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为振兴乡村教育着力培养更多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

郝文武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陕西西安 710062)

办好教育既要有优良的设备，更需要优秀教师和教师队伍结构的优化。振兴乡村必须振兴乡村教育，振兴乡村教育的关键是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多年来，通过推进城乡教育均衡发展及其特岗教师、乡村教师补贴等措施，城乡学校教育设施均衡发展水平显著提高，乡村教师队伍建设也明显加强，但结构性短缺非常严重，师范院校培养全科型教师的急剧减少与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大量和长期存在，使乡村学校音体美教师严重短缺。陕西师范大学主体间教育科研团队从2015年开始对农村教育做大量调研到2018年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课题《振兴乡村教育战略中的农村教育现代化研究》以来，在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贵州、内蒙古、山西、湖南、河南、江西、山东、广东、黑龙江、吉林、重庆、江苏等17个省区140多个县600多所学校开展实地调研、问卷和网络调研发现，音体美教师短缺是全国乡村学校的普遍问题，培养全科教师的关键是增强教师的音体美素质或培养具有音体美素质的教师；振兴乡村教育迫切需要增加教师编制，优化教师队伍结构，师范院校应为乡村学校努力培养和供给更多具备音体美教育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各级政府应提高乡村教师收入，营造良好教学、生活环境，增强乡村学校对优秀教师的吸引力。

一、全科型教师的实质和乡村学校全科型教师缺少的主要特征

经过多年努力，我国城乡中小学教师总体已经基本满足教育教学需要，但结构性短缺和编制短缺非常严重。结构性短缺有学缘、专业、教龄、年龄等方面。多年来，许多学者对全科型或多科型教师及其培养有不少研究，不少院校也很重视全科型或多科型教师的培养，而乡村学校教师结构性短缺的主要特点是缺少音体美教师，许多乡村学校强烈呼吁大学能为他们培养更多音体美教师。由此可见，培养更多具有音体美素质的教师是培养全科型教师的关键，只有抓住了这个关键才是抓住了全科型教师的实质，才能把培养更多全科型教师的措施落到实处。

要保证教育教学活动正常进行、实施全面素质教育、全面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必须全面重视语文、数学、外语、政治、信息技术、音乐、体育、美术、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等科目的教育教学，必须重视各个科目教师队伍的建设。但由于很多原因，许多学校不是缺乏语数外和政治等学科教师，而是缺乏音体美等学科教师。音体美课程对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和实施全面素质教育，全面提高教育教学质量都很重要，近几年来许多县市及其学校招聘音体美教师的比例大都占招聘教师总数的约1/3，有的县市及其学校招聘音体美教师的比例甚至达到招聘教师总数的一半。这充分说明乡村学校音体美教师的短缺程度和对音体美教师的需求程度。而且招聘音体美教师都有特别或专门的广告，这说明音体美教师的特殊性和招聘的困难性。这还只是规模型学校所需的专门型音体美教师，小规模学校所需的具有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更多。一所乡村学校需要一个具有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那么全国就是几十万。

西部一个人口较少的省份，2019年招聘2000名教师，其中1000名是音体美教师。四川省内江市资中县2018年招聘教师401名，其中高中教师110名；专门招聘农村义务教育学校音体美教师130名，其中音乐46名、体育49名、美术35名，占当年招聘中小学教师421名的30.9%。2017年招聘教师350名，其中高中教师和幼儿园教师105名；专门招聘农村义务教育音体美教师95名，其中音乐46名、体育26名、美术23名，占中小学招聘教师340名的27.9%。2016年专门招聘音体美教师50名，其中音乐15名、体育25名、美术10名。2015年专门招聘音体美教师50名，其中音乐20名、体育17名、美术13名。资阳市安岳县2019年招聘教师315名,其中高中66名、初中151名、小学90名(有村小教师73名)、幼儿园教师8名；专门招聘农村学校音体美教师47名，其中音乐23名、体育15名、美术9名，占当年乡村小学招聘教师120名的39.1%。南充蓬安县2018年招聘教师176名，其中高中和幼儿园65名；专门招聘中小学音体美教师46名，占当年招聘中小学义务教育教师157名的29.3%。广安市邻水县招聘其他教师15名，招聘音体美教师18名，占当年招聘教师33名的54.6%。巴中市恩阳区2016年招聘中小学一般教师30名，音体美教师15名，是当年招聘教师45名的33.3%。宁夏泾源县2019年招聘中小学编制外教师83名，其中高中23名，初中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历史和体育等9名，小学语文20名、数学16名、英语2名、美术3名、音乐3名、体育5名、信息技术2名共51名，音体美教师是当年招聘小学教师的21.6%；2018年招聘40名编制外农村音体美教师，其中音体各14名，美术12名。中部地区的河南商丘宁陵县2019年招聘农村小学教师45名，其中语文15名、数学15名、英语15名，专门招聘农村学校音体美教师30名，占年度招聘教师75名的40%。新乡长垣县2018年招聘中小学教师150名，专门招聘音体美教师85名，占年度招聘教师235名的36.2%。周口项城市2018年招聘农村中小学教师330名，其中初中语文20名、数学21名、英语22名、物理14名、化学10名、生物6名、政治10名、历史8名、地理8名、小学语文51名；招聘项城籍师范类中专学历具有小学及以上教师资格证的数学教师50名、英语46名、信息技术18名、体育20名、音乐24名、美术22名。音体美共66名，占当年招聘小学教师231名的28.6%。

东部发达地区中小学同样缺乏音体美教师。汕头市2019年招聘公办中小学音体美等三个学科教师113名。其中澄海区共需教师152名，其中语文24名，数学23名、英语30名、信息技术12名、音乐5名、美术5名；减去职教中心和幼儿教师12名，共为140名；专门招聘音体美教师50名，其中音乐美术各15名、体育20名，再加统一招聘音乐美术教师10名，占当年招聘教师的31.6%。潮南区招聘教师共50名，其中语文4名、数学5名、英语9名、物理5名、化学5名、地理3名、历史5名、美术1名；专门招聘音体美教师50名，占招聘教师总数100名的50%。澄海区2018年招聘教师130名，其中小学教师116名(语文30名、数学30名、英语25名、信息技术15名、体育16名)、幼儿园教师10名、启智学校教师4名。(1)以上数据根据相关市县人民政府、人力资源保障局、教育局和教师招聘网等网站教师招聘公告整理。

二、师范院校培养全科型教师剧减是乡村小规模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的主要原因

全科型教师首先是教师，应该是有理想信念、有道德情操、有扎实学识、有仁爱之心的好教师。好教师未必是全科型教师，大学教师普遍都是专门从事某个学科专业，甚至是某个学科专业的某个领域教学和研究的专科型教师。在规模型的中小学，许多教师也是长期从事某一个学科、专业的教学研究的专科型教师。在大规模型中小学，有些教师甚至是从事某一个学科专业的某一年级或班级的某个教学过程的教学研究的专科型教师。在大学和大型中小学，一个教师基本是不能从事跨学科和专业的教学和研究的，如果这样做了就会被看作是没有专业的“万金油”。博士、博导在专业基础知识层次上是比较渊博的，但在专业教学和研究领域其实是比较狭窄的，是隔行如隔山的。一个大学和大型中小学的教师一生能把某个学科的某个专业的某个层面领域的教学和研究做深做透，赶超教学研究和知识前沿，引领教学研究和知识航向，那就是好教师。相反，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不能做深做透做尖，很可能就不是好教师，甚至连教授都评不上。

但对于小规模小学教师而言，他们不仅要师德高尚、有广博的科学文化和专业知识，能很好地组织教育教学、有效应用教育教学方法、设备和技术，做好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和班主任工作，还要能歌善舞、能写会画、能跑会跳。在有十个以上教师的小规模学校，一个教师也许不需要胜任和完成语数外、音体美和书法等课程的教育教学任务，也不需要和不可能达到样样精通熟悉，但也应有这些方面至少是某些层面的基本的兴趣、知识、能力及其教育教学的技术技能。但在只有几个甚至一两个教师的小规模学校，所有教师应该都是全科型教师，不仅要具有这些层面的基本的兴趣、知识、能力及其教育教学的技术技能，而且要胜任、完成好各个方面的教育教学任务，实现各方面的教育教学目标。小学语数外和思想品德等知识是现代国民都应具备的基本的文化科学知识，师范院校毕业的教师不仅有兴趣学习和具备了这些方面的基本知识，也具备这些方面的基本教育教学能力，完全能够胜任这些方面的教育教学。不然大学的职责又何在。但由于他们未必有学习音体美专业的兴趣和潜能，再加上师范院校教育目标和专业设置、教学方式不同等原因，他们也未必具有音体美方面的基本知识和教育教学能力。因此他们就很难适应中小学教学需要，这也就成为乡村小规模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和教师结构性短缺的主要特点，所以说培养更多具有音体美素质的教师是培养全科型教师的关键，抓住了这个关键，也就抓住了更多培养全科型教师的实质，才能把培养全科型教师的措施落到实处。为了解决乡村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问题，一些师范院校正在探索和调整教育目标、专业设置、教学方式等，许多乡村小学通过中心校专业教师的网上直播教学和专业教师在不同学校轮换“跑课”教学，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乡村小规模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和教学问题，但也还是杯水车薪，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如果本校教师缺乏音体美的教育教学兴趣、知识、能力和技术技能，其教育教学任务和目标也不好落实。

师范院校全科型教师培养数量剧减是乡村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的主要原因。无论是以前还是目前，中小学的语数外课程是主要课程，需要更多课时和教师，长期以来师范院校培养的语数外教师也更多。相反，音体美课时少、需要教师少，高等院校培养的音体美教师也少，但这并不等于音体美课程教学和教师培养不重要，可以弱化。在以前的“三级师范教育”中，国家虽然对中小学教师学历要求较低，但中等师范学校的培养目标、教育教学内容和方式都比较实在和全面，培养的大部分教师既可胜任语数外教学，也可胜任音体美教学。后来随着师范教育本科化、专业化发展，取消中师教育，高等师范院校对语数外专业学生的教学只有本学科和专业的知识能力的要求，基本没有音体美知识、能力和教学素质的要求；这虽然提高了中小学教师学历，但也给毕业生适应和胜任小规模学校的教育教学带来很大问题。

努力提高培养全科型教师的专业水平本来也应是提高教师专业化水平的重要方面，但在师范院校重视综合化的情况下，也更加重视对音体美专业人才而不是对音体美教师的培养。许多师范院校并未全力和及时适应社会发展需要，音体美专业招生数量和培养能力有限，很难满足中小学教育发展需求，而且语数外等专业教师培养成本相对较低，音体美教师培养成本较高，毕业生就业途径更广，就业要求也更高；在教师教育和教师就业开放化的体制中，即使是师范院校毕业的音体美教师也未必能从事中小学教育教学。长此以往，就形成大多数乡村中小学音体美教师严重缺乏的结果。县城和乡镇规模较大的学校虽然有的也对音体美教师有明显需求，但主要是结构更加合理、质量更高的问题，而对乡村小规模学校而言则更多是有没有的问题。这个问题当然不只是最近几年才存在，但在重视应试教育和连乡村学校都朝不保夕的农村教育城镇化的情况下，它既不会被关注也不可能解决。而要振兴乡村教育，全面推进素质教育，就要下大气力解决这个问题，师范院校应为乡村学校培养和供给更多具备音体美教育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

三、师范院校努力为乡村学校培养更多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的意义和措施

随着生育率明显降低和农村城镇化快速发展，乡村人口和学生明显逐渐减少。乡村学生从2000年的85037137名(占全国学生总数的65.3%)，[1]83下降到2005年的69478276名(占全国学生总数的63.95%)、[2]1562010年的53502198名(占全国学生总数的53.8%)、[3]1562015年的29658985名(占全国学生总数的30.6%)。[4]150但乡村学校和教学点并未明显减少，而且将长期大量存在。2000年乡村小学和教学点为597803所、占全国小学和教学点总数的81.7%，[1]822005年为409685所、占全国总数的88.2%，[2]1542010年为276341所、占全国总数的85.2%，[3]1542015年为200199所、占全国总数的70.6%。[4]148以目前城镇化率60%对14亿人口的推算和教育学关于农村教育的界定看，目前农村教育覆盖人口约10亿。即使以后城镇化率达到80%，农村教育覆盖人口也有约8亿。[5]农村及其教育现代化不仅是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的重要组成，而且是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的主体；没有农村及其教育现代化就没有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城市及其教育的现代化也只是1/3城市人口的教育现代化，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还需实现2/3的农村教育的现代化。实现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必须振兴乡村及其教育，实现农村、乡村及其教育现代化，必须强化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的培养。作为专门培养教师的师范院校，努力为乡村学校培养更多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全科型教师责无旁贷，也对振兴乡村及其教育，实现农村、乡村及其教育现代化乃至国家及其教育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

虽然从理论上说，在强调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情况下，中小学的语数外和音体美等不同科目都是重要和平行的科目，但在以前的很长时间里，实际上不仅很多中小学更重视语数外科目教学，较轻视音体美教学，师范院校也更重视语数外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较轻视音体美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教育管理部门和社会大众同样更关注语数外教师的配置和教学，较轻视音体美教师的配置和教学。甚至各个方面都把语数外教师教音体美科目视为正常。可是无论从理论还是在实际上说，与语数外专业相比，音体美更专业，大凡以音体美学科为主导专业的师范院校毕业的教师教小学语数外等科目都能胜任；虽然在招生时，音体美专业的语数外科目分数可能较低，但毕竟达到接受高等教育的基本要求，而且经过四年有计划的培养也能适应中小学教学的要求。而以语数外等学科为主导专业的师范院校毕业生教小学音体美虽然有某些教师也可以胜任，但一般比较困难甚至不可能，其招生更没有音体美基本素质的要求。一个人未必全面具备甚至具备某一方面的学习和发展音体美专业的潜能，但至少大部分人都全面具备或至少具备某方面的学习和发展语数外专业的潜能。

学习音体美专业、发展音体美素质，首先应有先天或后天的学习和发展潜能，在此基础上，具有强烈的学习兴趣，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和良好的教育教学才能学习和发展好。所以，培养音体美素质的人才首先要对学生发展潜能进行科学有效的甄别和选拔。普通院校和师范院校培养音体美专业人才在招生时就都有甄别和选拔的要求、过程和程序，培养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的招生同样如此，也应有这个要求、过程和程序，但实际上都缺乏这个要求和程序，至少很不严格。只要有兴趣、各科成绩合格就可就读教师教育专业。但即便各科成绩很高也未必有音体美素质的发展兴趣和潜能，如果没有科学严格甄别，希望使所有就读教师教育专业的学生经过努力教学都成为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合格的全科型教师是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的。如果某年师范院校招收的学生全部基本缺乏或者大多数明显缺乏浓厚的音体美素质发展的潜能和兴趣，那培养具备音体美教学素质的合格的全科型教师的目标就会基本落空，或者只是培养了实际上不能解决现实问题、连自己都不认可的名义上的全科型教师。

为了振兴乡村教育，解决中小学音体美教师短缺问题，师范院校应该深化认识、挖掘潜能，加强音体美专业教师队伍建设，扩大音体美专业招生数量，重视教育目标修订、教育教学内容和方式改革，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满足农村学校特别是乡村小规模学校对音体美专业教师需要，为社会做出更大贡献。一是培养更多音体美专业教师，满足城乡规模型学校对教师的需要。二是为乡村小规模学校培养更多以音体美为主导专业的全科型教师。为了满足教学需要，一些中小学不得已让音体美专业教师在教好音体美课程的同时也教语数外课程，并且取得很好效果。实践证明，师范院校为乡村学校培养以音体美为主导专业的全科型教师是可行的。三是通过设置音体美本科和研究生第二学位，引导素质潜能较好和有兴趣爱好的语数外等专业的学生辅修音体美专业，培养更多具有音体美专业素质的教师。四是加强对可塑性大的年轻教师的培养培训，使他们通过进修学习逐渐适应乡村小规模学校对教师教育教学的要求。不少地方师范院校很重视培养全科型教师的研究和改革，并取得一些实质性进展，但也应该更重视培养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的研究和改革。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教师的培养、成长和发展条件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全科型教师的培养、成长和发展条件，所以要采取特别的措施，进行特别或专门的研究和改革。高水平大学特别强调对中小学高水平专科型教师的培养和专业化，但在此基础上也应该重视为乡村教育振兴培养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

四、乡村学校吸引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要增加编制和提高乡村教师收入

师范院校为乡村学校培养具有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和以音体美为主导专业的全科型教师与培养其他教师一样，应该是培养热爱乡村教育和学生、志愿为乡村教育发展奉献力量的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的教师。同样国家和社会也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条件。有些省区和县市招聘的新任教师与其他教师在工资收入、住房等方面同等对待，有些省区和县市由于缺乏编制，新招聘教师只是编外教师或临聘教师，工资收入、住房等方面与编制内教师有明显区别。不少县市规定新任教师要在乡村学校任教五年才能调离，并对乡村教师有几百元到一千多元的乡村补贴，但这也没太大吸引力，五六年以后他们几乎全部调离，在乡村学校任教基本没有超过五年以上者。这些都是乡村学校音体美教师短缺的原因。因此，乡村学校吸引具备音体美素质的全科型教师就要增加编制和提高乡村教师收入，营造良好的教学和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