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有许多事情发生

2020-02-03 09:37冷清秋
牡丹 2020年1期
关键词:卖烧饼大衣柜空竹

冷清秋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今天的小路比昨天窄了一些。

不细心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他们看不到今天的小草比昨天更加翠绿,也更加蓬勃。

小路尽头有两株玉兰树。亭亭玉立的两姐妹,一高一矮开满了花。

玉兰花很美。像灯盏,又像是一群展翅飞翔的小白鸽。

树下的条椅上那个常来静坐的老人没有出现。

抖空竹的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她抖着空竹的手几次失控,空竹嗡嗡着从杆绳上跳脱,滚落下来。弯腰去捡的老太太打了一个趔趄。

条椅空荡荡的。大概有一周的时间了吧。

后来才得知,那个老人再也不会来了。

他在春天的夜晚,独自去了另一个地方。

走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连告别也来不及。

小区很安静。安静到你感受不到一个人的离开。

住在三楼的小妇人下了楼,身材丰腴,满面春风地微笑。

我说:生了?她羞赫地笑,说:嗯!

然后说,又是个女娃!说完,憋不住笑了一脸。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夕阳温和地洒在院子里的路上、树上、草地上和花朵上。

素常安静的院子被四处撒欢儿的孩子们占据。

他们像是一匹匹快乐的小马,哒哒哒,哒哒哒地奔跑着。时而攀上健身器材,时而爬上条椅,时而又从高高的地方跳下来,哒哒哒哒奔向远方。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一切自然是和从前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譬如玉兰花朵还没有败落,而牡丹就要绽放了。

坦克是一只有理想的猫

五个月过去,坦克果然长成了一只大猫。

看电视的时候,虽然它看不上两眼,也要自个儿霸住家里最大的沙发。

它不许旁人坐。它把自己的猫身子铺开来摊在沙发上显摆,叫你打眼望去大吃一惊:这货居然足足有半米来长了。如果哪天你不小心侵占了它的地盘,它会冲着你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假如到了这般地步你依然还不肯做出让步,它就会猫性大发,扑过来冲着你又撕又咬。

好在,它终归知道你是给它洗澡给它猫粮的那个。即便是撕咬也只是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来。那猫模猫样不但不使你害怕,反叫你觉得好笑和好玩。

母亲可不能理解这些,她看到坦克跳上沙发跳上床,便会极为不忿地用很大的声音去呵斥去驱赶。

坦克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并不屑于和母亲计较。甚至在表面上也给足了母亲面子,可母亲显然对坦克的一片好意浑然不觉。

母亲发怒说:猫就是猫,猫就是抓老鼠的,家里又没老鼠,干嘛还要花钱养这玩意儿?

嗯,在母亲嘴时,猫不需要名字,就是这玩意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母亲解释,便只好撸撸坦克的背和坦克一起沉默。

母亲和坦克两相委屈着相处了一周多。看不惯的母亲终于发怒了,她说,我还是回乡下去自在!

母亲一走,坦克又开始无所畏惧无所忌惮。

它随随便便在家里上蹿下跳,爬高上低,占据电视背景墙后,坦克的猫眼又瞄上了卧室的大衣柜。终于坦克在大衣柜的顶上找了个好去处。自此,它时不时就扒拉上去,先是在顶上巡逻一圈,然后自上而下俯视我,看厌了或者是看累了,就趴在柜子顶上酣然入睡。

作为一只猫,坦克是有自己的理想的。

我坚持这么认为。

楼下的那些流浪猫不见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楼下的那些流浪猫不见了。

站在楼下的我总是忍不住左右张望,期望可以寻觅到其中任何一只猫影。

之前,每到春季,成群结队的流浪猫们浩浩荡荡从楼下的草地上经过,它们目光坚定无所畏惧,大摇大摆的做派总让我想到古时候的帝王出巡。

物业发通告说,将一部分猫移送到了流浪动物救助站。

我应该就是在物业大追捕之前收养坦克的。

那是一只大概一个月的小奶猫,就那么蜷缩在楼下的草丛里瑟瑟发抖,连喵喵叫的声音都那么微弱。我伸出去的手还来不及缩回来,它就自己挣扎扒拉着跳上了我的掌心。和它默默对视了那么一会儿,我败了。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带回家,叫它坦克吧。

自此。每次给坦克洗澡的那个男人总是念叨说:小坦克,看看你多幸福!

或者是:小坦克,如果不捡你回来,大概你会被冻死或者也会被送走呢。

我忍不住替坦克想,如果被送走该是多么悲惨啊。便又做主替坦克庆幸起来。

坦克不知道我的庆幸,或者坦克从没觉得自己是一只貓。

而我们之所以叫“人”,应该也只是一开始被限定了这样叫的。

或者这世上有许多人后来变成了猫,又有好多猫后来变成了人,于是这些人变成的猫和猫变成的人就这么世代友好温暖着相爱着吧。

一定是这样的。

卖烧饼的大叔是安徽人

菜市场的拐角新换了一家卖烧饼的摊位。

夫妻俩五十出头的年纪,容颜干净,见人就呵呵笑,如沐春风。

他们用浓郁的皖南口音交谈,时不时会有欢快的笑声从熟练擀饼烙饼的动作中跳出来滚落一地,就像是橙色的橘子骨碌碌滚落下来。

案板背后那堵曾经被熏黑的墙现在涂成了让人舒服的奶白色。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伸手戳过去惊讶发问。

斗笠啊。大叔笑了,说,就是草帽嘛,竹子编的那种。

嗨,我当然知道那是斗笠。我也来自乡下,我还知道那凹凸不平的白墙上悬挂着的另外一些:黄灿灿是玉米棒子,红通通的是大辣椒。那一大嘟噜是我们日常吃到的大蒜头。

可我不懂,他们这是要干嘛?干嘛要悬挂这些?

那是一个菜市场,周遭卖鱼的卖菜的,车水马龙一切都乱糟糟的。

而他们只是拐角处一家卖烧饼的。嗯,仅仅是卖烧饼的。

可随即我又笑了。为什么不行呢?我笑自己的无知和顿悟。

卖烧饼多好啊,能吃到热乎乎的烧饼多好啊。

春天如此的美好。美好如此的美好。

让一切冷硬开始柔软。

特约编辑   秦   俑

责任编辑   杨   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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