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文
培育工匠文化,提高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
据《解放日报》报道,一份针对4000户上海人的调查报告显示,只有1%的人愿意成为工人。这里的工人,是指狭义上以职业划分的产业工人,而不是指广义上的工人阶级(包括知识分子阶层、党政领导阶层和产业工人阶层等)。传统意义上,产业工人是指在现代工厂、矿山、交通运输等企业中从事集体生产劳动,以工资收入为生活来源的工人。新时期,我国产业工人主要是指在第一产业的农场、林场,第二产业的采矿业、制造业、建筑业和电力、热气、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以及第三产业的交通运输、仓储及邮政业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等行业中从事集体生产劳动,以工资收入为生活来源的工人。当前,198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产业工人成为主要力量,中华全国总工会的调查数据显示: “80后”“90后”产业工人已占产业工人总数的一半左右。
产业工人职业认同现状
《解放日报》的报道引起一片喧哗,也引发了学者针对产业工人职业认同的研究热潮。职业认同是社会认同的一种形式,包括对职业实践的理解、对个人才能发展和职业价值的感知;有学者将职业认同描述为“一个职业群体中,成员共有的态度、价值、知识、信念和技能”。
产业工人收入低、待遇差、工作环境艰苦,生活水平明显低于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不少企业高级技师的收入甚至偏低于中层管理人员或工程师水平,技能人才的付出与其收入不相匹配;受传统“官本位”“学而优则仕”等观念影响,一些社会人士对产业工人存在职业偏见;同时,不少产业工人认为其工作环境差、生產的产品相对低端、工作成就感不高、自我效能感不强,以上因素均可能影响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调查发现,关于进城务工人员外出就业的目的,选择“出来挣钱”的人中,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占76.2%,70年代出生的人约为350/0,80年代出生的人只有18%。越是年轻的进城务工人员,越希望获得“体面的劳动”,如发展机会、可观的收入和工作稳定、社会公平待遇、劳动安全、社会保障、工作与家庭生活平衡、社会对话与劳动关系以及经济和社会因素,他们的职业认同程度取决于工作的体面程度。有学者发现高职生职业认同感普遍比较差,根源在于社会对高职生的支持度不高、学校内部构建不当,以及高职生自身存在职业期望定位不合理、职业规划不明确。高职生得到的社会支持和认同程度越高,则幸福感越高。总体而言,产业工人对职业不够认同,是个普遍现象;我国作为制造业大国,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大背景下,做优做大做强制造业和高端服务业势在必行,若无法提高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则势必影响我国的产业升级,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和经济发展障碍。
产业工人职业认同对工业文化的影响
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主要通过职业选择、职业流动和劳动者的自我效能对工业文化产生影响。
首先,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通过职业选择影响工业文化。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较低,他们普遍认为工作条件艰苦、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缺乏吸引力,还存在一定的社会歧视,这导致大部分产业工人希望子女能够有更好的就业机会。而对于城市居民而言,成为产业工人的意愿更低,如上海市2007年的调查数据中只有1%的人员有意愿成为工人。对于高职学生而言,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调查发现苏州2017届高职毕业生工作与专业相关度为60.27%,低于本科毕业生7个百分点。在研究证明在高分子材料加工技术专业新生中,51%的学生对专业的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其余学生对专业发展前景感到较迷茫;44%的学生对本专业感兴趣,72%的学生表示今后愿意从事本专业相关工作。但经过三年的学习和企业实践,同一专业45%的毕业生表示今后不打算从事与专业相关的工作。目前,社会及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不高,不利于优秀人才进入产业工人队伍,不利于形成竞争型的工业文化。
其次,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通过职业流动影响工业文化。个体如果具有较高的职业认同,便能够较快地适应工作,摆脱工作中的被动状态,感受到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从而推动职业情感的深入。通过对职业认同、工作满意度和情感承诺三者之间关系机制的研究,有学者认为员工只有建立了内在的职业认同才能在工作中体会精神满足,进而实现人生价值。职业认同缺失容易引发道德危机、职业倦怠等消极倾向,而高水平的职业认同意味着对职业价值的准确认识,是抵抗职业压力和外来冲突的心理基础。我国产业工人流失严重,打短工成为进城务工群体就业的主要特征。对薪酬待遇不满、工作倦怠和社会歧视导致的职业认同低,是产业工人频繁跳槽的主要原因。职业不稳定不利于技术的积累和发展,同时也影响企业的生产速度和产品质量,不利于形成稳定的工业文化。
再次,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通过自我效能感影响工业文化。社会认知职业理论( SCCT)能很好地解释该现象:能力和个体价值观通过自我效能、结果期待对职业兴趣产生重要和直接的影响,职业兴趣在形成之后,与自我效能和结果期待共同作用产生职业目标,个体在进行职业行为并取得绩效成就后反作用与自我效能和结果期待形成反馈回路,正反馈将不断提升产业工人的职业兴趣和自我效能感,这种情况下,产业工人容易专注于工作,体现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而负反馈则让产业工人职业兴趣和自我效能感越来越低,绩效成就也随之下降,最终无法热爱岗位,甚至产生诸多反生产行为。由此可见,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高低,直接影响工业文化中最重要的工匠精神能否形成。
提升产业工人职业认同创新工业文化
政府应进一步优化分配制度,以按劳分配为主,初次分配中兼顾公平和效益,提升产业工人的获得感。
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要素之一,构成特有的分配制度体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分配理论的创新。初次分配中,按劳分配是主要的分配形式,我国长期采用低工资政策,有力促进了经济发展,但长期的低工资违反了社会主义生产目的,伤害了产业工人主人翁的地位。当前,财产性收入带来的贫富差距已引起高度关注,政府已采取了诸多有效措施,如2016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此后,房地产相关部门陆续出台了相配套的政策,有效遏制了房产价格的上涨势头。
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通过二次分配促进产业工人收入公平。初次分配是基础的,但无法完全兼顾公平和效率。初次分配的不平衡要通过国家财政税收等手段,征收一定的经费以财政转移支付加以调节,包括社会救助、社会保障和商业保险。目前,部分企业存在招聘临时工、短期工且不缴纳社会保险的不合理现象。政府应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引导企业为员工足额缴纳社会保险,确保产业工人能够通过二次分配促进收入公平。
企业家应加大劳动成果共享程度,提高工人职业认同。调查发现,浙江省产业工人工资总体偏低,部分企业职工工资难以合理维护劳动力生产和再生产,只有16.9%的企业员工对薪酬“很满意”,再加上外来务工人员欠薪问题频现各大媒体,产业工人收入公平问题已成为我国制造业升级的障碍之一。企业家应转变发展理念,通过提升工人薪酬提升其职业认同,进而激发产业工人的工作激情,降低人员流失,进而提高生产能力和质量。
进一步促进产业升级,提升产业工人的自我效能感。产业工人的成就感高低与所生产产品的先进与否直接相关,事实上,日本的工匠精神起源与中国古代的精美“唐物”传入有关。唐朝后期,唐物传入日本后,追崇唐物的人群激增,日本本土仿制者络绎不绝,他们纷纷以能生产出精致程度能与唐物匹配的产品为荣,手工业得到快速发展。生产力的发展不仅导致精巧器物大量出现,也使日本人由崇拜自然的原始万物转变为对先进器物的崇拜,进而形成了工匠精神。我国应进一步促进产业升级,产业工人生产先进产品的过程,也是自我肯定的过程,其自我效能感得以不断提升。
相关部门应逐步加强工业产品质量检测,引导产业升级。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工业快速发展,工业整体实力迅速提高,工业结构不断优化,工业品种日益丰富,但也存在高精尖产品不足等问题。针对我国的市场特点,相关部门应制定多层次的产品质量标准,满足群众的不同消费需求,并引导较低层次质量标准的产品向更高层次标准发展,引导产業升级。最为重要的是,相关部门应逐步加强工业产品质量检测,并公布检测结果,让劣质、毒害产品没有流通空间。同时,提高犯罪成本,对不合格产品的生产者“零容忍”。
企业应主动适应市场发展规律,逐步形成工匠文化。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该阶段主要是解决产品的数量问题。经过40余年的发展,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这就要求企业关注群众不同层次的需求,不少群众已经对产品质量有了较高需求,世界大部分顶级产品在我国的消费量巨大,也印证了该观点。我国企业应通过培养产业工人的工匠精神,打造高精尖产品。这方面,德国企业的发展特征值得借鉴。据科隆大学学者罗多夫总结,德式工匠精神的一个特点是“慢”,慢工出细活,稳健第一、速度第二;第二个特点是“专”,德国约有370万家企业,其中95%是家族企业,共同特点是“专”,专注坚持于某些单一产品,并做到极致;第三个特点是“创新”,在德国,即使一些小企业也有自己的研发部门。我国企业应转变发展理念,摒弃粗放的发展模式,主动适应市场发展规律,逐步形成工匠文化。
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提高产业工人的综合素质。2019年1月,国务院颁布了《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把职业教育提升到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位置,明确了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总体要求和目标,在具体实施中,应采取进一步深化产教融合、加强“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校企共建人才培养方案等方式,确保学生在学习理论知识的同时,掌握职业技能。同时应加强劳模精神、工匠精神、劳动精神的宣传,培养学生的职业选择理念,引导学生爱岗敬业。职业院校也应不断更新教学能力,确保学校所授知识和技能能够引领相关行业的技能升级。
职业教育在提升学生技能、劳动精神的同时,还能促进他们的职业认同感。接受过职业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认同感要强于没有接受过职业教育的农民工。在职业认同方面,学历层次为初中及以下的新生代农民工与学历层次为高中及中专(含技校)——即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农民工,就业能力不存在显著差异;而学历层次为大专(即接受高等职业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比学历层次为高中及中专(即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认同感更强。经过职业教育的产业工人总体素质较高,能够获得较高的社会认同,进一步提升产业工人的职业认同。
与此同时,相关部门还应通过宣扬正确的劳动观,引导社会更加正面看待产业工人,确保产业工人体面地劳动,最终形成竞争、稳定和富有工匠精神的工业文化。
(作者单位:福建船政交通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