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映照的流年

王国梁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每每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的场景。炉火旁打盹的时光，是安详宁静的。如果我老了，我也愿意在炉火旁打盹，追忆似水流年，回想一些遥远的时光。

我很喜欢打盹的状态，卸下了一切负累，只享受此刻的安静时光，多么美好！如果是在炉火旁，便又多了温暖祥和的意味。

冬夜，屋外天寒地冻，朔风呼啸。路上寥寥几个风雪夜归人，步履匆匆，他们都在急着赶往属于自己的那个家。稀少的行人，更显得冬夜的寒冷；冬夜的寒冷，更显得家之温暖。天再冷，风再大，有一个温暖的家为你守候，你都是幸福的。

记得小时候，父亲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他披一身冷风推门而入，母亲帮他把棉衣脱下，招呼他在炉火旁烤烤。父亲一到家，正在炉火旁打盹的祖父、祖母立即精神抖擞起来，忙着为他热饭菜。那时候没有电视，晚饭后的漫漫冬夜，一家人就围坐在炉火旁聊天，很温馨。时光的脚步那么慢，好像一切都停止了转动。

炉火烧得旺旺的，屋子里暖融融的。母亲会在炉火上烤些吃食，放几粒花生，一会儿功夫，花生发出“啪”的响声，香味儿便弥漫开来。母亲把烤熟的花生分给我们吃，炉火上烤出的花生，带着火的热烈味道以及那种质朴的香味，无比美味。我剥开一粒花生，放在手心里还烫烫的，顾不得晾一会儿，立即扔进嘴巴里。脆脆的花生，满口生香。祖父、祖母喜欢吃软糯糯的烤红薯，炉火上烤出的红薯，水分被烤掉许多，所以格外甜。一家人聊聊过去，说说现在，谈谈未来，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夜有些深了，“围炉夜话”到了尾声，大家意兴阑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上几句。炉火依旧烧得旺旺的，我们的脸被烤的红通通的，周身也是温暖的。有爐火的家，才是真正的家呢。我们姐弟不时打着呵欠，祖父、祖母已经开始打盹。祖父的话说了半句，我们等着他说下半句，却见他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很快，他的鼾声竟然响了起来，惹得我们偷偷笑他。

祖父、祖母突然醒了，他们慢腾腾起身，回屋睡觉。姐姐说：“我想在炉火边上打个盹儿，特别舒服，做的梦都是暖和儿的！”母亲笑笑，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最宽容，允许我们在炉火旁多坐一会儿。我把炉火上的吃食扫荡完，开始准备睡觉了。父亲和母亲把炉火封好，也要睡了。

炉火旁的“围炉夜话”，几乎是我家每个冬夜都要上演的温情一幕。那样的时光，缓慢悠长，温情幸福。可是，时光又是如此无情，仿佛就是在炉火旁打个盹的功夫，我长大了，祖父、祖母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和母亲也老了。又是在炉火旁打了个盹的功夫，我已人到中年。

锦瑟无端，时光变迁，炉火添暖忆流年。无论过去了多少岁月，我的心中总有一个角落是柔软的，那是留给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