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慧萍
摘要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发展,社会的经济、文化、生态环境和商业环境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新的商业环境下,适用于传统工业经济时代的利润最大化和股东价值最大化的企业财务管理目标受到了冲击,企业的社会责任目标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本文将以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目标的发展历程为视角,结合利益相关者等理论分析企业社会责任目标发展的最新动态,探索和研究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目标向社会责任目标发展和演变的必要性和必然性,为我国企业在新的环境下制定适合的财务管理目标提供一些思考。
关键词 企业财务管理目标;利润最大化;股东价值最大化;利益相关者;企业社会责任
DOI: 10.19840/j.cnki.FA.2020.06.003
企业财务管理目标是指企业财务活动和价值创造所要达到的目的与方向,通常被诠释为一系列的财务指标,具有导向、约束与评价作用,与企业的总目标相辅相成。
过去的几十年,我国经济体制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就,伴随着新技术的发展,社会经济从传统的工业经济形态逐渐向新科技经济形态变迁,企业的商业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期间,我国企业的财务管理目标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主要时期:产值最大化时期、利润最大化时期和股东价值最大化时期。不同的财务管理目标在特定时期间都起到了特定的作用,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也显现出了一些弊病,促使我们思考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目标是否需要一个新方向?如果需要,这个新方向是什么?
一、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目标的发展历程
(一)产值最大化时期(1949-1990年)
产值最大化时期主要是在计划经济时代和改革开放初期的80年代至90年代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前,当时企业的经营权与所有权高度集中,企业以完成计划的产值指标为主要任务,以规模大小来评价企业,导致各行各业一味地追求企业规模,关注固定资产数量和员工总数。但是严格来说,产值最大化属于生产范畴,不属于财务范畴,以规模作为衡量企业价值的标准导致了企业盲目追求规模而忽视效益。企业只求数量、不重質量,只抓生产、不抓销售,盲目投资、乱铺摊子、重复建设,造成大批企业,特别是国有大中型企业产品积压、产能过剩、利润下滑,影响了宏观经济的健康发展。因此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这种财务管理目标已经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要求。
(二)利润最大化时期(1990-2000年)
从1993年下半年宏观经济调控政策开始实施之后,国家开始逐步下放经营权,主张以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有了一定经营权的企业在市场经济中逐渐从只注重规模转向了以利润作为衡量企业价值的标准。国家也逐渐将利润作为考核企业经营业绩的首要指标,企业领导与职工的工资、奖金、福利待遇同企业实现的利润息息相关,企业的财务管理目标转为利润最大化,这大大增强了企业的活力和竞争力。但利润最大化的目标也带来了不少问题,主要表现在企业经营者追逐短期行为,急功近利,甚至在账上弄虚作假,夸大企业的利润。
(三)股东价值最大化时期(2000年至今)
为了克服利润指标的局限性,证券监管机构逐步提高了对财务指标的披露要求。2001年起年度报告开始要求披露扣除非经营性损益后的净资产收益率,财政部于2006年颁布了《企业会计准则34号——每股收益》,进一步规范了上市公司每股收益指标的披露。净资产收益率和每股收益都是相对数指标,对利润这个绝对数指标起到了很好的补充作用,对企业追求规模和短期效应有一定的制约,使企业更关注收益质量和长期价值。其中每股收益指标结合股数,直接反映了股东的价值与财富,成为证券分析师关注的重要指标。对于央企,2003年国资委发布了《中央企业负责人经营业绩考核暂行办法》,考核指标有利润总额和净资产收益率。2009年国资委颁布了新的考核办法,用经济增加值(EVA)指标取代了净资产收益率。EVA是经济增加值模型(Economic Value Added)的简称,一般用税后利润扣除资本成本计算而得。由于EVA的度量考虑到了股本的成本,反映了股东从经营中获得的增值总额,这一披露规范和考核标准的变更意味着企业目标的导向已从以往的重利润向重价值转变[1],以引导企业做强,提升资本使用效率,实现资产保值增值和股东价值最大化。
从社会经济层面来看,股东价值最大化的目标推高了资本市场的价值,增加了社会和股东财富,但是也带来严重的“后遗症”。在金融市场过度追求高估值和高股价以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的压力下,为推高股价而产生的资本市场丑闻层出不穷,过度的资本运作使得企业与实体业务日益脱节,加剧了金融市场的风险,并造成财富高度聚集,有失社会公平。
股东价值最大化的目标是上世纪70年代由美国“商业圆桌会议”组织(Business Roundta‐ble)提出的,之后得到了蓬勃发展,这一理念在随后几十年扩展到世界各地。然而近年来,随着对股东和股价至上主义的声讨,世界各地掀起了要求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高潮,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为那些只顾追求股东价值最大化、缺乏社会价值观的企业工作。2019年美国“商业圆桌会议”组织发布了《公司宗旨宣言书》,强调作为一个具有社会责任意识的企业,公司领导团队应该致力于达成以下几个目标:向客户传递企业价值;通过雇佣不同群体并提供公平的待遇来投资员工;与供应商交易时遵守商业道德;积极投身社会事业;注重可持续发展,为股东创造长期价值[2]。2020年1月21日在瑞士举行的第50届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推出的新版《达沃斯宣言》,重新阐述了“利益相关者”理念,以追求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这一理念与西方国家几十年来奉行的自由主义发展模式有明显的不同。
愈来愈多的企业高管和投资人逐渐理解,他们能不能获得长期成功,其实与客户、员工和供应商的成功息息相关。在这样的历史与社会背景下,中国企业也开始反思财务管理的目标,越来越多学者和企业家对企业的社会责任目标予以更多的研究与关注。
二、企业社会责任目标及主要理论依据
社会责任是指企业在经营发展过程中应当履行的社会职责和义务[3]。在“股东利益至上论”盛行之时,社会责任说已初露端倪。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有学者提出了企业社会责任的观点,如博文提出“企业应该自愿地承担社会责任”;弗雷德克里认为“企业有责任为社会进步做出贡献”;麦克奎尔认为“企业应该承担除经济和法律之外的其他责任”;沃尔顿认为“企业应该关心更广泛的社会系统”[4]。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酝酿和发展,逐渐形成了企业伦理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社会契约理论、企业公民理论等理论学说体系。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利益相关者理论和社会契约理论。在集合了各理论观点的基础上,卡罗尔形成了具有实践意义的卡罗尔模型。
(一)利益相关者理论
198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弗里曼出版了《战略管理:利益相关者管理的分析方法》一书,明确提出了利益相关者管理理论。利益相关者管理理论是指企业的经营管理者为综合平衡各个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要求而进行的管理活动。与传统的股东至上主义相比较,该理论认为任何一个公司的发展都离不开各利益相关者的投入或参与。企业追求的是利益相关者的整体利益,而不仅仅是某些主体的利益。
利益相关者包括企业的股东、雇员、消费者、供应商等交易伙伴,也包括政府部门、媒体、环保主义等压力集团,甚至包括自然环境等受到企业经营活动影响的客体。这些利益相关者有的分担了企业的经营风险,有的为企业的经营活动付出代价,有的对企业进行监督和制约,企业的经营决策必须要考虑他们的利益或接受他们的约束[5]。
2019年美国“商业圆桌会议”的最新宣言即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该理论挑战了长久以来备受企业青睐的“股东至上主义”,使得企业开始重新思考其存在的社会目的以及和利益相关者的关系。
(二)社会契约理论
契约理论最早源于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论,随后被引入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范畴,多纳德和邓菲(Donaldson. T&T. W. Dunfee)认为企业是社会系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利益相关者显性契约和隐性契约的载体,企业与社会提出一个契约:企业为它存在而提供条件的社会承担社会责任,社会应对企业的发展承担责任[6]。
一般说来,契约是一种各方同时为获得更大利益而进行的基于平等地位的一种自由交易,各方因此而建立起一种权利义务关系。按照多奈德和邓菲的观点,利益相关者包括员工、股东、消费者,供应商等,向企业投入各种资源以获得各自的利益,并承担一定的责任与义务,同时企业也对利益相关者承担责任,这样企业就成为实现相关利益人利益目标的契约载体。企业社会契约包括显性契约和隐性契约:显性契约由法律作为强制实施的基础,由合同等明确的书面条款规定缔约双方的权利和义务;隐性契约是缔约双方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默契的安排。
企业与员工之间是隐性契约关系,根据契约平等、自由、功利和理性的原则,企业如能履行好与员工的契约关系,协调好与员工的利益关系,就可以调动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提高其工作效率;企业与供应商、消费者之间既有显性契约关系,也有隐性契约关系,企业如能良好地履行与供应商、消费者之间的合约,就可以扩大市场、增加销售、降低生产成本和销售费用。总之,如果企业能够很好地执行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显性契约与隐性契约,就会降低企业的整体成本;如果企业没有很好地履行契约,契约方就会采取消极的态度,不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
(三)卡罗尔的企业社会责任模型
卡罗尔通常被认为是企业社会绩效理论的倡导者,他从九种较具代表性的观点中,总结出一个三维度的CSP模型,如图1所示。
卡罗尔模型的第一个维度是企业社会责任的类别,主要有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按照卡罗尔的观点,经济责任是企业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责任,是企业的利润来源;法律责任是确保企业在法律范围内生产经营得到保证和保护,使得企业有个良好的商业环境;伦理和慈善责任是社会对企业寄予的伦理规范和超出法律范畴的期望,以使得企业有良好的声望。企业在这四项责任上的资源分配依重要性水平遵循4-3-2-1的比例原则。
卡羅尔模型的第二个维度是企业涉及的社会议题,这是企业需要应对的内容。卡罗尔认为,每个行业和企业在不同时期面临的社会议题都可能不同,他列举了上世纪70年代末企业所面临的普遍社会议题,包括消费者主义、环境、歧视、产品安全、职业安全和股东等。很多依旧是当今企业面临的议题。
卡罗尔模型的第三个维度是企业社会回应的策略。卡罗尔将企业对社会所做出的回应划分为四种模式:消极反应策略、抵御策略、适应策略和提前采取行动策略。
卡罗尔将以往人们所争论的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观点系统化,构建了一个有价值的理论框架,为帮助人们全面认识、实施和评价企业的社会责任提供了扎实的理论支撑和可供实践的标准。
三、我国企业社会责任财务管理目标的构建
建立企业社会责任目标是对股东价值最大化这一理念的修正,也是新经济环境下对企业的客观要求。帮助企业在新的经济形势下构建社会责任财务管理目标可以更好地提高企业绩效,进一步把企业做大做强。国内外多位学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绩效与企业财务绩效之间的相关性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企业社会责任绩效与财务绩效会为彼此加分,两种绩效之间存在着互为因果的良性循环关系,即使考虑到企业规模因素,分析结果也没有发生变化。
我国企业如何建立社会责任的财务管理目标,笔者试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出建议。
(一)建立和完善企业社会责任的量化指标
企业社会责任评价指标的建立应该是具有代表性、可获得性和相对完整性,评价指标的建立既考虑到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共同要求又要贴近我国企业的实际。
卡罗尔模型的第一维度将企业社会责任分为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四种。考核这四种责任的指标设定并不困难,比如针对经济责任,传统的用来衡量企业利润和股东价值的指标如利润额、利润率、净资产收益率、EVA等仍可延用。针对法律责任,可以以企业产生的各种合规成本来衡量。针对伦理责任与慈善责任,可以以社会捐赠支出、公益合作项目支出及效益、主营业务税金支出率等为参考。较为不易的是第二维度的环境、歧视、产品安全、职业安全等议题的衡量指标和第三维度企业社会回应的策略制定及衡量。但我们也看到,这些议题与企业自身质量控制体系,比如ISO体系里的一些指标有重合和可借鉴之处。企业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些指标整合纳入卡罗尔模型,对企业的社会责任进行综合全面的衡量。从企业监管部门的角度来说,如何保障这些指标的可比性和一致性也是需要进一步考虑的问题。
(二)建立强制与自愿相结合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制度
当前我国部分企业有进行社会责任会计信息的披露,但是这部分社会责任会计信息的披露是基于自愿的原则,由于缺乏强制性要求和监督机制,不仅披露内容的可靠性难以得到保障,企业出于成本效益的考虑,进行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积极性也不高。因此监管层应加强规范性引导,通过发布准则对相关行业、相关企业提出社会责任会计信息披露的强制性要求,从制度层面上加强企业对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视和监管,促使其不断调整发展目标,从原来的以股东权益最大化为目标,向以各利益相关方权益最大化为目标转变[7]。
(三)将企业社会责任目标融入企业战略目标的确立及企业文化建设
由于企业领导人的价值观对整个企业战略创新起到主导作用,引导着企业内部社会责任文化和理念,关系到企业是否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因此需要首先加强企业领导人的社会责任观。其次是需要提高全体员工的社会责任认知。再次要创建企业的社会责任文化,将企业社会责任融入到企业文化中使其成为企业内部每个人的行为准则。
(四)将社会责任理念融入企业内部审计,建立社会责任审计
2010年4月,财政部、证监会、审计署、银监会和保监会联合发布《企业内部控制应用指引第4号——社会责任》,界定社会责任为企业在经营发展过程中应当履行的社会职责和义务,并对企业的社会责任作了明确规定。但现实中企业是否按照内部控制应用指引设立社会责任相关的内部控制并遵照执行,需要企业发挥内部审计监督的作用。因此,要保证企业社会责任落实到企业内部,需要将社会责任理念融入内部审计之中[8]。
四、结语
企业财务管理目标的演变是历史发展过程,企业建立社会责任目标是顺应历史发展的一种趋势,基于利益相关者最大化等理论基础的企业社会责任目标从提出到现在经历了上百年的酝酿。随着新经济的推进,笔者认为更广泛和更深入地推行企业社会责任目标的时机已经成熟。企业对社会责任的承担将使社会良性和可持续性发展,从而形成更加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内外部环境,呈现双赢局面。当前,国际商业领域已掀起了对社会责任的重新认识,我国企业也应该在研究、探讨和落实企业社会责任财务管理目标的方面更进一步。AFA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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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毕立华.将社会责任理念融入企业内部审计,建立社会责任审计[J].财经界,2014(10):215-216.
(审稿:王远伟编辑:贾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