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圣
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中,与安徽肥西县三河镇有密切关系的重要人物有三位:文的有杨振宁,武的有孙立人和孙仲德。
孙仲德,1902年出生于安徽省庐江县新河乡上东村(今属肥西三河近郊),193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司令员、七师参谋长,和含支队支队长,华东野战军先遣纵队司令员,皖北军区第二副司令员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历任安徽省民政厅厅长、政协安徽省委员会副主席、上海第二医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中共安徽省委常委、安徽省副省长等职。1961年11月4日在合肥病逝。在他的革命生涯中,有很多惊天动地的故事就发生在三河。
草船借箭,巧设牌局智“借”枪支
《三国演义》里有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桥段,那是传说故事。而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孙仲德却运用智慧、胆略,从国民党反动派手里“借”到了革命武装急需的枪支弹药。
孙仲德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不甘儿子做“睁眼瞎”,便省吃俭用,将年幼的儿子送至私塾读书。13岁时,孙仲德转入高小学习,毕业后考入安徽省乙种工业学校,后因家贫而辍学。辍学以后,进了三河森圆酱坊当学徒。当学徒的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却锻炼了孙仲德非凡的阅世能力和应变能力。
1920年,孫仲德考入直系军阀开办的保定随营军校。不久,由于直系与皖系矛盾尖锐,军校当局决定将安徽籍人员全部驱逐出军校。孙仲德离开军校后,又投入皖系山东边防军第二师任下级军官。经历了军阀混战的孙仲德,对旧军阀的腐败深恶痛绝。1924年,他回到家乡,后在舒城当了一年小学教师。1927年秋,孙仲德由同乡介绍到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桂系)特务团任迫击炮连连长。1929年,蒋桂分裂,他随军到广西,任五十七团二营五连连长。中原大战爆发后,他因病返回家乡闲居。
1931年,孙仲德被吸收进入国民党合肥县三河镇商业武装队。他读过书,当过兵,打过仗,在商业武装队表现突出,很快就被上司“相中”,被提拔为分队长。商业武装队整天和巨商大贾们打交道,为商人们往来生意保驾护航。一时间,孙仲德成为三河这个繁华的商业重镇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商业武装队里吃香喝辣,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但是,孙仲德目睹国民党的腐败、人民的痛苦,深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担忧。他的表弟颜文斗是共产党员,此时正从上海回到合肥开展革命活动。孙仲德和颜文斗在这一时期接触密切,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畅谈人生理想和追求。在颜文斗的影响下,孙仲德私下里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接触了革命思想,逐步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思想逐渐倾向进步。
1932年秋,中共领导的合肥游击队为发展壮大武装力量,急需枪支弹药。这一天,党组织派人和孙仲德联系,委托他想办法张罗购买一批军火。购买枪支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孙仲德十分清楚游击队的经济状况。为了替游击队节省开支,孙仲德对来者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定下了一条“借枪”妙计。
当日傍晚,踩着三河人吃晚饭的时间点,孙仲德故意溜达到三河中街富商潘衡如家门口,“恰好”被潘衡如看见。当时,社会混乱、土匪猖獗、商业武装队就是那些地主、商人们的“保护神”。正是饭点的时候,能遇到孙队长从门前经过,潘衡如岂能错过这难得巴结的机会。
“孙队长,今天哪阵风把您吹到寒舍门口。如不嫌弃,请到鄙人茅庐一坐,喝杯粗茶,饮盏淡酒。” 潘衡如满脸堆笑,拱手弯腰迎出门口。
“哎呀,谢谢潘老板美意。在下身为公务人员岂可叨扰百姓。多谢,多谢!告辞,告辞!” 孙仲德作势推辞。
“孙队长,公务人员也断断不能为了保护我们百姓而废寝忘食吧。俗话说,请神不如遇神。正是用膳时间,本家饭菜刚刚做好,不过是粗茶淡饭。故诚恳邀请孙队长用一口便饭而已。”
“不可,不可。潘老板有所不知,在下今晚需在营房当值。擅自离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实在担当不起的。”孙仲德边说边迈开大步欲走。
潘衡如张开双臂,拦住了孙仲德:“孙队长,如今太平盛世,更何况您文武双全、威震三河街。当值的事,随便安排个弟兄代替您就得了。如若再推辞,莫非您真的是嫌弃我们百姓人俗屋陋?”潘衡如一边说,一边拽住了孙仲德的衣服。
盛情难却,于是,孙仲德只好拱手道:“蒙潘先生如此抬爱,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宾主相让着走进潘家大院。潘衡如又赶忙令管家请来数位四邻乡绅作陪,自是好酒好菜招待。酒至酣处,孙仲德佯装醉意朦胧,高谈阔论,与众人“吹嘘”其在从军闲暇时与兄弟们打麻将赢钱喝酒的趣事。众乡绅随即附和道:“早耳闻孙队长牌技高超,憾未有亲眼所见。今日不妨来几局,望孙队长不吝赐教。”
“诸位,今日在下需待在营房当值,在此打牌恐多有不妥。改日闲暇时再与诸位打牌一乐,如何?”孙仲德故意装样子推脱道。
“如今太平盛世,偷得一夜闲乐有何不可?若真有差池,我等自愿替孙队长承担责任。无妨,无妨也。”众乡绅起身拱手相劝。
于是,众人簇拥孙仲德进了潘衡如家客房,佣人早早支好牌桌,这一场麻将直打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觉天光大亮。这时,突有孙仲德手下惊慌前来报告,说昨夜营房遭遇偷盗,丢失长枪3支、子弹100发。
孙仲德佯装大惊失色,叫苦不迭:“众位,因我不在岗而丢枪,此事非同小可。上司恐怪罪,这可如何是好?悔也!悔也!”
潘衡如财大气粗,劝慰道:“孙队长大可放宽心,丢枪无妨。鄙人家中尚略有积蓄。此等损失,可由在下承担。”
上司后来果然追究孙仲德责任。但是,在潘衡如等一干乡绅的金钱斡旋之下,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就这样,孙仲德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地为游击队解决了部分武器。
深入虎穴,勇擒悍匪为民除害
从三河镇沿着杭埠河往下游,可以直通巢湖。这一带水运发达,农田肥沃,是较为富足的鱼米之乡,小康之家甚多,土匪也多。尤其在滨湖罗大郢,有一罗姓土匪,头大腰粗,身强力壮,心狠手毒,江湖人称“五斗坛”。“五斗坛”手下有几十号人、头十杆枪、四五匹快马,在杭埠河沿岸一带抢劫、绑票、奸淫、袭击水上商船,无恶不作。当地保安队也唯恐躲避不及,老百姓更是叫苦连天。
1933年初,已经升为三河商业武装队队长的孙仲德接到报告,称前几日“五斗坛”又绑了一户马姓人家的小孩,就因为离规定赎票的时间迟了约半个时辰,“五斗坛”就残忍撕票,将那家小孩按进装满水的缸里,活活溺死。
孙仲德闻听此事,不禁怒火中烧,“啪”的一声,他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忽地站起身,紧咬牙关,大吼一声:“不除此匪,誓不姓孙!”
当日,孙仲德派人前往滨湖新河口一带暗访近期有无大户人家操办结婚、搬迁或做寿等喜庆之事。孙仲德心中自有打算:新河口一带紧依杭埠河,又临近巢湖,也是富庶之地。再说,大户人家操办喜事,必然会有亲朋好友道贺、随礼。土匪、强盗往往也会闻风而动,瞅着这样的大好机会前来打劫。
探子很快回来报告,说新河口有一大户人家要娶媳妇,日子就定在大后天正月初十。孙仲德紧急找来3个得力部下,对外宣称是要到合肥城公干。
正月初九一大早,孙仲德等4人换上便服,将手枪藏在裤腰里,包了条小船,顺杭埠河而下,直奔新河口。上岸后,按照孙仲德的预先安排,他们到店铺里买了些糖果、点心,装扮成走亲戚的样子,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那个大户人家。孙仲德向那家户主悄悄说明来意,户主便将他们分别安排到门口、前庭帮工。
一切安排妥当,单等土匪“五斗坛”出现。
次日晌午时分,迎亲的轿子到家,贺喜的客人也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一时间,大户人家门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孙仲德在门前警觉四顾,突然,见有四五人骑马疾奔而来。凭经验,他就知道来者不善,立刻向院子里的部下使個眼色。大家立即绷紧神经,做好战斗准备。
马队旋即来到门口。只见5名彪形大汉人人手握一把手枪,也不下马,一字排开。正中间那人满脸横肉,对着站在门口的孙仲德高喝一声:“结婚大喜,我罗某人特地赶来贺喜!快快通报你家老爷!”
孙仲德双手抱拳,躬下身子道:“来者都是客。小的是管家,有眼不识泰山。斗胆问一句,先生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好汉‘五斗坛?”
“正是。废话少说。快快叫你家老爷出来回话!”
说话之时,只见孙仲德那3个部下簇拥着户主捧着一个堆满银圆的托盘出得门来。孙仲德接过托盘,稳稳走近“五斗坛”。“五斗坛”见钱眼开,立刻眉开眼笑,双手一抱拳,道了句“多谢”。
趁着“五斗坛”这一抱拳,孙仲德一抖手,将托盘扔下,同时,伸手一把揪住“五斗坛”的衣襟,只听“哎呀”一声,“五斗坛”被拽下马来。孙仲德旋即从腰间拔出手枪顶住了“五斗坛”的胖脑门。
“五斗坛”那4个手下一看大事不妙,赶忙举起手枪。说时迟那时快,孙仲德的3个部下也早已掏出手枪,对准了“五斗坛”的手下。孙仲德一手按住“五斗坛”的腰,一手用枪抵着“五斗坛”的脑门,大声喝道:“快让他们把枪扔掉!否则,一枪打烂你的狗头!”
“好汉饶命,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五斗坛”歪着脸,对他的手下呵斥道:“快把枪扔了!”大户人家的家丁早已拿来绳子,将这5个土匪绑了个结结实实。
孙仲德等将这5个土匪押回三河,正月过后,在南街敲锣打鼓,举行公审大会。在大会上,孙仲德历数“五斗坛”累累罪行,最后,将其执行枪决。一个长期为害百姓的悍匪终于被除掉了,消息传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途中设伏,奋不顾身营救同志
处决了土匪“五斗坛”之后,孙仲德威名大震。因为他身形魁梧,江湖上称之为“孙大胖”。
其实,在政界、商界以及民间四处都能吃得开的“孙大胖”,只不过是孙仲德表面的身份。与此同时,中共合肥中心县委指定专人和他单线联系,指示他组织了一个党的外围秘密组织——“舒(城)庐(江)合(肥)地区赤色互济会”。他利用国民党三河商业武装队队长的“合法”身份,动用一切“合法”资源,想方设法争取释放政治犯,救济被监禁的同志和烈士家属。
1933年9月,中共合肥县委委员、工人部长马子中在彭圩开展革命工作时,因叛徒告密而被捕,被关押在三河警备队监狱。颜文斗紧急派人到三河和孙仲德联系,要求探明马子中的相关情况。此时已近傍晚,三河沿街有些大户人家早已点亮灯火。孙仲德亲自出马,叼着烟卷,晃荡到警备队监狱门口。站岗的卫兵一见孙仲德,连忙热情招呼:“哎呀,孙队长,今天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何贵干?”
“兄弟们站岗辛苦了。来,抽支烟!”孙仲德掏出烟卷,给两个卫兵一人扔过去一根香烟,“今日兄弟闲得着急,想找你们监狱长喝酒、打牌,消磨消磨时间逗个乐子。”
监狱长闻报,苦着脸迎出来:“孙队长,屋里请。看样子今天您来得不是时候啊!我们监狱昨日关押一共党要犯,上峰指令要严加看管,兄弟我岂敢擅离监狱半步。”
“哦?他娘的共产党这些穷鬼就是讨厌,整天瞎捣乱。不如现在拖出来,让老子一枪把他崩了算了。”孙仲德故意骂骂咧咧。
“唉,唉,使不得哦!孙队长,此人是重犯,我们地方可万万做不得主。明日须押解至合肥听候上峰处置。”监狱长唉声叹气道。
“哦?明日何时押解?船行刘老板欠我个人情。兄弟我可以帮忙弄一只大船,另外,再带两个弟兄陪你押解此要犯走一趟。”孙仲德要从监狱长口里套出押解线路。
“多谢孙队长好意,兄弟我已备好车辆,明日卯时从陆路出发,上峰派人会在中派区公府接应。待此公务办妥,你我兄弟再好好把酒畅饮。”
“既然阁下公务在身,那我就不多打扰。我自在逍遥阁定下酒席,单等阁下明日返回时再叙。告辞。”
孙仲德辞别监狱长,急急赶回住处。他与联系人合计:这个时候三河镇估计已经城门关闭。看样子,必须由孙仲德亲自陪同,联系人才能顺利出城。二人换上素服,臂上缠上白布条,骑上马,直奔城门。
到了城门口,果然,城门紧闭,两个哨兵一边一个抱着枪站岗。孙仲德跳下马,远远地掏出烟卷相敬:“二位辛苦了!在下老爹爹晌午病逝,这是我堂弟,临晚才送信过来。我得赶紧回家奔丧。”
“节哀,节哀。走夜路,孙队长您一路可得多加小心。”
哨兵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孙仲德两人快马加鞭,紧急与颜文斗汇合。考虑到敌人防备严密,为了增加战斗力,确保任务圆满完成,孙仲德强烈要求参加营救战斗。经过慎重讨论,党组织最后同意孙仲德参加此次营救战斗。同时,考虑到孙仲德有多年从军经历,而且武装组织能力出众,会议任命孙仲德为营救总指挥。
次日上午,孙仲德带着五六名精干游击队员,装扮成掏大粪的、卖香烟的、卖水果的、拾破烂的各色人等,在中派区公府附近活动。约9时许,两辆马车飞奔而来。前面的马车上坐着4个荷枪的军警,后面的马车上,两个持枪的军警中间夹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卖香烟的”颜文斗朝孙仲德微微点了下头,孙仲德立刻明白,后面车上被绑的人正是马子中。于是,拉着粪车的孙仲德佯装一个趔趄,一下子把粪车弄翻在路中间。马瞬间受惊,举起前蹄,一声嘶鸣。前面马车急停,后面的马车躲闪不及,撞在一处,当时就有两名军警被掀翻在地。孙仲德迅速掏出双枪,“啪啪”两枪,两名倒地的军警应声毙命。其他人一拥而上,击毙了前面马车上剩余的两名军警。孙仲德飞身跳上后面的马车,“啪啪”又是两枪,当场击毙另两名来不及反应的军警。这时,一队国民党的人马闻声从区公府里冲出来查看,孙仲德迅速指挥大家驾车撤离现场,绝尘而去。
马子中被成功营救了,但孙仲德也因此暴露了身份。自此,他公开加入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和大家并肩战斗,正式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
(责任编辑:吴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