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兵
爱上枣,源于老宅屋前的那棵老枣树。老枣树伫立在庭院数十载,这棵枣树不是爷爷种的,也不是父亲种的,母亲说是一粒种子无意间落在了庭院,它躲在院墙的角落就这么长啊长啊,长过院墙,高过屋檐,长在我们的记忆里。
记忆中,老枣树有碗口粗,繁茂的枝丫四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庭院。老枣树的树干布满密密麻麻的皱纹,一副干巴巴的模样。老枣树数着光阴,亲吻着大地,摇来了四季,带来了期盼,见证了老宅的数次变迁和孩童们的快乐成长。
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的大地与花木,惊蛰未到,繁花百树都急不可待地换上了嫩绿的春衫,一阵春风、一场春雨带来了春的神韵。
那时,等待枣树发芽是最为揪心的一件事。池塘边的杨柳都垂下了長长的绿枝条,而庭院的那棵老枣树还是无动于衷,裸露着一身光秃秃的枝条。
我们小孩子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老枣树实在是太老了,我们害怕它没能熬过又一个寒冬。母亲总是安慰我们道:“再等些时日,就会发芽了。”我们天天盼着,等到了谷雨前后,从残冬中慢慢醒来的枝条才不急不躁地拱出鲜嫩的幼芽,老枣树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大大方方地编织着浓荫。
初夏时节,翠绿的小叶子慢慢变成了青绿的椭圆形,叶间开满了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的枣花,那细小的枣花藏匿在繁茂的枝叶间。站立树下,微风吹过,阵阵淡雅的清香沁入心脾,一些小枣花随风落于肩头,落于树下。
老枣树发芽开花,带来了庭院的喧嚣。蜂蝶嬉戏花间,鸟儿在树上鸣唱,老枣树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撑起一片荫凉。我们在树下玩起跳房子、跳皮筋等游戏,大人们围坐在一起泡茶聊天,一树的荫凉是老枣树夏日的馈赠,劳作一天的父母在老枣树下纳凉,有时到了深夜还不舍得睡去。
天气渐渐热了,到了盛夏时分,枣花变成了一颗颗青色的小果。跟随季节的脚步,枣子一天天变大,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丫。那红艳艳的枣儿缀满亮绿的叶隙间,馋得一村的孩童放学归来围着老枣树转悠。好客的母亲总是拿着长长的竹竿敲下一地的枣儿让孩子们捡拾,抢到枣儿的孩子们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散去。
夏末秋初,枣叶变黄,枣儿熟透了,引来麻雀、黄鹂等鸟儿过来偷食。奶奶听到鸟儿的叫声,从堂屋走出来,嘴里发出“喔喔喔”的声响,象征性地驱赶一下鸟儿。当满树的枣儿变红时,父母选定一个晴好的日子,把它们采摘下来,左邻右舍闻讯都会过来帮忙,打枣的场面热闹而又欢快,分枣时更是开心。
古人有云:“日食三枣,郎中不用找。”枣有健胃养脾等诸多功效,自古极受推崇。母亲也常告诉我们多吃枣的好处,“五谷加小枣,胜似灵芝草”。新鲜的红枣是儿时的零食,晒干的红枣是母亲熬粥、炖汤的必备之物。
童年的日子在老枣树的陪伴下溜走,我们一天天长大,走出老宅,走出村庄,但时常还挂念着那棵老枣树。老宅几次翻建,父亲曾经动了砍伐老枣树的念头,但每一次都被我们拦了下来。
冬去春来,老枣树又到了发新芽的时候。每一次我们总是默默地祈祷,待收到老枣树冒出新芽的讯息,我们便如释重负,难掩内心激动之情,因为那里藏有太多的记忆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