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慧彬
炊烟绵绵,来自乡村的深处,朴素、温暖而又芳香,在千里万里之外游子的心房蜿蜒着,逶迤着,像一条淡蓝的丝带,拉扯住乡村的暖,熏湿眼睛,点亮脸庞,感动惆怅成默默的念想和不变的坚守。
乡村的炊烟,总和日出日落有关。没有风的时候,一束束炊烟像一个个浓墨重彩的感叹号;而黄昏有风的时候,袅袅的炊烟如同起舞的曼妙女郎,轻盈、多姿,悄悄地穿过林梢,飘入无法忘怀的记忆。
我一直怀念炊烟,远离了乡村的炊烟,我的生命如同一条断流的河,一块荒芜的田。只有炊烟,以及村里那些与炊烟站在一起的风物,才能让我的生命变得幸福和充盈。在红尘里颠簸,疲惫的时候,总想跟着炊烟回家,对着那见证我年少岁月的炊烟大哭一场,我知道,我的滂沱泪雨,定会被炊烟带走,让我无所牵绊地上路追求。
漂泊的宿命已经不能让我经常回家了,生活把我羁押到远方。乏味的都市里,人们除了在穿戴和交通工具上展示、比拼富有之外,防盗门一关,各自在家中海吃山喝,既不知道对面的人家姓什名谁,也不知道楼上楼下的邻居来自何方,更不必说见到绵绵的炊烟了。
一束炊烟可能是一脉乡情。只要有水,有炊烟的地方必有人家,透过青青的篱笆,能看见鸡的逡巡,鸭的悠闲,或者还有一条狗戒备的眼神。忽然,篱笆深处闪过一位朴实的面孔,和蔼的女主人会用浓浓的方言问你:饿了,还是累了,要歇歇脚?庄户人家的日子散乱,不过饭是香甜的。没错,夕光薄岚里,你不要介意仍弥漫着炊烟味的黑瓷大碗,里面盛装的可是芳醇的乡情乡韵。
一束炊烟里可能是家长里短。端着饭碗去串门述说家常,抑或不约而同地来到树下,就地而蹲,几句没盐没醋的话,足以惹得一片欢声笑语。鸡多鸭少,婚丧嫁娶,总能把一顿饭的时间拉得老长老长。
我知道,乡村是贫穷的,但乡村又是那样的质朴,每一个村庄都有每一个村庄的气息,每一个乡村都会有绵绵的炊烟。《篱笆·女人和狗》,当我想起这部电视剧时,就会有浓浓的烟火味缭绕在心头,绵绵的炊烟总会把我包围在幸福的记忆中央。站在一缕缕炊烟的背景前,我的心会归于平静,城市生活衍生的计较、竞争和苦恼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从炊烟熄灭又升起的自然景观中汲取继续抬头前行的力量。
轻轻的,当我的眼神再次抚摸村庄绵绵的炊烟时,刚好暮色渐浓,村庄全部的重量,让一束束炊烟托起,炊烟是扎根土地上所有人们的希望。此时此刻,我只想在灵魂深处承载那一束束绵绵的炊烟,与它永久地相拥相守。
花谢香犹在
出走村庄,即使光阴将那些纯真的记忆推远,也淡漠不了我对故乡的依恋。穿梭于城市的边缘,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都倾情进入了文字的世界,每当夜晚归于宁静,整理那些似曾相识而又飘渺的真情实感时,村庄的那些花香,那些珍珠般的情谊,那些细致的关怀,又纷纷在心底掀起了波澜。
和煦的春风吹来,故乡那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花开遍了院落阡陌,开满了沟壑田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花朵以美的姿态,艳的色彩填满了思维的所有空间,心中顿然浮想联翩。乡村野花不以芳香动人,始终固守一份质朴,一份淡雅,不甘沦落于争奇斗艳的庸俗之境,无论遭遇自然无情的侵袭还是人类亲切的探访,都呈现出宿命似的接纳,没有悲喜的跌宕,将特有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春也无所求,秋也无所求,冬去春来,却只为一个暖暖的理由。春意阑珊,纵然花朵凋零,然而芳香犹存,感受安静而丰富的想象,任春风掠过心动的每一寸地方。等待与凝望,只为生命的怒放,恬淡与真实的过往都见证着花的生命,阅过花朵的美丽,穿过花朵的温柔,只想在心底驻留它所有的芳香。
故乡在平原,耕牛由放养改成了圈养,锈迹斑斑的锄头寂寞成村庄的忧伤,牧童牛笛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绝响。牛铃依旧,总觉少了往昔的悦耳与悠扬。村庄里满眼都是破败的院落,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算是给这个死寂的世界敲敲门提个醒:在这个村庄里,我们还活着。即便如此,我心向往的依然是我的故乡,纵然只留下残垣断壁,也甘愿在角落里孤寂的去品味那淡淡的美丽和忧伤,毕竟村庄记载着我的过往,承载着我的童年时光。大地的情怀,古朴的民风,曾经的邻居,昔日的生活,往昔的情味,心似平原放马,难收易放,止不住对故乡和村庄一遍又一遍的怀想……
过日子,总有一些人需要你慢慢地淡忘,也总有一些人值得你细细地品读。阅读祖父的人生,读出的是处世的从容;閱读祖母的人生,读出的是生活的细腻;而阅读伯父的人生,读出的是世情的沧桑。睹物思人,故土敞开胸膛,容纳他们灵魂的安放。每当翻看伯父生前的旧照,就特别想家,想看看伯父的坟头是否被荒草掩埋,通往坟头的那条羊肠小路是否依然存在。我总是想按照自己的信念活成自己的模样,生命中该珍惜的,我总会好好珍惜,该放弃的,我绝不留恋,就像风的执着,为捕捉云的踪迹,不怕山高路远。云总爱漂泊,风总会孤单,当然风云都是绝美的风景,闪亮天边。云卷云舒,风过留痕;花开花谢,任随自然。
尘嚣已然远去,然而花谢香犹在,缭绕的花香陪伴着我穿越时空的界限,在清新淡远的氛围里温柔的滋长着我的普通和平凡,真诚而谦卑,成为心中守望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