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利
(阜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语言文学系,安徽 阜阳 236015)
陶渊明(365—427)是南北朝时期最伟大的诗人,他沿袭了魏晋时期诗歌平淡自然的创作风格并将其带入更高的境界,成为当时文坛程碑式的人物。他将“自然”提炼到至臻至美的程度,与日常生活相结合,开创了田园诗派。陶渊明的诗以“自然”为最高处世哲学,蕴含着丰富的生态美学价值,对当前社会人文思想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因此,进一步了解陶渊明诗文的生态美学具有一定的社会与文学价值。
生态美学,是指生态学和美学相应而形成的一门新型学科,是研究生物与其生存环境体系下的一种审美性学科形式,[1]即生态美学主要是从人与自然关系的视角,对主体的行为和特殊关系进行探讨和分析,它是衡量人类活动意义和生活质量的重要性标志。生态美学追求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协调之美,更具体的说,生态美学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种美学形式追求。例如,人类进行自然环境开发,同时遵照自然规律,保护自然环境,这就是生态美学的一种体现形态。随着人们对生态美学研究的深入,认为生态文明和人类行为之间联系密切,不仅要遵循生态发展的自然规律,还要对自然发展进行合理引导,感受生态自然之美。可见,这是一种从实践、认知基础上衍生而来的人与自然的真正审美关系,属于一种更高级的自由,因此需要立足于这一点做进一步研究。[2]
纵观我国古代史可以发现,魏晋南北朝是我国最为黑暗、混乱的时期,整个社会充满了动荡、灾难、战争,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政治都发生了巨大改变,两汉时期的传统文化思想在动乱的时代背景下土崩瓦解。
人们的思想认知与当时特殊的社会环境之间存在密切关系。随着两汉以来人们心中儒家纲常伦理的破坏以及新意识形态的出现,士人不满社会的黑暗但又无力改变,“隐逸”就成为当时士人无奈的生存选择。而通过进一步了解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的言行举止,可以感受到在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生与死”无法回避的问题已经得到人们的关注。对于当时的人们而言,既然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那么只能增加生命的宽度,所以当时的文人容易出现“时光飞逝、人生苦短”的感慨,并对于生命有着痛苦而又执著的探索,这也决定了“阐释生命”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学主题。[3]这种时代背景下,陶渊明诗文中体现出“天人合一”的内涵,以及强调人和天地万物和谐共处这一生命观。他任真自适的心态定位,自耕自织生活方式的选择,使得其诗文成为生态美学的范本。
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以阮籍、向秀为代表的“竹林七贤”出现,他们代表着当时文人的生活状态——常居于竹林下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这个时代的特殊精神不仅造就了“竹林七贤”,同样造就了陶渊明。但是不同的是,陶渊明没有像其他学者那样将极端的心理表现出来,他的作品中流露着平淡、坚定,这是其区别于当时文人的最显著特征。
在当时的那个特殊历史时期,东晋文人大谈玄理,导致诗坛逐渐被玄学所取代。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佛教思想对文坛的影响越来越大,导致诗歌的玄学成分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宣扬老庄思想的阵地。而陶渊明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现象,为诗歌文坛注入了新的元素。他认真地书写生活,并通过自己的人生体验来验证人生观,努力营造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这在当时可算是一股清流。特殊的历史环境对陶渊明思想的形成产生着一定影响,其诗文中往往利用天地万物感悟人生哲理,对人类和生态关系进行描写,这进一步展现出其诗文中的生态美学。
1.重返家园
我国传统哲学重点阐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仅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也致力于实现“天人合一”的境界状态。通过阅读陶渊明的诗可以发现,他的诗文中有很多“人的自然化”的表述,从内心世界入手,探索一种新的生态美学。
在《归去来兮辞》中有“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对于陶渊明而言,十余年的仕途生涯让他看到了官场的黑暗,仿佛一场噩梦。在梦中他经历了太多的残酷斗争,现在终于在噩梦中苏醒,带着失望与失落归来,同时产生了归家后的欣喜。此时,陶渊明的内心世界发生了改变,有“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对家人的喜,也有“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对环境的喜,陶渊明将自己辞官之后那种如释重负的心情形象的展示在读者面前。此时的陶渊明才是真实的自己,他在回归自然之后才能得出“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的感慨。
陶渊明崇尚自然的思想继承了老庄哲学,他习惯于以自然为标准来衡量现实,这样才能发现现实中的丑恶。通过了解陶渊明的生平可以发现,他在归隐与出仕中徘徊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性情自然”,返回自己淳朴、自然的生活,正如其在《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中写道:“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由此可见,“自然”已经成为陶渊明生活的核心。通过阅读诗文,能够了解到陶渊明在“自然”下感受到的快乐,以及对家园之美的向往,将其作为诗文创作要素彰显了重返家园主题的生态美特征。
2.体验生命
陶渊明认为,大自然的万物与人一样都是有情感、有思想的,人与自然之间应该做到平衡友好、亲如手足。[4]正如他在《停云并序》中“东园之树,枝条载荣,竞用新好,以怡余情。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一句,就体现了这一点。
陶渊明热爱田园生活,他的诗文中有很多能够体现自然的内容,包括饮食起居、日常工作等。正是在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下,陶渊明习惯了每天简单、快乐的生活,只要热爱生活并体会生活中的快乐,就能舒展人性中的真实一面,这就是自然的。对于陶渊明而言,大自然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一年四季美丽的景色,所以陶渊明花费大量的精力对自然进行描写,例如在《和郭主簿》中写道:“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凯风因时来,回飙开我襟。”在陶渊明的笔下,仿佛世间万物不再是客观景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并与其合二为一,体现了生命之美。
梁启超先生在评论陶渊明时认为,陶渊明的诗文中往往能描绘出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画面:一个老者独自回家,在丛林中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小路周围有山泉,看到这个画面,老者停了下来,将双足伸进水中,任由清亮的水从脚背上流过。通过这个画面,我们仿佛能够感受到陶渊明被自然生活所感染而体现出的悠然自得的心境。此时的陶渊明已经在诗中将自然境界生活化,他能够从生活中寻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方法。通过对陶渊明诗文的阅读,我们能够感受到他所要歌颂的人与自然、人与自我之间的和谐共存的关系,也许只有这种心境,才能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绝美诗句。
庄子倡导理想人格,就是超越人情世俗的干扰,摆脱功利权益的束缚。陶渊明非常向往庄子提出的理想人格,并受其自身性格影响,逐渐形成具有自身特征的自由闲静的心态。在这一心态定位下,其能以平和心态面对生活中的矛盾,其诗文也体现出独特的情感色彩。从陶渊明的诗文中可以看出,他由衷赞美田园自然的生活,由于庄子思想的引导和自己对自由淳朴生活的向往,使其由亦仕亦隐矛盾中摆脱出来,过上自己想象中的田园生活。
陶渊明对自然是热爱的,但是在歌颂之余,他其实也在强调一个强烈的信号:倡导躬耕,并通过自己的实践来实现自食其力,这与当时浮夸的社会风气是格格不入的。陶渊明在诗句中尽可能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悟,如《劝农》中有“傲然自足,抱朴含真”“舜既躬耕,禹亦稼穑”的描述。
在中国的古代社会,“食”无疑是头等大事,也是人类活动与自然联系最为紧密的生产行为。对于陶渊明而言,回归自然、躬耕自资,以及简单平淡的物质生活给他带来的精神上的满足要远远大于物质的匮乏。他在自觉回归自然生活,在自然中获得了安顿。乡下与都市的喧嚣纷扰相比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他将回归田园后的生活描述为“贫居依稼穑,戮力东林隈。不言春作苦,常恐负所怀”(《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获》)。他对于周围的景物充满喜爱,通过朴素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志趣。陶渊明的这种怡然自得是从躬耕中、从品味自然中感悟而来的,体现了他对自然环境的无限赞美和对生活的无限热爱,正如他发出“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沾衣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的感悟。可以发现,陶渊明十分喜爱自己的田园生活,他习惯与广大劳动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他眼中,这种生活方式才是最自然的,才是最接近人的本质的,无论是菊花、草屋还是炊烟等都独属于自然生活。陶渊明的诗句中大量赞美了人们的劳动,赞美了劳动人民,他为我们绘制了恬静美好的画面,而他也在这种生活中获得了满足,发出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赞美。陶渊明在自然环境中自由自在的呼吸,享受着田园生活给其带来的快乐,其诗文彰显了生态美。
在现代社会中,人如何安身立命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重要内容,而陶渊明对于这一问题做出了明确的表达。对于一个在官场混迹了十余年的为官者而言,黑暗、复杂的官场让他感到疲惫,促使他对田园生活产生向往。因此,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准确地寻找自己心中的“田园”已经成为解决精神危机的有效方法。从现代人的生活可以发现,物质是维持生存的基础,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过度追求物质享受,最终导致自己陷入了精神虚无的状态。而相比之下,陶渊明能够解放自己的内心,在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中做出正确的选择,这对于当代人具有借鉴意义。正如他在《归去来兮辞》的序中所提出的“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饥冻虽切,违己交病”,身体的寒冷与饥饿只会让自己感受到难受;但是违背自然、违背本心才是陶渊明不愿意接受的。
在《归园田居》中,陶渊明进一步描绘了自己的本质生活。他认识到自己的心属于自然生活,但是却因为生计而误入“尘网”,而“尘网”让他无法自由自在的呼吸,每天遵循着官场上的黑暗法则让他疲于奔命,而在回归自然之后,他的心境彻底放松了。那么,从现实角度来看,又有多少人能够像陶渊明那样真正的体验自然呢?
人与自然之间的对立关系是永恒的,并且伴随着生态危机以及人本身的危机,如何正确的梳理人与自然、人与自身的矛盾也是这个时代人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我们不可能倒流时光回到陶渊明所处的那个时代,但是我们能够从陶渊明的人生经历中获得经验。陶渊明的生态美学不仅解决了现代人与自然之间的困惑,在一定程度上也针对人与自身的矛盾给出了答案,在推动现代社会进步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陶渊明一生以田园雅居为乐,他始终坚持以豁达的胸襟、广阔的视角去对待生活,善于在不同的环境下寻找到生命的价值。这种高度的人生定位方式,为当代社会的发展和人的生活方式的改变带来了参考价值。[5]
从他的诗文中可知,他重视内在的生命体验,而审美活动作为一种超越人生的体验过程,不重视用审美的眼光来看待外在美,而是要从自身出发,让人对自己有正确的定位,并在“自然人化”的基础上回归自然。生态美学中所蕴含的人文思想,帮助现代人对自己的人生做出理性的定位,让人最大限度保持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保存价值理性,最终实现“天人合一”。亦或者说,面对多样化的外部环境变化,需要学会为自己确定一个正确的方向。比如,陶渊明面对官场做官不得志的状态,转向从田园环境中寻找人生乐趣。而面对如今自然与人类文明同步发展的现状,善于在自然环境开发的基础上,增加对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关系的精神文化感知,也是人类百年发展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因此,必须要把握陶渊明诗文中对人生定位的感悟,正确地估量自己,做最自在、最本真的自己,这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陶渊明诗文的生态美学特征体现出一定的社会意义。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剧以及人口的快速增长,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问题日益突出,这些问题给人类自身生存带来了严重危害,生态危机已成为当前全球关注的一个问题。这种情况下,人们要重新审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同时,随着人们生态保护意识的逐步提高,面对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生态美学研究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生态美学是从新的视角思考人与自然的价值,深入讨论人和自然的关系。
陶渊明诗文的生态美学展现出鲜明的当代意境,对于现代人的生活、定位等具有重要影响。他的诗文中充满着田园气息以及生态理念,已经得到人们的追捧与关注。因此,陶渊明诗文对于文化传承以及现代社会发展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通过研究陶渊明诗文中的生态美学,能够为未来社会发展提供必要的引导。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剖析陶渊明生态美学的内涵,了解其思想对于解决精神危机以及人生追求、社会生态环境问题的重要价值,发挥古代文化对现代社会建设的指导作用,也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