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的材料与身体介入的关系

张铁

摘要：自从青年英国艺术家团体在艺术创作中对“身体思维”进行实践起，雕塑或艺术品的创作，都开始把身体的介入作为重要的考虑因素。一方面是将身体本身作为雕塑的材料，一方面是将雕塑的尺度放大或缩小来触动观众的身体感知。本文尝试分析雕塑的材料与身体介入的以上两点关系。

关键词：材料;身体;感觉;尺度

在雕塑创作与欣赏中，所有和材料的关系以及审美体验的获得，都需要通过身体来实现。身体是我们感知世界的源头。所有的艺术作品的欣赏，都需要通过身体去感知。比如，绘画作用于视觉，音乐作用于听觉。只有充分调动起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味觉，才能唤起观众与此有关的记忆和经验，作品才具备真正意义的现场感。

对于一名艺术家而言，在创作一件雕塑作品的时候，通常是以“感觉”的方式来思考的。因为艺术作品最核心的部分，是不能简单地转化为言语意义的。艺术的核心不是逻辑，而是“感觉”。 艺术家不是哲学家，不是数学家，艺术家需要“理性”，但也是“感觉的理性”。艺术的创作需要考虑观众的身体的介入体验，观众的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味觉都会在欣赏当代雕塑的过程中发生作用。

在雕塑作品中，这样的“感性”或“感觉”需要通过现场、材料和观众身体感官的介入来实现。以马克·奎恩的作品《自我》来说明。艺术家每天抽取自己身体的少量血液，以自己的血液作为雕塑的材料，在获得材料的过程中就开始和自己的身体进行不同日常的交流。将针头扎进皮肤下的血管里，看着血液缓慢流出自己的身体，作品似乎与生命的能量相关联。当收集到足够多的血液时，便将血液倒进自己头像的模具里，之后进行冷冻，取下模具，形成一个由自己的血液做成的自塑像——用自己身体的材料构成自己的形象。在这里，在材料的使用中对身体的思考已经超出了传统的雕塑范畴了。

1999年，英国艺术家翠西·艾敏的作品《我的床》问世，并获得当年的特纳奖——英国当代艺术的最高奖。在这件作品中，没有明确具体的身体材料的出现，但作品的产生是由身体作用之后的结果。作品是一张刚刚有人睡过的床，又脏又乱，铺盖没整理，被褥上有着体液的渍迹，枕头露出白色羽绒，被子卷着白色的浴巾和穿过的丝袜，揉作一团，床边是一大堆杂乱的物品和垃圾，以及用过的避孕套……艺术家解释说，两年以前，她患病在家，卧床不起，身心衰竭，一个星期没有离开这张床，自杀未遂，于是对人生产生新的感悟，觉得这张床让她体会到了生活的真谛，恐惧、寂寞、死亡、无能为力，她想把自己的感想跟大家分享。当时这件作品引起了不少观众的反感，怀疑这种脏乱差的东西也是艺术？尤其容易联想起艺术家的私生活等方面。在这里，艺术家把最私密的一面毫无保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生命中最肮脏的污泥揉成一团，然后猛地掷向观众，用床的混乱来表现身体的暗示，这是很少见的。

达明安·赫斯特的雕塑作品《献给上帝之爱》——“白金钻石骷髅”，在伦敦苏富比的拍卖会上大获成功，成交价1亿美金，被一家投资集团收入囊中。这尊 “钻石骷髅”的材料是用真人骷髅为“模具”，真人骷髅来自一位35岁的18世纪欧洲男子，牙齿直接取下来转移到雕塑上。骷髅头用2156克白金铸造而成，上面镶嵌有8601颗重达1106.18克拉的高纯度钻石，就连两个眼窝和鼻子处都镶满了数百颗钻石，仅钻石部分就价值1200万英镑。所用钻石数量是英女王王冠的3倍，堪称史上最昂贵的艺术作品。在这件作品中，用人的身体为材料，颅骨在观众的感觉中联想到死亡，但当观众看到这个死亡如此美丽的时候，又会给人带来希望。钻石代表完美与清澈，还代表着财富、死亡和不朽，它们是永恒事物的象征。肉身的易逝和钻石的永恒，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另外，雕塑家对空间的理解，也是通过“身体”来实现和完成的。通过身体来获得具体的空间感，获得空间的性质，然后运用材料来实现对这一空间的理解。雕塑的尺度和形态，是设置观众的身体以怎样的方式去感知作品、感知空间的方式。观众的身体体验与雕塑作品的材料关系是一个持续的时间性的存在方式，对过程性的强调，是“身体思维”的重要形式。

让·穆克的雕塑以超级写实主义手法为主。他将精工细作的手工技法、夸张的尺度和真挚的情感表现融为一体，深受好评。他的大型雕塑《男孩》在2001年威尼斯双年展一经亮相，就引起轰动。雕塑的男孩高5米，蹲在地上，双手紧握于头顶，人物的塑造极为逼真，脸上的雀斑、根根毛发，皮肤的颜色，都极具真实感。巨大的体量又给观众带来错愕的体验，男孩大大的眼睛俯视着脚边的观众，观众仿佛觉得这个外表真实的男孩来自巨人国，或者自及所处的世界其實是小人国。在这里，观众的身体成了测量的标准。让·穆克是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来放大或做小雕塑和空间的体量，通过雕塑与空间的尺度的对比变化，达到独特的视觉效果，构建一个不同以往的具象世界。

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要随时重新思考艺术的本源，调整自己的位置和方向，从身体的感知出发，寻找可能性，建立身体感知的经验积累，围绕身体展开观察记录与实验。当代雕塑强调的是“物”（作品）与现场，“物”与观众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通过观众穿行于空间，间断或持续地观看，审美的过程有一个时间的维度，身体的介入把艺术打造成一个 “场域”，既是一个视觉、感知的场所，又包含社会学、文化学、政治学的意义，形成了一种“延伸的剧场”。

参考文献

[1]赫伯特·里德著，现代雕塑简史，广西美术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