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航
父亲在工作中打了个盹儿,被厂子辞退了,父亲对此深深自责。
父亲今年66岁了,在乡下种了一辈子庄稼,吃了一辈子苦,然而到他该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要出去打工辛劳,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暗自垂泪。
其实,父亲是可以不必出去打工的——哥哥给父母在镇上买了楼房,他们每年的吃穿用度都由姐姐一力承担,父母衣食住行无忧。父亲打工,其实全是为了我。
去年,妻子从工厂下岗了,而我的工资也不高,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大学。于是,我和妻子商量买一处门市房开超市。买门市房花了65万,除了哥哥姐姐帮的钱外,我还在银行贷款40万,期限20年,月供2000多。因为背负着沉重的房贷,我倍感压力山大。
父亲常对母亲说,家里的四个孩子就数我日子过得紧巴,房奴的身份要一直背到老。父亲想帮我,但他手里也没有积蓄,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后来,父亲先斩后奏出去打工了。父亲向哥姐这样解释,他干了一辈子活儿,现在整天在家里闲着,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还天天和母亲拌嘴,惹得两个人都不高兴。而我知道,这都是父亲的藉口。
父亲在镇上的一家小工厂做更夫,活儿倒不累,但需要警醒,夜里整宿不能睡觉。父亲说,这活儿挺适合他,父亲平时觉就很少。但薪水也少,每个月才800元,比省里下达的最低工资标准还低100元。然而父亲已经很知足了,镇子里的工厂少,活儿不好找。
超市并没像我先前预想的那样日进斗金,生意一直不死不活的。每到月底还月供的日子,我就焦头烂额,经常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这时,父亲就似及时雨般地来了,把一沓票子压在我手上,800元,父亲一个月的薪水,一分不少地都给了我,还月供。
父亲打盹那晚的白天,因为妻子要去市区批发市场进货,便叫父亲去店里帮忙卖货。父亲头天晚上在厂子里打更,第二天上午一般都要在家里补上一觉儿。那天,父亲没有补觉儿,而是在店里帮忙了一天,晚上打更时便有些犯困,忍不住趴在更夫室的桌子上打了会儿盹,巧的是厂长回厂办公室取份材料,鸣了半天轿车喇叭,也不见更夫出来开大门,于是——
父亲被辞退后,整个人像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似的,总是自责地自言自语:“我睡什么觉啊,忍一忍不行吗?好好的工作就这样丢了。”我安慰父亲:“丢了就丢了吧,又挣不了多少钱?”父亲脱口说:“800元是不多,但也能帮上你一些呀!”却原来,父亲打工是为了帮我还房贷啊!听此,我深感愧疚。
几天后,父亲又出去找了一份工作,这回是给一家小工厂烧锅炉。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工作更是勤勤恳恳,除了干好本职工作烧好锅炉外,还主动打扫起厂区的大院卫生。父亲说,这回可千万不能再把工作丢了。
我没有劝阻父亲,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惟有把超市经营好了,把日子过好了,父亲才不会再出去“自找苦吃”。相信这一天不会很远,因为我已然感觉到父亲在后面“抽打”着我,向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