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遗体捐献历程回顾及现状分析

马爱荣 胡晓栋 郁 松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1 解剖学与生理学系，2 党委办公室，上海 200025）

遗体捐献是指人类在死亡后将遗体的全部或部分进行无偿捐献，捐献的遗体主要用于医学教育和研究，对于医学领域以及整个社会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在我国这项工作始于20世纪80年代，相对于国外先进国家起步较晚，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从当初的一片空白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由于传统文化思想等因素的影响，遗体捐献工作的发展仍处于一个较缓慢的速度，有很多人对遗体捐献存在误解和茫然，甚至不认同遗体捐献。为了提高对遗体捐献的认知，更好营造遗体捐献良好社会氛围，在我们生命终结的时刻捐献躯体，为医学事业作出贡献，是对生命的延续与升华，是值得称颂的义举。为此本文就中国遗体捐献作一回顾和展望。

1 中国遗体捐献发展历程

20世纪初期人类开始了一系列器官移植的实验研究。由于历史和传统的原因，我国在器官移植方面起步较晚，20世纪 70年代有人志愿捐献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和解剖学教学，1983年，上海红十字会首先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接受遗体捐献工作。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开始大规模地接受志愿者的遗体[1]。但大多由地方的社会组织红十字会、医学院及大型医院承担，缺乏一个权威、协调能力强的主管部门。处于“无固定经费”、“无科学有效的管理体制”和“无规模”的“三无”状态[2]，各接收单位通常只接受本地居民的登记和捐献，而农民是我国人口最多的群体，但是目前广大农村地区基本没有设立接受机构，农民遗体捐献尚是空白。极大地限制了遗体捐献的来源。截至2011年，遗体捐献人数登记仅占我国人口的0.01%左右，而实际捐献的遗体又仅占登记人数的4%～20%[3]。截至2018年，有数据显示，我国每百万人口年捐献增长率为0.6%[4]，这个数量是远远不能满足需要的，遗体捐献在我国的普及还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我国临床患者死亡后的尸解率低，统计数据表明，从新中国成立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40多年间，尸体解剖的数量仅为4000例左右，这是对医学资源的极大浪费，如果有更多的遗体捐献用于科学研究，对我国医学人才的培养以及医学水平的提高都有非常大的帮助。有数据表明，很多国家在人死后将尸体捐献给医学教育或临床医疗部门，用于医学科研与解剖学教学是非常普遍的，国外的遗体捐献率高达30%～80%。20世纪50年代的苏联，全国对死者的尸体解剖率就高达90%[5]。

1983年，上海市卫生局率先在全国开展遗体捐献工作。2000年通过《上海市遗体捐献条例》，将遗体捐献工作纳入法制化轨道，该条例是我国第一部地方性遗体捐献立法，不仅推动遗体捐献工作规范进行，也让每一位遗体捐献者的权利有了保障。上海出台遗体捐献相关立法后，我国经济较发达的省市如广州、武汉等地也相继起草地方性立法条例。广州2001年制定《广州市志愿捐献遗体管理暂行办法》，2015年进行重新修订，删去“生前志愿者遗体登记手续需要全体直系亲属签名同意”以及“捐献时应征得所有在国内居住的直系亲属的意愿”，重新修订的《暂行办法》，体现对捐献者本人意愿的尊重并为捐献者遗体捐献的自由提供法律保障。其他省市在首次立法之后，根据遗体捐献的情况以及实施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结合本地实际情况进行了修改和完善。目前，我国已经20个左右省市制定遗体捐献条例，具体如下：

（1）1987年，台湾出台了《人体器官移植条例》。

（2）1999年《北京市接受志愿捐献遗体暂行办法》。

（3）2000年《上海市遗体捐献条例》。

（4）2001年《广州市志愿捐献遗体管理暂行办法》。

（5）2003年《山东省遗体捐献条例》。

（6）2003年 深圳《人体器官捐献移植条例》。

（7）2003年《武汉市遗体捐献条例》。

（8）2004年《重庆市遗体捐献条例》。

（9）2005年《福建省遗体和器官捐献条例》。

（10）2008年 内蒙古《呼和浩特遗体捐献管理办法》。

（11）2010年《黑龙江省遗体和眼角膜捐献条例》。

（12）2013年《天津市人体器官捐献条例》。

（13）2013年《河北省人体器官捐献基金管理办法（试行）》。

（14）2014年《湖北省人体器官捐献条例》。

（15）2015年 江苏《南京市遗体和器官捐献条例》。

（16）2015年《贵州省人体器官捐献条例》。

（17）2016年《云南省人体器官捐献条例》。

2 中国遗体捐献面临以及短缺导致的问题

2.1 传统文化理念的束缚

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全尸出殡，入土为安”的思想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虽然在新中国成立后渐渐提倡火葬，但对于遗体捐献，很多人仍然有心理障碍，难以接受。在这种环境下，遗体捐献者以及捐献者的家人可能会受到外界舆论的压力。

2.2 相关法律规范及监管的缺位

遗体捐献工作在我国已经开展近40年，但至今仍然没有统一的、完善的遗体捐献法律。1984年中国政府颁布了《关于利用死刑罪犯尸体或尸体器官的暂行规定》。该条例成为了我国利用死囚器官的法律依据。2007年3月国务院通过了《人体器官移植条例》，对遗体捐献进行了规范，至今实行近12年，制度不够成熟，内容不够完善，可操作性还需加强。此外，相关监管措施在各省市地方有很大差异，操作流程和标准不统一，经济较发达的地区监管措施率先开展，其他地区开展相对较晚，所拥有的监管基础设施等条件相差较多。

2.3 基础医学解剖学教学课程大体老师的稀缺

人体解剖学在医学教育领域的重要性无可替代，医学生进入大学必修的第一门专业课就是《人体解剖学》，正确认识，熟悉掌握人体结构是每位医学生必备的基本素养。正如恩格斯所说：“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医学。”，而想要学好人体解剖学，尸体解剖是最好的学习途径。对比人体模型、图谱、影像资料甚至虚拟现实技术，尸体解剖具有真实性、具体性、立体性等优点。然而，目前用于人体解剖学教学的大体老师大多来自于遗体捐献，对遗体捐献的误解和茫然，导致用于医学院解剖学教学大体老师的稀缺，阻碍教学顺利开展以及医学生专业素质培训。

2.4 临床医学治疗领域器官移植供体的短缺

器官移植是目前临床上常见的一种治疗方式，例如皮肤烧伤的自体移植、肝移植、肾移植、眼角膜移植等等，而移植供体的来源除了自身和亲属配型外，多来自于遗体捐献。目前中国器官需求远远大于其他国家。每年约有150万潜在的器官移植受者，但每年器官移植的手术仅为1万例左右，面临严重的供体短缺问题[6]。

2.5 医学科学研究标本的匮乏

现阶段基础医学研究基本采用小鼠、大鼠、兔子等非灵长类动物模型，灵长类动物也只有极少数实验室能够使用，而这些动物模型虽与人类某些生理结构有相似性，但各种生理病理机制不可能完全一致。尤其是神经类疾病，没有对应的动物模型，但直接对患者进行研究具有很高的风险性，且违背医学伦理学。所以遗体捐献的死亡后的人体脑组织对于探寻人类脑部疾病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就此类标本的捐献依旧匮乏。

3 对中国遗体捐献工作深入开展的建议

3.1 注重人文仪式，更新传统文化理念

我国各省市的遗体捐献条例中大多只注重强调自愿无偿捐献原则，对于各方的权利义务、遗体的处理、使用、保存等细节并没有详述，这样会使捐献者及其家属有很多的顾虑。1987年，台湾出台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非常注重对捐献者的尊重和关怀。在捐献前对捐献者进行慰问活动，县市政府对器官捐献者的家属进行表扬。遗体捐献者可以得到普通安葬者所有的仪式，由医学院负责迎接和发丧，以及车队护送，表示对捐献者的感谢和尊重，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在捐献过后，亲属依然有视察的权利，解除亲属对尸体滥用的担忧。而中国大陆各省市遗体捐献捐赠工作一直由红十字会兼职代办，没有成立相关的专职机构，人员编制、经费保障等受到影响，忽略了人文关怀的重要性。注重人文关怀，营造捐献遗体光荣的社会氛围，鼓励更多的人自愿参与进来。加大遗体捐献的宣传，让大家意识到遗体捐献是无私的奉献，是高尚的行为，值得称赞的善行。

3.2 鼓励医学生参与临终关怀

临终关怀关注的是姑息性，而非治疗性的医疗陪护服务。目的是让临终病人有尊严的死去。鼓励高年资医学生志愿者参与临终关怀，对于临终患者，有相对专业志愿者陪护，可以稳定患者情绪，缓解患者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使医学生近距离了解相关疾病发展以及转归病程，就所学医学知识与临床疾病衔接，并通过临终关怀，促进对生命及死亡的认知，有利于促进医学生专业素养及能力的全面发展，通过临终关怀建立积极的人生观，拥有更有意义的生命和生活。

3.3 加快立法进程

目前，遗体捐献讨论较多的是遗体自我决定权与近亲属决定权之间的优先权的问题[7]。我国《人体器官移植条例》中第8条第2款指出公民在生前表示拒绝捐献意愿的，任何人不得捐献器官。而没有明确死者生前表示捐献意愿，其近亲属反对时如何处理，即没有明确自我决定权与近亲属决定权的谁更优先。导致在实践过程中出现死者近亲属不配合，导致死者捐献遗体的意愿无法完成。此外，法律是建立器官捐献与分配系统的基础，监管体系是法规实施的保障[8]。随着器官移植的不断发展，供体短缺的问题日益凸显，有关遗体包括器官捐献的各类事项以及捐献后的器官的分配问题，还有其衍生的一系列道德、伦理、人权等问题，都需要法律的规范及监管体系的监督才能顺利进行。所以加快立法进程，在完善的法律支持下，遗体捐献工作才能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