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护士在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后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

郑娜，朱秀琴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 消化内科，湖北 武汉 430030)

灾害救援均伴随着护理活动，临床护士是救援的重要力量[1]。临床护士虽具备一定的医疗急救技术，但灾害救援的危险性及技术复杂性使临床护士仍难以满足灾害护理需求，尤其是低年资护士工作时间短，缺乏救护经验，在重大疫情面前心理准备度不够，容易引发心理问题[2-3]。研究[4]表明，灾害救援常造成临床护士的心理创伤。2019年12月，武汉市成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重灾区，2020年1月我院成为第一批发热病人定点收治医院，由于该病是一种突发性传染病，病毒传染力极强，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过程中，我院陆续有临床护士被确诊感染，并表现出了较为严重的心理问题。本研究旨在通过质性研究深入了解临床护士在被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后的真实心理体验，为制定个性化心理干预对策提供参考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2020年1-2月，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武汉市某大型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被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感染的11名护士为研究对象，年龄25～49岁，平均(34.82±7.72)岁；工作年限3～33年，护龄(9.90±13.09)年(见表1)。纳入标准：(1)经核酸检测及肺部CT检查，已经确诊罹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2)对本研究知情同意，且愿意参加。以匿名方式基于访谈顺序将研究对象以“英雄”的英文字母“Hero”的首字数H作为编号，即H1～H11。

1.2 研究方法

1.2.1 研究工具 本次访谈通过半结构式深度访谈法[5]，全部以开放式问题，逐渐询问，仔细倾听，不给予任何暗示与引导。访谈内容提纲主要包括4个方面：(1)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后的真实心理感受。(2)对目前治疗与护理的真实感受与体验。(3)你对生活有哪些焦虑。(4)对今后生活的态度。在访谈中依据访谈情况及访谈对象的情绪适当调整访谈顺序、内容与方法。

1.2.2 研究方法 访谈开始之前，由研究者本人向访谈对象介绍本研究目的及意义，承诺以匿名形式展开访谈，所有资料仅用于本次研究，不作他用。征得访谈对象同意后，与访谈对象约定时间，用录音笔录音，访谈对象的神情、动作、情绪及重要部分等用笔记录，每次访谈时间为30 min，访谈过程遵循保密原则。研究样本量以访谈资料有重复，并且没有新主题出现，表示资料已饱和[6]。

1.2.3 研究资料分析 访谈完毕后，研究者反复回放访谈录音及笔录资料，仔细回忆访谈情境，认真对访谈资料进行斟酌与推敲。每次在访谈结束后6 h内，将录音逐字转录为文字稿，按照访谈对象的编码顺序做好文档保存，基于Colaizzi 7步分析法[7]对访谈资料加以分析与归纳。

2 结果

本次访谈发现，虽然每个访谈对象心理体验有所不同，但仍有许多相同点，通过认真的分析与总结，将访谈对象的共性部分提炼出来，共总结出4大类属11个主题。

2.1 类属1：感染护士的负性心理体验

2.1.1 震惊与自责 部分被感染的临床护士在确诊后表现出震惊和自责，反复回想。H11:“应该是科室集体做完核酸检测的第二天中午，他们(检验科)打电话告诉我，说结果是阳性，我第一反应是感到很震惊，怎么会呢(表情很惊讶)？真的不太相信，反复的回忆到底是在哪个环节暴露了呢？”H3：“我记的很清楚是2020年1月23日开始发热，因为一直觉得我不可能被感染，29号核酸检测阳性后，说句实话，(突然低下了头)感到非常自责，想来想去应该是接触病人后我的防护做的不太好吧！”

2.1.2 焦虑与恐惧 大部分被感染的临床护士都已婚，和家人居住在一起，普遍担心家人被自己感染，表现出焦虑、恐惧的情绪。H10：“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怕连累家里人，担心因为隔离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也担心影响科室工作安排，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了。”H6：“(表情：回忆)我是2020年2月1日确诊被感染的，那天确诊后就很焦虑，最担心我的孩子被感染。”

2.2 类属2：对治疗和护理的不确定性

2.2.1 担心自身预后 由于目前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认识处于起步阶段，且近期已确诊患者中有危重病人，因而大部分访谈对象比较担心感染后身体恢复情况。H4：“每天按医生的要求在吃(口服药)，但是听说目前还没有规范标准的治疗方案，所以对身体状况的变化更加敏感了。”H8：“我也不知道治疗效果怎么样，心里没底，很担心疾病会加重呀！”

2.2.2 担心药物的毒副作用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是一种突发性传染疾病，目前还没有特效药物，我院目前使用抗病毒药物对确诊者进行治疗，多数人对药物不耐受，担心药物的毒副作用。H9：“在隔离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口服克力芝后反应很大，唉！腹泻很严重，实在是没有办法坚持吃满5 d啊！(突然大声)”H5：“已经连续吃了5 d阿比多尔片，每天都是6颗，我常常在想，该不会留下什么并发症吧？心里也挺着急的！”

2.2.3 担心后续复诊会再次发生交叉感染 被感染者隔离治疗满10～14 d后需要到发热门诊进行复查，而发热门诊聚集着大量发热患者，因而部分受访者担心再次出现交叉感染。H7：“之前我没有意识到(疫情)这么快，就没在家准备什么防护物资，如果去发热门诊再出现交叉感染怎么办呢？导致我都不太敢去医院复查了(紧握拳头)。”H1：“已经被感染了一次，身体还在恢复期，抵抗力和正常人比还是要差一点，(发热门诊)那里不知道会不会又被感染。”

2.3 类属3：对生活充满顾虑

2.3.1 不方便采购食物 为控制疫情向外输出，限制了公共交通工具及机动车，对购物造成了不便。H7：“现在还在居家隔离，准备的食物已经不充足了，但我又没办法出门去买。”H2：“已经在外面酒店隔离了好几天啦！(叹气)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好担心家里人的饮食问题。”

2.3.2 担心收入问题 本访谈中，访谈对象年龄为25～49岁，均为中青年，尤其是年轻人，每月需还房贷，承受较大的经济压力，同时担心因为生病影响收入。H3：“同事都去了前线，但是我现在只能在家里隔离，好担心下个月收入问题呀！(皱眉)”H6：“我担心被感染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工作，会不会扣我绩效工资啊？经过这次疫情后在一段时间内害怕会有一定的经济压力。”

2.3.3 担心家人生活安排 多数受访者认为被感染后，对自己的家庭有较大影响。H10：“不知道还需要隔离多久啊？我和家人生活的具体时间难以确定。”H3：“我是外地人，春节没有回家(眼睛红了)，感染后就一直在医院隔离治疗，家里人很担心我，但是也无能为力，每天都在报平安(低声哭泣)，很想念他们。”

2.4 类属：4珍惜生活

2.4.1 强身健体 临床护士身体健康不仅关系到患者顺利康复，也与医疗救援息息相关[8]。H8：“以后会更加关注健康，珍惜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H4:“这次意外提醒我要提高免疫力，以后我会制定一个健身计划，每周2次。”

2.4.2 积极拓展兴趣爱好 拓展兴趣爱好有助于缓解压力，提高主观幸福感[9]。H7：“疫情胜利后，我一定会拓展兴趣爱好，并且要早日脱单(做出加油的手势)。”H6:“会改变我的一些习惯和想法，我要学习插花和烹饪，多享受生活乐趣，更加热爱生活。”

2.4.3 多关心陪伴家人 许多受访者都表示，在这次疫情中感染的经历让她们对人生的感悟更加深刻，更珍惜家人。H10：“疫情过后，我会更加珍惜生活，多关心家人，多分担父母的家务，多照顾孩子。”H3：“以后一定要把父母接到我身边，多陪陪家人，周末带父母去郊游，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3 讨论

3.1 重视被感染临床护士的心理体验 本次访谈结果显示，临床护士被感染后主要表现出自责、焦虑、恐惧等负情绪。临床护士是灾害救援中的主力军,承受着许多压力[10]。鉴于本次疫情发生的突发性特征，在护士的挑选及防护物资准备上难免较为匆忙，许多临床护士并没有灾害救援经验，个人防护方面没有接受严格培训，同时心理素质也较为薄弱。管理者需重视临床护士的心理，尤其要对被感染的护士投入更多的关注与关爱，减轻护士负性情绪，应该做到：(1)疏导负性情绪。在职工群中分享“心理辅导志愿者”团队微信二维码，护士通过扫描，与心理辅导师进行线上联系，由心理辅导师抽丝剥茧式分析心理压力的来源，以微信推送案例故事及舒缓型轻音乐、鼓励护士写抗疫日记等多种方法，让护士获取在疫情期心理压力应对技巧，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帮助护士提高心理建设能力。(2)信息共享。每天在医院内部职工群里分享新型冠状病毒最新研究进展及药物治疗信息，保证护士能够获取最新信息，减轻其心理压力，提高其恢复健康的自信心。(3)协调护士工作与家庭间的冲突。建立“护士家庭群”，鼓励护士填写家庭遇到的困难，有针对性的联系各类志愿者提供家庭帮扶，解决家庭困难(比如照顾老人及小孩、小孩网课辅导、老人药品、提供生活必需品等)，打消护士的后顾之忧。

3.2 实施个性化指导方法 提高护士心理健康水平是保障医疗救援工作的前提[11]，管理层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救援患者的同时，也应采取个性化方法提高临床护士心理健康水平，主要包括：(1)同辈支持法。同辈支持是缓解心理问题的重要途径[12]，通过微信及QQ建立线上“同辈支持心理辅导组”，群成员为同龄心理辅导志愿者及同龄护士，年龄相仿，工作经历相似，更有利于护士产生安全感与亲切感，愿意把心中的焦虑、疑惑等与同辈者沟通，并接受她们的情感援助，缓解负面情绪；(2)3T心理舒缓法[13]：3T即交谈(talk)、眼泪(tears)与时间(time),由“心理辅导志愿者”团队中的老师单独与护士约定时间，借助网络工具(QQ视频或微信视频)进行线上面对面交谈，采用倾听、沟通、交流等方式鼓励护士讲述心情故事，讲述的过程中可以尽情哭泣，宣泄心理压力；(3)给予人文关怀。关怀护士是关怀患者的基础[14]。在隔离期，除落实政府响应的起居饮食帮扶及经济援助外，我院积极招募在汉志愿理发师，为护士提供理发服务；定时安排志愿者为护士送上鲜花，花香芬芳，心旷神怡，舒缓情绪；护理部每日给护士发送一条祝福短信，感谢与肯定护士的辛苦付出，鼓励她们早日康复；将院工会录制的战役歌曲“同济姑娘”推送在院微信公众号中，用歌声传递爱与鼓舞，愿护士姑娘们早日康复，重返大家庭。(4)搭建文娱网络平台。建立一个娱乐抖音号，邀请护士及家属关注，将简单瑜伽小视频及广场舞小视频等推送在抖音号中，动作简单，不管在家或酒店每天都可以跟着锻炼，既舒展身体又娱乐心情，避免累积效应[15]，以更好的状态重返护理岗位。

3.3 本研究的局限性 本研究开始时，由于人员与时间都非常有限，对参与研究的人员培训时间不够，在设计开放性提纲过程中存在一定的思维局限性，在后期的研究中将尽最大努力用更加开放与科学的思维去设计提纲，保证研究的全面性；同时受地域限制，本研究纳入访谈对象有限，未纳入本市其他医院及外省医院的访谈对象。

4 小结

本研究通过对11名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过程中感染的临床护士的深入访谈，揭示了临床护士在工作中被感染后的真实心理体验，将其提炼为4个类属：即感染护士的负性心理体验、对治疗和护理的不确定性等；11个主题：即震惊与自责、焦虑与恐惧等。本研究结果表明，应加强临床护士的科学的心理指导与帮助，提高医疗救援者的心理健康水平需要医院、政府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一步研究加强对医疗救援者心理应对措施的研究，为减轻医疗救援者心理压力提供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