立得住和站得稳之外,我们不能仅仅停留于或满足于解释和说明性的回应性批判,而应毫不畏惧地正面迎击一切挑刺和泼脏,以积极踊跃的姿态作出有根有据、据理力争的回击和批驳,并有力有节地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最终以“无招胜有招”。同时,还要善于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分析法和历史分析法,透过西方话语的表象深挖并揭穿其言辞背后隐藏的真正意图和实质——认识到话语权之争其实质就是意识形态之争,归根结底就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制度的斗争。掌握话语权才能掌握意识形态斗争的主动权和领导权。当然,话语权历来都不是天然生成的,也“不是自然而就的,始终是一个有意识的自觉建构的结果”[11],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主动维护和捍卫,并积极争取、塑造和培育我国的国际话语权。无论话语权的维护和捍卫,还是话语权塑造和培育的过程都是一个不断与对手相互角逐和实力比拼的过程,更是一种在相互批判和回应批判中斗智斗勇并最终取得话语权优势的过程。而要在话语权斗争中取胜,培育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将是强有力武器。既要敢于运用这个武器抵御和回击对方不怀好意的指责与批判,还要用富于批判的战斗力正面迎击西方话语霸权的威胁和挑战,更要擅于运用批判的精神直击西方话语霸权的软肋和硬伤,才能彻底粉碎西方话语霸权对我国国际话语权的消解。

(三)通过“批判西方话语霸权”积极争夺和建构中国国际话语主导权

纵观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话语权发展的历程,随着国力的增强我国国际话语权逐步提升,目前已转入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战略机遇期,但一路走来我们一直处于西方强势话语的钳制和打压之下,并经历了话语权塑造和培育的艰难爬坡期和曲折成长期。一是因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不愿正视中国的崛起,经常歪曲和过度解读我国的话语和行为,使我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发声一度陷入“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尴尬境地。二是因为中国文化基因中向来谦逊恭让的品格和秉承“以和为贵”的主导思想促使我们总是奉行低调、不当头的国际处事原则,不善于也不强于在国际舞台上主动亮相和发声,因而不利于我国国际话语权的培育和争夺。然而,历史和现实已经多次向我们证明,意识形态之间的对立和冲突不可能使资本主义国家心甘情愿地放弃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围剿和瓦解,即使被“和平演变”与“颜色革命”分化和西化后改旗易帜的国家也难逃被西方霸权主义欺凌和排挤的命运。最好的例子就是苏联解体后继起的全新政权俄罗斯,曾“一边倒”地倾向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期望与之建立良好关系,非但没有被接纳反而到现在还一直遭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的遏制。《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与各种反动势力斗争到底、毫不妥协的同时,积极建构工人阶级自身科学理论的批判精神也启示我们,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景,务必在坚决抵制和彻底消解西方话语霸权的同时,全力争夺和建构我国的国际话语主导权。不仅要正常有效、光明正大地发出中国声音,还要“通过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对外传播争夺全球价值标准的定义权,形成我国对自由、民主、平等、公正、法治、文明、人权、发展等人类共同价值的解释权和影响力”[12]。为此,中国必须主动扛起批判和解构西方话语霸权的旗帜,携手各国共同抵制国际霸权主义,彻底消释“西方中心主义”无理横行的肆虐,打破“北强南弱”“西强东弱”不平等、不协调的话语规则和国际格局。中国要积极推动国际话语规则进行改革,力争让更多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话语舞台中具有发言权,并“通过在国际话语规则制定中发出更多中国声音、注入更多中国元素来推动国际话语规则重构和再塑,为中国国际话语权的提升争取更多有利条件和规则保障”[13]。此外,中国更要切实增强议题设置能力,敢于突破并勇于创新国际话语议题设置,善于并强于设置和引领国际社会普遍关注和共同关心的国际热点话题和议题。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就是这类议题设置的成功案例,不仅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欢迎和大力支持,在国际舞台上树立了中国愿与世界各国“携手共进、互利共赢”的良好国际形象;西方霸权主义的强盗逻辑和丛林法则不得人心,只有关注人类共同发展的长远未来,积极回应国际社会共同希冀和期待,才能不断开拓国际话语空间,真正为国际社会的和平稳定发展创设更加公平正义的良好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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