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华
(湖北文理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我们知道,哲学是一门古老而又年轻的学问,它肇始于古希腊,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哲学发展到今天,人们对它的定义尽管没有一个统一的、公认的看法,但这并不影响哲学这门学问的存在意义和价值。哲学研究有它最基本的问题,这些问题尽管没有统一的或者最终的答案,但这正是哲学的鲜明特征和魅力所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人类存在,人们对哲学和人生的探讨与追问就不会停止。所以,“哲学是什么?”的问题既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同时又是一个崭新的问题,它已然成为我们学习哲学、探讨哲学的起始问题和终极问题。在这里,我们拟从哲学的一般定义出发,通过探讨哲学的产生、一般特征和围绕哲学产生的争论,重新审视哲学在当今时代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哲学是什么?这大概是每个想了解哲学的人首先要弄清楚和不可回避的问题。“哲学”这个词的英文拼写形式(philosophy)其实来源于古希腊文的两个词,一是philein(爱),二是sophia(智慧),合起来就是“爱智慧”“探求智慧”的意思,这大概是哲学这个词最古老、最原始的含义了。可是,我们分明知道,“爱智慧”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是对一个行为过程状态的表述。那么,“爱智慧”何以能够成为一门学问呢?更进一步说,作为一门学问,哲学为什么不是“智慧之学”,而是“爱智慧”之学呢?原来,经过考察,我们发现哲学这个词的定义有着它的文化背景。在西方(欧洲)的文化背景(《圣经》和基督教教义)下,对于智慧来说,人、神是存在很大分别的。在西方的宗教神学看来,只有万能的神(上帝)才是有智慧的,人是不配有智慧的。因此,人就只能“爱智慧”。所以,我们经常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因为只有上帝才是神明和无所不能的,人则只能被神(上帝)支配和奴役。不管怎么说,哲学这个词与智慧有着密切的关系,并且还是对于“智慧”的“爱和追寻”。“爱”(philein)在哲学的定义中是不能随便丢弃的,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哲学”。
在中国,我们在古代汉语里大概找不到“哲学”这个词,但是却能找到“哲”这个字。那么,“哲”在古代汉语里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可以在中国最早的典籍里找到对“哲”这个字的解释。一是在《尔雅》《说文》里的解释是:“哲,知也。”这里的“知”是个通假字,通“智”。意思就是:哲学,就是智慧之学,使人聪明的学问。再就是在《尚书》(《孔氏传》)里的解释是:“哲,智也。无所不知,故能官人。”意思是,哲学就是智慧;因为哲学让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就能使人通达(做官),学而优则仕。到了近代,哲学这个词从西方辗转经由日本才传到中国来。在日本有个叫做西周的学者最早把西方的“哲学”(philosophy)引进到日本并先后叫做“爱知学”“理则学”“论理学”等,最后又从中国古代汉语里“哲”的解释得到启发才最终叫做“哲学”(日文)。中国近代启蒙学者黄遵宪又把日文里的“哲学”再引进到中国来,于是在我们的现代汉语里就有了“哲学”这个词。于是,哲学这个词的含义也就变成通俗而流行的“智慧之学”“使人聪明的学问”。对比一下古希腊文“哲学”(爱智慧)与汉语里“智慧之学”,我们不难发现,相同的就是都与智慧有关,但在现代汉语里的“哲学”这个词却少了“爱”的成分,“爱智慧”变成了“智慧”,我们应该知道这个“爱”是不可或缺的,只是由于从日本引进“哲学”这个术语使用习惯了才简称并一直沿用下来。
清楚了哲学的词源学含义,接下来我们来探讨一下哲学的定义。因为哲学的源头在古希腊,所以“爱智慧”就成为哲学最初始、最本源的定义,以至于在古希腊的城邦,产生了一批“爱智者”(哲学家)的群像,比如:泰勒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巴门尼德、芝诺、伊壁鸠鲁、赫拉克利特、高尔吉亚等等都成为古希腊的圣贤。其中最为出名要数希腊七贤了,他们分别是:泰勒斯、柏拉图、苏格拉底、亚里斯多德、毕达哥拉斯、欧几里得和阿基米德。那么这些作为哲学家的智者都是怎样理解“哲学”的呢?我们这里不妨稍加列举:被誉为古希腊“哲学之父”的泰勒斯说“水是万物的本原(始基)”,哲学就是探讨世界本原的学问;苏格拉底则从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出发,认为“哲学是关于人生知识和道德行为的一门学问,学哲学就是学做人。”为此他提出关于人生哲理的四大命题:一是,我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自知其无知”);二是,不经过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过(活)的;三是,认识你自己(后被镌刻在雅典的德尔菲神庙上警醒后人);四是,美德即知识。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则创立了“理念论”(idealism),他认为,哲学是关于理念(idea)的一门学问。学哲学就应当做管理者(“哲学王”)以治理国家。到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那里,哲学则被进一步规范化和科学化,而成为“第一科学的学问”。亚里士多德说:“作为哲学,要研究形而上学问题,所谓形而上学问题,就是经验之后的实在问题,即超验的问题”。其“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名言也说明哲学是一门探究真理的学问。及至近现代,对哲学的定义和理解则更加多样化,比如辩证法的大师黑格尔说“整部人类哲学史就是一个充满着哲学家们互相批判、互相推翻、互相取代的斗争的‘厮杀的战场’”,所以,他把哲学定义为“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而马克思则直接站在人类文明的时代高度说“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1]120、哲学是“人类文明活的灵魂”[1]121、哲学是“现世的智慧”[1]124。在现当代人文思潮盛行的背景下,对哲学含义的理解又出现了新的特征。在现当代,存在主义的大师海德格尔认为,传统形而上学作为“存在遗忘”的形而上学业已终结,哲学应该开启新的方向,走向语言、开始思的征途。究竟什么是哲学?海德格尔说:“哲学就是对于那些超乎寻常的东西作超乎寻常的发问,这种学问就是哲学”[2]。比如,“为什么有‘存在物’(存在者)而没有无?”意即:“为什么存在者存在而无反倒不在?”(即老子的“知其白,守其黑”)。存在(Sein)到底是什么?语言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则认为,哲学就是语言的游戏,它源于人们对语言的偏食。他认为哲学中使用的语言(抽象晦涩)与生活中使用的语言(通俗易懂)是根本不同的,尽管都是用的语言但却“一仆二主”,从而提出著名的“语言游戏说”,意即:语言只有在游戏的状态下才能真正发挥其职能。英国哲学家罗素则认为“哲学是介于科学和宗教之间的一门学问”[3]6。一方面,哲学要借助于理性思维,这一点像科学;另一方面,哲学研究超名言之域的问题,这一点又像宗教。他说“当有人提出一个普遍性问题时哲学就产生了,提出普遍性是哲学和科学的开始。”[3]14到后现代主义时代,现当代人文思潮盛行,哲学的理解被解构化、碎片化乃至诗意化。在以海德格尔、荷尔德林和诺瓦利斯为代表的诗人哲学家那里,哲学的理解被诗意化。比如,德国诗人诺瓦利斯就认为“哲学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而被誉为“诗人哲学家”的海德格尔则引用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说“人生在世尽管充满劳绩、却仍然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显然,在这里哲学和还乡等同起来,已然成为人的一种精神状态抑或生存方式了。
在中国,西方意义上的哲学虽然属于舶来品,但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史,其间产生了悠久而丰富的思想文化遗产。应该说,中国既有着不同于西方的泱泱文明史,也就有着丝毫不逊于西方的哲学思想。近代以来,随着西学东渐,西方的哲学也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海通几百年来,中国学人负笈海外,游学欧美东洋,在广泛学习借鉴西方思想文化的过程中,对西方哲学的引进和传播也尤为深入。除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外,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弗洛伊德、尼采等一大批西方近代哲学家的思想也得到研究和传播。仅从对哲学的理解和定义来看,中国学者所理解的西方哲学虽然带有浓厚的中国文化的色彩,但也不失为对西学独到的探索。比如,国学大师胡适对哲学就有一个经典的定义:“凡对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寻求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就是哲学。”[4]著名的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对哲学的定义是“对人类精神生活的反思”;著名的逻辑学家和哲学家金岳霖先生则把哲学定义为“说出一种道理来的道理,或者是说出一种道理来的成见”。前武汉大学著名的德国古典哲学研究专家陈修斋先生在晚年得出他研究哲学的结论是“哲学无定论,理性有自由”。当代著名学者李光程则说“哲学是一种没有统一对象、没有统一问题和统一答案的智力探险活动”。这种观点显然有失偏颇,哲学虽然没有固定的研究对象、研究问题和研究答案,但还是有着一般或是最基本的问题和对象的。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专家孙正聿老先生说“哲学就是对思想的前提性批判”。显然这一定义与哲学的反思和批判的功能相吻合,符合哲学诉诸理性的传统。十九世纪德国古典哲学的开创者伊曼努尔·康德的“三大批判”(《纯粹理想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正是西方哲学理性至上的标志,它表明哲学进入一个学院化的批判的时代。
归结起来,哲学尽管有以上种种不同的理解和定义,但我们从哲学发展的整个历史阶段来看,哲学的定义不外乎在以下三种最基本的意义上使用。一是,古希腊的原初含义“爱智慧”;二是,哲学在古希腊发展成熟阶段时亚里士多德所定义的“形而上学”(metaphysics)(可以直译为“物理学之后”或者叫做“后物理学”)。可是这里为何又叫“形而上学”呢?我们知道,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他一生研究领域广泛,涉及学科门类众多,既有自然科学领域(如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医学等),又有社会科学领域(如形而上学、政治学、伦理学、修辞学、诗学、美学等),后人在编纂他的著作的时候,就对其作品进行了简单的归类,把类似于《物理学》等自然科学的内容放在著作的前面,而把类似于《形而上学》等社会科学的内容放在自然科学(如《物理学》)的后面,所以象《形而上学》(哲学)就叫做“物理学之后”或“后物理学”。那“形而上学”这个名称又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中国有部古代典籍叫做《周易》(又作《易经》),原本是部带有朴素辩证法思想的古人卜筮预测吉凶祸福的书,其中《系辞传》里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的话,意思就是:凡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的东西就叫做“器”,凡是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无形的东西就叫做“道”。哲学研究的刚好就属于自然科学之上或之后的概念范畴体系,它无形无相,看不见也摸不着。正如冯友兰先生所说的“哲学属于‘为道’的学问”。这样一来,哲学也叫做“形而上学”,“形而上学”也就是哲学。当然现在的“形而上学”的含义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是与辩证法相对立的一种世界观和方法论。三是,“批判”。哲学发展到近代,特别是到十九世纪的德国古典哲学的阶段,从康德开始,哲学被理解和定义为“批判”(critique)并一直沿用至今。比如“哲学就是对思想的前提性批判”(孙正聿)就是在此意义上使用。今天,我们通常说,何为思想?何为批判?从严格的哲学意义上讲,所谓思想,就是“切中现实,自作主张”;所谓批判,就是“澄清前提,划定界限”。显而易见,能够称之为思想的一定是与时代相契合的独立思考的产物,而作为现代意义上的哲学批判,也一定是不接受任何未经审查的前提性的反思。如此看来,哲学确实没有定论,而人的理性思考总是自由的。那么,在此我们要问,作为发展了两千多年的形而上学的哲学难道从产生之日起就没有一个一般的规定性抑或基本的规定性吗?人们围绕哲学的存在意义和价值都有过哪些争论呢?
一般说来,哲学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在古希腊人“仰观天象”的日常生活中,就在古希腊各城邦类似集贸市场的公共场所,古希腊人日复一日地从事着集会、演讲、辩论、打官司的活动,在此过程中就产生了一大批类似于哲学家的智者群像。对于哲学产生的前提条件,一般认为有三个:一是,闲暇(school)。“school”(学校)这个词在古希腊文里的含义就是“闲暇”的意思,直到今天我们还把从事哲学研究的活动叫做“闲暇之思”。无独有偶,古希腊的智者柏拉图在雅典的“阿加德米”(Academy)创立了一个学园,名字就叫Academy,这个词后来就演化成现在的academic(学术)。我们可以想象,柏拉图和他的众弟子每天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漫步在学园的林荫道上,谈笑风生探讨着与哲学相关的问题,何其惬意、逍遥和快乐!后来在古希腊果然就产生了一个名为“逍遥”的学派。试想,没有闲暇,一味为生计所困,就不可能有“仰望星空”的机会,也就不可能有哲学产生了;哲学产生的第二个前提是:惊异(wonder)。柏拉图在其著作《泰阿泰德篇》里说:“惊讶,这尤其是哲学家的一种情绪。除此之外,哲学没有别的开端,哲学始于惊奇。”亚里士多德也认为:“由于惊异,人们才开始哲学思考。”[5]这里所谓的“惊异”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好奇心”,中国古人叫做“疑”。并且自古就有“学问贵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学问之道也”的古训。可见,惊异对于哲学的产生至关重要。哲学产生的第三个前提条件是:自由(freedom)。这里的自由不仅仅指身体的自由,更重要的是指心灵的自由状态。心无挂碍,没有功利之心,不为稻粱谋,不被利益困,身心灵魂自在无纷扰,这大概就是一种哲学的状态。正如黑格尔所说:“思想自由是哲学和哲学史起始的条件。”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就曾把“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看作是一个知识分子做人做学问的人格和气节所在。所谓“不自由,毋宁死”正是强调人的精神和思想自由的重要。
闲暇、惊异和自由既然是哲学产生的前提条件,而我们知道每个人的思想和身心状态又都是各不相同的,这是不是表明哲学本来就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莫衷一是的呢?哲学作为一门学问,它到底有没有普遍或者一般的规定性呢?我们说,尽管哲学的产生条件对于每个哲学研究者来说都有着不同的理解,但这并不表明哲学就没有一般的问题、研究对象和特征。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把形而上学问题作为哲学的基本问题,事实上他所讲的这个“经验之后的实在问题”又叫做“存在论”(又作“本体论”)(ontology),在中国叫做“是论”或“有论”。“Ontology”(存在论)字面的意思就是“关于存在的逻各斯(logos)”。比如,“存在”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有多种含义,海德格尔进一步追问,“存在”有没有一种最基本的含义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海德格尔写了《存在与时间》这本著作。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成为哲学的基本问题。所以恩格斯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6]。至于哲学研究的对象,一般说来是整个世界,包括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三大领域。
从哲学的定义、产生条件、研究对象和问题,我们不难看出哲学有着它一般和基本的规定性。具体说来,作为一般的规定性有:哲学是“智慧之学、致极之学、超越之学和问题之学”。首先,哲学初始定义就是“爱智慧”,所以哲学自然就是一门使人聪明、给人智慧的一门学问。当然,知识和智慧是不能等同的,也不成正比。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博学并不能使人智慧”;其次,哲学要探讨世界的本原问题,正如古希腊“哲学之父”泰勒斯所说的“水是万物的始基”“万物产生于水,终又复归于水”。本原问题也就是终极性的问题,比如,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生的目的、意义和归宿是什么?所以,我们通常又把哲学看作是一门“刨根问底”的学问,所谓“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哲学起源于人类的“闲暇之思”,是一种对世界本原的“无尽的追问”。柏拉图有句名言“学习哲学就是练习死亡”。对于这句格言一般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死亡是生命的终结,哲学要探讨终极问题,所以要探究死亡。另一种解释就是认为哲学要借助于理性思维认识世界,人本来是感性与理性并存的,只有到人临近死亡的时候,感性慢慢消失,理性功能才能渐渐发挥作用。再次,哲学既然要研究终极性问题,就一定不能满足于有限的世界,它一定要超越有限从而达至无限的领域。再者,哲学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反思,所谓“思想的前提性批判”,这也决定了哲学具有超越性;最后,哲学起源于“惊异”(对世界的“好奇心”),惊异成为哲学的基本状态,有好奇心就势必会产生困惑,所以哲学也是一门“问题之学”,是对“超乎寻常问题(本原、终极性问题)”的发问。
作为一门古老的学问,哲学除了有着它一般的规定性以外,还有着其基本的规定性,具体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第一,高度的抽象性;哲学要借助于概念、判断和推理等理性思维的形式才能透过现象把握事物的本质,所以高度的抽象性是哲学的一大基本特征;第二,反思性;哲学要借助于反思才能澄清前提、划定界限从而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第三,批判性;这里的批判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检讨,对事物和现象的前因后果、前提和结论进行客观的分析和论证,比如康德的“三大批判”就是在此意义上对纯粹理性、实践理性和判断力进行再考察、再分析和再论证。第四,时代性;不论是马克思的“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还是黑格尔的“哲学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都无不表明哲学与时代的关联。以至于马克思说“哲学家的成长并不像雨后春笋,他们是自己时代自己人民的产物,人民最精致、最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学思想里。”[1]121这足以证明: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哲学当随时代。第五,实践性;哲学既是社会时代的表征,又是人类实践的产物。马克思说得好“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7]121(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哲学既离不开时代,同时也离不开人类的生产实践活动。在当今的时代,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哲学已然成为人的存在方式、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而对于一个真正的哲学家来说,其哲学与生活完全可以是“合二为一”的。正如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在其著作《中国哲学简史》里所描述的“他像苏格拉底,他的哲学不是用于打官腔的。他更不是尘封的陈腐的哲学家,处于人生之外。对于他,哲学从来就不只是为人类认识摆设的观念模式,而是内在于他的行动的箴言体系;在极端的情况下,他的哲学简直可以说是他的传记。”[8]10所以说,实践性是哲学存在的一个鲜明特征。
当今时代,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一切人文社会科学的存在意义和价值不断受到质疑,哲学因为“不能烤面包”也被冠之以“无用之学”而备受冷遇。事实果真如此吗?当前,中华民族正处在伟大复兴的征途上,提升中华民族的文化软实力、增强文化自信、繁荣哲学社会科学成为当务之急。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时下围绕哲学“有用、无用”乃至这门学科有无特定的研究对象和内容、是否有存在下去的必要的争论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大致说来,围绕哲学这个话题存在以下三个方面的争论:一是,哲学到底是“有定论”还是“无定论”?古往今来,对于哲学的定义可谓是不胜枚举,那么哲学到底有没有一个最好的或通用的定义呢?再者,作为“科学的科学”的哲学,它的研究对象涵盖整个世界,那么它可不可能或者需不需要有一个唯一或最好的定义呢?此外,对于哲学的许多问题都是存在争议的。然而陈修斋先生的“哲学无定论、理性有自由”的说法还是被学界普遍认同和接受。二是,哲学到底是“万能的”还是“无用的”?曾几何时,在中国出现过一个“全民学哲学、全民用哲学”的时代,为此还出版了专门的哲学教材《大众哲学》,当时几乎是人手一册。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种田的哲学”“养猪的哲学”“美容的哲学”;甚至“桌子哲学”“板凳哲学”等等,不一而足,真可谓是“哲学满天飞”。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似乎哲学是万能的。今天看来,那时的过激做法显然是把哲学庸俗化了。改革开放以来,对于哲学的看法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人们普遍认为哲学就是崇尚空谈,其实是一无所用的。一时间,人们嘲笑哲学、厌恶哲学、鄙视哲学、拒绝哲学,对于哲学嗤之以鼻。显然,这里的“哲学无用论”无疑也是浅薄和短视的。在这里,无论是“万能论”还是“无用论”的观点都是有失偏颇、不客观、不科学的。实际上,就哲学本身的性质而言,它既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无用的,而是“以无用为大用”的。看似无用,其实有着潜在和长远的大用。第三,哲学到底是“永恒的”还是“终结的”?哲学这门学问到底是永远存在的,还是终有一天会消失。一般说来,哲学既然产生于人类对世界的好奇和困惑,那么,只要人类还存在,哲学就不会消亡。著名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所断言的“哲学的终结”指的是传统形而上学的终结,也就是两千多年来、作为柏拉图“理念论”注脚的“探寻世界本体”的传统哲学应该告一段落(画句号),哲学要开启新的方向:走向语言,走进诗意,回归澄明之境。可以断言,正是当前围绕哲学的争论,会在当今新的时代引发我们对于哲学乃至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存在意义和价值进行重新审视和思考。
通过对哲学的定义、特征和围绕哲学的争论的梳理分析,我们相信哲学无论是对国家、民族还是对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是至关重要的。特别是在当今的时代,在文化多元并存、人类文明面临种种挑战的条件下,奉行理性至上的哲学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显得尤为重大和迫切。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学习哲学能够帮助我们提高理论修养、提升理论思维能力和水平;伟大的革命导师恩格斯说过:“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而“理论思维仅仅是一种天赋的能力。这种能力必须加以发展和锻炼,而为了进行这种锻炼,除了学习以往的哲学,直到现在还没有别的手段。”[7]467我们知道,在西方哲学发展的历史上,从古希腊一直到近现代,产生了灿若星辰的哲学家,他们的哲学思想不断地启迪着后人的智慧,乃至不断提升着后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和认识自我的能力和水平。
第二,哲学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种反思和批判的视角;反思和批判是哲学的两大基本功能,哲学是“思想的前提批判”正是哲学“澄清前提、划定界限”的主要任务,而哲学“不接受任何未经审查其前提的思想”原则也正是哲学反思和批判功能的要求。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分析现象,解决问题;无论是换位思考,设身处地;还是辩证分析,综合施策,都要用到哲学的反思和批判的功能。
第三,哲学有助于我们把问题说清楚,或者清楚地说明问题。我们知道,哲学以理性思维为标志,通过概念、判断和推理等理性思维的形式来把握事物的本质。概念是反映事物本质特征的思维形式,要把握事物的本质我们就必须得借助于概念。比如,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我们要讨论“制度和国民性”到底哪一个更根本,如果只是认为二者是相互作用的,这是远远不够的。辩证法的大师黑格尔在其《小逻辑》中曾说:“如果我们对两种事物关系的把握还仅仅停留在相互作用的层面的话,就说明我们对事物的双方的任何一方都不曾真正把握过。比如说,要探讨斯巴达人的风俗习惯和斯巴达人的性格的关系,如果我们只停留在二者是相互作用或相互决定层面的话,这就表明我们既不曾理解斯巴达人的风俗习惯,也不曾理解斯巴达人的性格。因为在这里我们需要借助于一个更上位的概念才能把握,这个概念叫作“斯巴达精神”,而“精神”是需要通过概念才能把握的。”因此,语言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才有“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谈论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9]无独有偶,著名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在其《中国哲学简史》的最后结尾说:“人必须先说很多,然后才保持沉默。”[8]295要说清一个问题,没有概念和理性思维是不行的。换言之,只有哲学的理性思维借助于概念才可以帮助我们说清问题从而明辨是非曲直,进而获得真理性的认识。
第四,哲学可以提高人的精神境界,为人生提供安身立命之本。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曾说:“哲学,特别是形而上学,它的用处不是增加实际的知识,而是提高精神的境界”[8]289,他把人生的境界归结为四重:“自然的境界、功利的境界、道德的境界和天地的境界。”在他看来,哲学属于“为道”的学问,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可见哲学是非功利的人生境界之学。正如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说“医学能够医治身体的疾病,哲学则能解除人灵魂的烦恼”。所以冯友兰先生说“研究哲学不是一种职业,但每个人都要学习哲学,正像西方人都要进教堂一样。学哲学的目的,是使人能够成为人,而不是成为某种人。”[8]10这就是说,哲学并不能给人提供一种职业,但却能够完善我们的人格,提高我们的精神境界。正如黑格尔所说:“追求真理的勇气和对于精神力量的信仰是研究哲学的第一个条件。人既然是精神,则他必须而且应该自视为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切不可低估或小视他本身精神的伟大和力量。”[10]这也就是说,人的精神总是高贵的,而哲学正是精神的产物。所以说,哲学使人高贵和给人尊严。
第五,哲学还有“预言”和“启示”的功能;真正的哲学总是时代的先声,马克思曾把哲学比作迎接黎明的“高卢雄鸡”,能够知晓未来、预示事物发展的趋向,这体现了哲学“事前预言”的功能;同样地,黑格尔也有一个通俗的比喻,说哲学就象密纳发的猫头鹰一样,它只在黄昏时才起飞。这里的“密纳发”即希腊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栖息在她身边的猫头鹰则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黑格尔用密纳发的猫头鹰在黄昏中起飞来比喻哲学,意在说明哲学是一种“反思”活动,是一种沉思的理性。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反思”就是“对认识的认识”“对思想的思想”,即思想以自身为对象反过来而思之。哲学的这种反思功能我们也可以叫做“事后经验教训的总结”。
综上所述,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小到一个集体和个人,哲学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是毋庸置疑的。黑格尔说,一个国家和民族,如果没有自己的哲学,就像“一座巍峨雄伟的殿堂里面却缺少一尊至圣的神像一样”,徒有其表,没有灵魂。这就好比一座庙宇,外表装饰得富丽堂皇,但里面却没有供奉的菩萨,这还算是庙吗?同样地,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哲学就意味着没有信仰、没有灵魂。当前,我们正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中,繁荣哲学社会科学成为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内容,坚定“四个自信”,其中“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作为我们党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也不例外,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必须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学哲学、用哲学,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只有“掌握了这把总钥匙,再来看看社会万象、人生历程,一切是非、正误、主次,一切真假、善恶、美丑,自然就洞若观火、清澈明了,自然就能作出正确判断、作出正确选择。”(1)参见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5月4日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哲学是思想的事业,哲学是人生的信仰,哲学是民族的精神,哲学是时代的号角,哲学也是人类生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