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磊
(河南豫剧院二团,河南 郑州 450000)
豫剧又名“河南讴”“靠山吼”“土梆戏”“河南梆子”。新中国成立之前,“河南梆子”是对豫剧最为普遍的称呼。上世纪30 年代,有人用“豫剧”一词指河南所有的地方戏剧种,虽包括豫剧但并非它的专有名词。到了上世纪50 年代,“豫剧”才成为单独指称豫剧的专有名词,同时也被普遍承认。2006 年5 月,豫剧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豫剧流行地区分布甚广,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乃至新疆、西藏、台湾等十六个省、市、自治区都曾有豫剧团队,是当今全国所有戏曲剧种种,拥有表演团体最多、从业人员最多、观众最多的剧种。可谓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成为我们当今传统戏曲中最为兴盛的剧种之一。曾经有一个阶段,南到贵州,北到黑龙江,西南到西藏,西北到新疆,东南到宝岛台湾都有豫剧团,宁夏、青海、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山东、湖北、安徽、江苏、四川、天津等省市区都有专业豫剧团。一个地方戏剧种在全国那么多地方生根开花,有观众缘,是很少有的,这在中国戏曲发展史上是个值得研究的现象,作为省直文艺院团的一名配器指挥者,试图从文化的角度透过现象看本质,从而更好地在专业领域对豫剧音乐有了全局性和根源性的新认知。
豫剧受人喜爱是一贯的,从诞生至今的二百年间,走出一条从农村到城市,从小城镇到省会再到全国各地这样的兴旺发达路线图。豫剧形成后,先在河南农村闯荡历练了一百多年,民国初年进入省会开封,一炮打响,在城市扎下了根。当年的河南省会开封盛演昆曲,汉剧,京剧,后来的省会郑州也多是歌舞、话剧、电影及全国不少优秀剧种院团巡回展演充斥市场,豫剧从占有一席之地到占压倒性的优势,使其他剧种其他艺术品种在河南观众的选择上,喜爱程度上相形见绌,适者生存,天之道也。《中国豫剧》一书中有这样的描述:“首先进入省城“茶社”演唱的豫剧戏班是天兴班,义成班等。随着豫剧进入“茶社”演唱,与早已在省城“茶社”演唱的二簧(京剧)形成了一个相互竟争的局面。在竞争中,豫剧显示出了其巨大的艺术魅力。当时的报纸评论:“汴省簧戏屡演屡辍,惟梆戏颇能持久。”有些鄙视河南地方戏的所谓文人雅士,甚至表示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愤懑和哀叹之情……豫剧进入城市戏园演唱,受到城市广大群众的欢迎,不只在省会开封,在其他城市如洛阳等也同样受欢迎,本地人叫好声,连连不绝。”
抗日战争爆发后,不少豫剧团队随避难的河南乡亲一路西进,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扎下根来,于是从上世纪30 年代后期起,沿黄河流域的省份,都涌现了大批豫剧的喜爱者。抗战胜利后,豫剧很快在河南全省各地发展开去,到全国解放后,河南各地及全国不少省份都组建了豫剧专业团体。上述那些省市区,哪里没有自己的地方戏,为什么不是国戏的豫剧竞也有国戏之风姿,能受到那么多的欢迎呢?各省的戏曲爱好者,肯定在艺术欣赏中,与京剧与当地地方戏作了比较作了选择,豫剧肯定在以它自身所特有的迷人的地方,与国粹京剧比肩,与各省当地地方戏争峰,赢得了一席之地,占领一爿市场,存活并繁荣于祖国戏曲之林。
近些年来,在各种新兴艺术品种崛起后,激烈竟争文艺演出市场,以京剧为代表的中国戏曲遇到了挑战与困难,各个剧种都在走下坡路。唯独豫剧则显现出较强的“抗衰性”,纠其根源是豫剧能与时俱进,顺应时代潮流,表现新的生活新的人物,有所创新有所发展,有现实的精神风貌。我认为,豫剧艺术具有强烈的现代美学理念,不断与先进艺术手段相结合,借助电子数字手段承传与发展。这几年,豫剧还飘洋过海呈现在西方人面前,在话剧、歌剧盛行的国都,一次次呈现豫剧的丽影,响起豫剧的歌声,这是豫剧的奇观。
作为地方戏曲剧种的豫剧,虽然具有中国戏曲的共同的艺术特征,但它是在中原地区的人民群众的生活方式、当地的语言和方言、民间歌舞和民俗礼仪的基础上形成的,因而具有自己独具魅力的艺术风格样式。它是河南人民生命精髓的坦露,是他们宣泄情绪、寄托美好情感的直率心声,从表现内容、音乐唱腔、表演风格、装扮服饰等方面都凝注着河南人民的心理特征,显现着中原文化的艺术风貌。豫剧最重生活气息和乡土情趣,是地地道道的平民戏剧,是大众文化民间娱乐形态。从里到外透出土香土色,土腔土调,通俗野性的质朴本色。与京剧昆曲不同,豫剧是靠在民间的庙会、集市的表演活动中成长发展起来的,并由此形成了一整套与这样的生活方式水乳交融的抒情唱腔和舞台行为方式。
河南豫剧充满着慷慨激越奔放的壮丽之美,充分表达了河南人豪放粗犷性情,适应农民审美情趣。河南豫剧多反映人民的心声,多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疾苦,多展现劳苦大众的愉快欢乐。剧目健康,引人向上,剧本结构简单,唱词明白晓畅,通俗易懂,中州韵、河南官话也很少欣赏隔膜。豫剧的剧情往往大开大合,情感性强,冲突尖锐,故事情节顺畅,好懂好记,喜剧笑得开怀,悲剧哭得痛快。河南豫剧舞台上的人物个性鲜明,有中原人的烙印,有农民兄弟的心胸气魄,有河南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豪气,也有河南人直来直去不拘小节的率真,更有河南人泼辣憨厚、忠厚善良、聪明机智、幽默诙谐的情调。
河南豫剧的音乐唱腔以高亢激昂奔放挺拔腔大声宏为主,兼有低回委婉清丽。豫剧重唱,常有大段成套唱腔,或叙事或抒情,引人入胜,唱得痛快过瘾。豫剧的表演粗简化,不拘泥于程式,真切自然,不管什么行当都带有几分泥土味、村野气……这些构成了豫剧的主要美学特征、河南豫剧艺术样式的主色调即河南豫剧的基本轮廓,也正是豫剧艺术的魅力之所在。当前的戏剧创作,剧本立意都追求深刻,人物也都从单一走向多元,从扁平走向立体,从简单走向复杂,为表达主题和人物大起大落的情感的需要,唱腔音乐发展的一个趋势是,音域跨度,旋律密集,且对旋律进行适度的美化和扩张,旋律性更强,更加细腻化,抒情化,越来越适应当代观众观众的审美情趣。
豫剧自诞生(形成)到壮大的土壤——河南,农业大省农耕文明发达,以农民占绝对优势比重的河南人,具有勤劳,务实,善良,敦厚,耿直,坚韧,机灵,幽默,质朴的品质。“河南侉子,既浑厚善良又机智狡黠,看上去外表笨拙,内里聪明,小事却非常豪爽。”(李准)因为豫剧的创作群体的民间性,民间有一股自发形成的豫剧创作力量,这民间文化模式与中原人的人格结构密切相关,在民间成长、存活、发展的豫剧自然而然地厌恶扭扭捏捏,隐隐藏藏,拐弯抹角,则充分张扬明快,爽朗,直来直去的艺术风格,豫剧中的程七奶奶,二大娘,李双双,李大脚等女性都是鲜明例证,何况男性人物呢!
倘若用文化人类学的观照方法来研究河南这块土地上的豫剧,它的背景是那么地深厚,豫剧的审美个性与河南人普通存在的文化行为,即中原大地文化长河——这长河当然是中华民族文化长河的缩影——中形成的民族习性有着共通或共同性。无论河南这块土地上的古圣贤古文豪,还是当代今日之英雄豪杰,都是河南人的脊梁。他们是豫剧文化的思想支撑,豫剧的血液里流淌着他们的基因。因而使豫剧有了深根,有了繁花。古今圣贤的精气神化入了豫剧的音符里,豫剧的表演里,染化了豫剧,让豫剧也不俗起来,出众起来,崇高起来,歌唱着古今圣贤英烈精神的,被人们像喜爱古今圣贤英烈一样,喜爱上了豫剧艺术。
可叹,豫剧诞生的年代是河南历史上最困难的时期。“多难兴邦”实际上多难也可以兴戏曲艺术。这一点,中国戏曲雏形时期的南戏,元杂剧都是在统治防级高压之下,在社会动乱时代,在人民生活窘迫的历史时期发生发展的,《中国戏曲史》一书说到:“元杂剧产生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苦难深重的时代,异族一统,汉族历史性地衰败,国计民生江河日下,少数民族的蛮性统治,给人们带来了深深地失望,郁闷,苦难和仇恨,人们迫切需要一种表现形式宣泄内心,在一个想象世界里,营造一个理想的天地.如此,一个民族精神力量在压迫下的壮丽喷涌,形成了元杂剧制作的全新奇观。”豫剧遵循的也同样是这样的规律,河南这块土地在清末以及民国期间水、旱、蝗、汤肆虐,年景很差,加上侵华日军的跌蹄,中原人民倍受艰辛。有时候奇迹就是在异境中产生的,像洋洋洒洒的列宁选集,像毛泽东的许多文章、诗词都是艰难环境中,战斗的间隙甚至是在马背上完成的,鲁迅的作品是与白色恐怖和反动文人攻击搏斗中著成的,文天祥的《正气歌》是在常人难以忍受的七气袭扰下写就的,豫剧的樊戏大多是樊粹庭先生在西安艰苦困难的办团带团条件下写就的,这就是历史的脚印。“困危时期出英雄”,困顿坎坷中的河南人有昂扬的斗志,打造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也有对安静,快乐,幸福的憧憬与追求,磨练出了坚忍不拔的性情和乐观性格,磨难造就了河南人的秉性,河南人的秉性又融入了豫剧艺术之中,换句话说,也就是豫剧舞台上艺术地体现了河南人的性格。在这种境况下产生发展的豫剧艺术,就更有旺盛的生命力与独特个性。
豫剧浸泡在河南的人生百态及河南的历史百态之中,豫剧剧目塑造的人物典型中,不乏对河南人生百态,河南历史百态的观照与体现。豫剧长期处在中原民风中州民气的环抱之中,与老百姓的命运,喜怒哀乐息息相关,并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强化传统的美学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