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鹏宇 韩昭熙
(黑河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
刘孔喜于1952年出生于河北省固安县,现为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副院长。刘孔喜先生初中毕业后就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参加劳动,这是一段具有时代属性非同寻常的岁月,既曲折动荡、又发展前进,人们的思想也随着时代的变革不断改变,这一代人在时代的大潮中生活,在社会的变迁中追求艺术、研究艺术并创作艺术作品,刘孔喜描述那个时代的即时性的系列绘画作品——《青春纪实》,在回忆中寻找艺术表达,在还原记忆的过程中再现时代语言,以人物为表达主体的创作,通过系列主题中的人物、环境,以饱含浓情与诗性的艺术手法去描绘、揭示那段特殊背景下的曲折人生。林语堂先生说:“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而刘孔喜先生的绘画创作高度正源于对苦难的深刻领悟,迈过坎坷后的人生宽境。
在20世纪60年代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里,数量巨大的知识分子、知识青年走进广阔天地,响应上山乡下“鼓起革命勇气,下定决心”,积极投身边疆建设,在建设和保卫边疆的事业中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们把过去人迹罕至的“北大荒”,建设成为了美丽富饶的“北大仓”。而这些怀揣梦想投身于广阔天地的知识青年被简称为知青。青春是生命之晨,是日之黎明,充满了纯净、幻想及和谐。而一群人的青春在时代背景下正经历着特殊的变革,在痛苦中蜕变,成就了一种无法企及的美丽。
《青春纪事》是刘孔喜以知青题材为主的系列美术作品,从2005年开始创作至2016年25幅女知青木板坦培拉绘画作品,从《初踏荒原》到《永别了,青春》,在这一系列以女性肖像为符号语言的绘画创作中,通过人物的服装、眼神、表情、背景、动势的艺术处理,生动再现了当时的环境氛围与人物情绪,每一张面孔没有颓废、委屈等负面情绪,有的只是坚定与安静,在当时那么艰苦的环境中,真实再现了那一代的知识分子,对建设边疆、无私奉献、一切为了祖国的坚定信念,刘孔喜先生对此的绘画语言朴实而深刻。下面从三个角度解读刘孔喜先生的《青春纪事》系列坦培拉创作作品。
从构图角度去探讨《青春纪事》,25幅作品均采用女性人物的全景进行描绘,有较为明确的内容中心。这要求在构图中尤其要注意人物造型、姿势及背景的选择和创作,是对画家构图能力的考验。从记录人生到观照内心,刘孔喜的创作格局很好地诠释了一个艺术家的审美和对人性的真实把握。自然条件的艰苦,也无法掩盖画中人物的青涩与天然绽放的动人光彩,显露出无法掩饰的美丽。全景的构图语言在突出人物整体美的同时,也使人们在触碰到画面时,能够感受到自然与人的和谐、能够享受置身画面的视觉印象,带来的既是画面的观者,也仿佛是画面主角的多重感受。
系列画作中也有部分采用的是中景创作,而中景的创作对对象的细节和动作的刻画更为细腻。中景创作中以人物手势动作、表情为核心,环境降到次要地位。比如,《寂静森林》画面中的女知青侧身靠在白桦树前,白雪厚积、皑皑一片,而周围又是白桦林,一片白色环境中,人物的近景呈现,更生动地衬托出人物放松的姿态和情绪。红格子的围巾,绿色军大衣,红花绿叶,取法自然与人物炯炯有神的眼睛相呼应,几分羞涩、几分淡然,知青身上特有的美感就在这转身间悄悄传递出来。《边疆雪》同样采用中景创作,同样的装束、不同的动势,将知青身上的文化气息和黑土地的乡土情融合在一起,一种特有的时代属性的和谐美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产生。
从色彩角度去解读,在北大荒的土地上,一年中最常见的三种色彩:白、绿、蓝,一个是北大荒长达半年的白雪皑皑的冬季、一个是万物苏醒,奋力展现生生不息的春季,一个是这人迹罕至的净土中,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头顶上的蓝色天幕;黑土地上的白与绿、蓝与白,是大自然最纯净的语言,一个清冷干涩的北大荒给了知青从未见过的自然之壮丽,也给了他们最严峻的考验。人们赞美山的雄伟、海的壮阔、松的坚贞、鹤的傲岸,同时也赞美人,赞美与自然特点相吻合的人的精神。而《青春纪事》的25幅作品中,女知青的绿色军大衣、红围巾给白雪皑皑的冬季点缀了一点春色,一群人的青春,一片黑土地的春天;其中,金黄色在画面中的使用频次也较高,金色是收获的语言,是用青春灌溉出的收获,画面中的色彩已经不再是一般的自然造物,而是被诗化、典型化的一种象征,既有挥洒汗水的青春,也有游子的思想之情,更有对建设祖国的一片赤子之心。《离离原上草》中金色的麦田间,两位女知青身姿挺拔,一个系着金黄色的围巾;一个手舞粉色的薄纱,仿佛舞者在舞台中表演,这与田间的苦累形成明显的反差,这是本地生活的居民不曾拥有的体态,未能想象的意境,完美诠释了知青下乡过程中虽然接受了原始劳作的安排,却也保留着城市生活中的青春气息和苦中作乐的心态。无暇纯净的青春之美遇见黑土的淳厚美感所展现的冲突与对比,竟在这一画面中得到了奇异的融合。《青春纪事》系列作品采用蛋彩画法,也就是坦培拉,用蛋黄或蛋清调和颜料将作品绘于敷有石膏的画板上,其优点是不易剥落,不易龟裂,色彩鲜明而保持长久。所以,从2005年到2016年间,不同时期的创作,色彩一致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完整的《青春纪事》系列作品也在《永别了,青春》这画上了句点。
从人物的表情去解读,作品《青春纪事——初踏荒原》中女知青手插口袋呆呆矗立在大片麦田前面,从动势中仿佛还能看到城市生活中倔强的个性,而人物的眼神中的彷徨、困惑、忐忑在向下凝视的过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并以此拉开帷幕。而系列作品中描写劳动场景的作品,从《踏雪割豆》里的女知青手拿镰刀转身凝视,到《水中割麦》的挥汗如雨、抬手拭汗,再到《乌苏里之下》的高举水壶饮水的粗犷豪迈的动势,三幅作品从青涩到自信的转变,体现在北大荒艰苦的生活中,知青们渐渐适应劳作的繁重与危险,忍过饥饿、耐过严寒,在劳作中找到自己,甘于奉献的品质,吃苦耐劳的精神透过一幅幅作品感染着每一位观者。广阔天地的精神传承通过刘孔喜先生的画作得以传承。而《家信》中系红色围巾的女知青,在阅读家信时放松的表情,就是北大荒生活中的一段交响曲,曲章柔美恬静,这一刻只有思念,只有获知一切安好的平静和放松,双脚的微八字站姿传达出人物对信件内容的迫切获知心情在阅读中渐渐舒展。“思乡”是一种心理活动,但一个人对故乡的怀念,总是和那些与自己过去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人、事、物联结在一起,以此从精神层来暂时逃离当下的艰苦生活,让思念蔓延开来。
北大荒的这门人生大课赋予了那个时代生存的智慧和拼搏的能量,将纯朴、善良、勇敢、坚强、担责任、知感恩的品格深深扎根于每个热爱这片土地的人。古人认为,构成生命现象与生命意义的基本要素是天、地、人。“天”是指万物赖以生存的空间,包括日月星辰运转不息,四季轮回更替不乱,昼夜寒暑依序变化。“地”是指万物籍以生长的山川大地,以及各种物资。“人”是万物之灵,要顺应天地以化育万物;在这片穹顶之下,天包容着它之下的一切,地承托着它之上的万物,人在其中耕诵着生命的神奇。天、地、人的道法自然在这片土地上被深情讴歌。
“深刻而强烈的美感,必然是理性与直觉、思想和感情的和谐统一。”《青春纪事》对特殊历史时期的人物塑造,采用西方的绘画语言讲诉东方故事,用古典的手法诠释当代事件,无论是在历史意义方面,还是在艺术表现方面都有极高的价值。在艺术价值上用写实的手法传递了深刻而强烈的美感,是技艺与情感的高度融合之作。在特有的环境、文化中,以现代人的视野和审美来诠释北大荒的岁月,以哲人的态度,将社会生活形象化、典型化、审美化地反映出来,远离了照相式的表达,以创作式的手法,还原时代记忆,逼真到好像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融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于一身。而知青这个话题本身是沉重的,是无数人梦想被搁浅又重建精神家园的曲折经历,这段岁月的复杂语境用纪实,还是纪事更为理想,是作者反复在思考的创作方向,艺术的价值就在于,画家的选择,从心灵的美、精神的美去歌颂那个时代,那些用青春谱写华美乐章的“垦荒者”。
《青春纪事》是一首青春的乐章,用唯美的写实手法唱响了辉煌的存在,精神生活支持着辛勤劳作,那种人性的考验既是悲壮的,也是美好的,观者在知青的生活中学到淡定的人生态度,在画家的艺术创作中看到亲历后的从容所呈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