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点点余烬,说不出的惆怅

2020-02-16 14:52冰心
文萃报·周二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祖宗大块数目

冰心

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是母亲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有一家大小半个月吃的肉,因为那里的习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猪卖肉的。我看见母親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

父亲呢,就为放学的孩子们准备新年的娱乐。父亲从烟台市上买回一套吹打乐器,锣、鼓、箫、笛、二胡、月琴。弹奏起来,真是热闹得很。只是我挤不进他们的乐队里去!我只能白天放些父亲给我们买回来的鞭炮,晚上放些烟火。

记得我们初一早起,换上新衣新鞋,先拜祖宗——我们家不供神佛——供桌上只有祖宗牌位、香、烛和祭品,这一桌酒菜就是我们新年的午餐——然后给父母亲和长辈拜年,我拿到的红纸包里的压岁钱,大多是一圆锃亮的墨西哥“站人”银元,我都请母亲替我收起。

最有趣的还是从各个农村来耍“花会”的了,演员们都是各个村落里冬闲的农民,节目大多是“跑旱船”、“王大娘锔大缸”之类,演女角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抹着很厚的脂粉。鼓乐前导,后面就簇拥着许多小孩子。

我十一岁那年,回到故乡的福建福州,那里过年又热闹多了。从腊月廿三日起,大家就忙着扫房,擦洗门窗和铜锡器具,准备糟和腌的鸡、鸭、鱼、肉。祖父只忙着写春联,贴在擦得锃亮的大门或旁门上。

新年里,我们各人从自己的“姥姥家”得到许多好东西。首先是灶糖、灶饼,那是一盒一盒的糖和点心。最好的东西,还是灯笼,福州方言,“灯”和“丁”同音,因此送灯的数目,总比孩子的数目多一些,是添丁的意思。

元宵过后,一年一度的光彩辉煌的日子,就完结了。当大人们让我们把许多玩够了的灯笼,放在一起烧了之后,说:“从明天起,好好收收心上学去吧。”我们默默地听着,看着天井里那些灯笼的星星余烬,恋恋不舍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寂寞之感。 (本版稿件综合《工人日报》、搜狐网、党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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