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 尹红泽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云南临沧677000)
傣族主要聚居于云南的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临沧市、普洱市。傣族在临沧市各县均有分布,其大多居住在平坝、河谷地区,少数居住在半山区,超过5 万人在耿马,1 万多人在临翔、云县、双江。傣族喜欢聚居在江河之畔,那里有许多肥美富饶的坝子,平坝、河谷地区海拔在500 米至1 300 米之间,地势较低,气候炎热,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宜于种植水稻和多种经济作物,也适宜热带植物的生长。
傣族是一个爱美的民族,这与自然环境、生活方式息息相关。他们在怒江、澜沧江等流域沿岸的热带、亚热带地区选择风景秀丽的平坝定居。临沧傣族村寨通常也是位于平坝河谷地带,有竹林、河流、水田且阳光充足、交通便利的地方。临沧傣族的地名也反映着相关的自然特征。如 “孟定”,即会弹琴的坝子,因南汀河穿越整个坝子,滋养黎民百姓而得名。耿马的 “弄养” 寨子,“弄” 意为水塘,“养” 即为白鹭鸶,因林中有一芦苇塘,白鹭鸶成群结队在水塘边歇息、觅食而得名。“勐简”,“勐” 即地方,“简” 即酸角,盛产酸角的地方[1]189。临翔区的勐旺意为 “长满藤子的地方”。
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考察时要求云南把生态环境保护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强调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同区域的傣族形成了自己的生产生活方式、宗教信仰、文学艺术等,这些是他们的文化形成的自然基础条件。在傣族的传统文化中体现着丰富的生态文化智慧。以下以临沧作为具体研究对象进行分析。
傣族的多神崇拜保持着原始宗教的显著特点。对于神秘的自然现象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使得傣族先民开始崇拜和信仰大自然,这与人类思想发展的一般进程是相适应的。后来,通过虚幻的认识从自然物中又分化出各种神灵和鬼神崇拜。
在傣族的原始信仰中,所有的物体都有灵魂。神、鬼、魂常常交织在一起。神,傣语为 “色”,最高的神是天神(傣语为 “叭雅英”);地方神(傣语为 “色勐”) 是地方诸神的主管;寨神(傣语为 “色曼”) 是一个村寨的保护神。灵魂是无处不在的,人、狗、鸡都有魂,粮食也有魂。在人们自然生息的过程中,它们主宰着人们生产生活的祸福,人们对山、水、粮食、树等这些自然物的神灵都要定期进行祭祀。奇特的自然现象也有神,放水、撒秧、栽秧、收获都要祭神。正是由于对自然的敬畏,在傣族居住的地方,虽有大片茂密的森林,但人们从不滥砍滥伐,生活用的柴薪都是自己种的铁道木和龙竹。耿马县孟定片区的下坝滚乃村寨子坐落在平坦的稻田中间,旁边分布着三片保护较好的树林,据说是坟山(傣语 “摆会”)、长老墓地(傣语 “散可扬”)、原缅寺旧址(傣语 “梅洪”)。这些树林的树木都不能砍。
傣族的丧葬习俗中,一般不重视对逝者祭扫,逝者埋葬以后不砌坟、不立碑,只是逢年过节家人到佛寺赕佛、滴水。因坟山土地有限,后逝者与先逝者葬在同一地点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当逝者与生者利益发生矛盾时,傣族往往采取的是生者优先的态度。人们保持着坟山的规模,以保证所需的耕地面积。这客观上对保护环境、发展生产无疑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傣族的自然崇拜主要有水崇拜、土地崇拜、牛崇拜、稻谷崇拜、山林崇拜等。双江的傣族祭神,要选一处树林茂密的地方,神都被寄在一株大树上,此后这片森林也就禁止砍伐[2]202。临翔区腊东村傣族有祭竜(祭寨神Dang se) 习俗,村里竜林约有8亩、山神林8 亩,与周围山林相比,郁闭度和木材蓄积量最大,林中可采伐佛寺用材,禁止农户采伐自用材和薪柴,不准小孩进入,允许拣菌子。临翔区勐旺大寨(傣族) 村子里有竜林、水源林和坟山林。竜林有7 块,位于寨子周围的坡面,面积共130 亩左右。人们视竜林为不可触犯之地,笃信砍伐其中的树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幸,因此人们从来不敢妄施刀斧。人们认为森林里的大树寄有神灵,不敢随意砍伐,如修建房屋等需要,必须用腊条祭拜后才敢动斧[3]202。双江傣族民间平时伐木要祭山神,祈求山神保佑,以免发生流血伤亡等事件。农业生产是傣族最主要的经济活动,水稻种植是农业的基础,与水稻耕作有关的神灵最重要的有两个:水神和谷神。水资源的保护和利用在傣族地区受到极大的重视。水神是与水利灌溉有关的神。离开水利灌溉,就谈不上水稻耕作。对谷神的崇拜和祭祀贯穿在整个水稻的耕作过程中。傣族主要从事水稻生产,栽秧前要祭水神,开栽要选吉日,以保证有质有量地完成栽插、除草等田间农事。农闲时也从事一些渔猎活动,并在上山狩猎时祭祀猎神,以求得猎神的保佑。这些宗教信仰中,蕴含了敬畏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伦理意识。
傣族人民在开发自然以获取生存资源的长期实践中,形成了保护生态环境的文化观。他们认为大自然与人类共生共存,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前提条件。因此,他们爱护生态环境就像爱护生命一样。这种生态观又集中反映在他们对林、水、田、粮和人相互依存关系的认识上[4]136。傣族认为森林是人类生存的根本,必须对森林加以爱护,有了森林才能够获得生存,才有生存的资源。因此傣族将森林作为基本不开发利用的资源,将大量的森林都划归为神山来加以保护,不能进山砍伐森林,也不滥杀滥捕野生动物,甚至不能在森林里面砍柴,人们仅仅是在寨子一些森林茂密的地方周围开垦一些山地,种植苞谷等水稻以外的补充性农作物。为了保护森林,傣族在房前屋后、道路两旁种植铁道木。这种植物枝繁叶茂,生长很快,只需要三五年树枝就可以砍伐作为柴烧。砍过树枝的树经过两三年之后又长得枝繁叶茂,这样就不需要再进入森林去砍柴,以免造成对森林的破坏[3]36。
随着水稻耕作的发展,傣族很早就形成了挖沟修渠、定量分水灌溉的较为完善的制度。傣族特别爱水、敬水、崇水,认为水是孕育万物万灵的圣物。村村寨寨,溪流环绕,人们自觉保护水资源,不砍伐水源头的树木,合理管制农业生产用水,生活饮水和用水严格分开使用。傣族历来被称为 “水的民族”,对水的依恋、对水的感情是十分深切而特殊的[5]5,每年都要欢度盛大的泼水节,互相泼水祝福。傣族无论男女都很讲究个人卫生,也很关心公共卫生,人们每逢下田劳动或出门办事回家,先要把脚手冲洗干净,甚至冲个澡再进屋。天热时,每天冲几次凉。他们还特别注意对水源、水井卫生环境的保护,水井上建盖小房子,三面用墙围住,以防污水流入。他们对河流、池塘也非常在意,设有专人保护。
傣族 “干栏式” 传统建筑与其地理环境、生态环境相适应。傣族自古喜欢近水而居,但居住的坝区高温多雨、空气湿润,地面容易积水,且瘴气严重,又有毒蛇、虫子等侵扰,住干栏式建筑上层既可避潮湿,又可防止野兽侵害,相对安全、舒适,而且具有通风凉爽的特点。傣家传统竹楼一般以竹篱笆为墙,院里种植各种花木。傣族非常重视环境美观,历来就有培植竹木花草的良好风俗。傣寨周围是前人所栽种的植株高大、枝叶茂盛的菩提树、榕树。傣族的居住环境是人适应自然的结果,更是人自觉达到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
云南各少数民族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饮食习惯也存在差异。傣族的饮食习惯与他们生活的炎热潮湿的气候相适应,饮食以酸、辣、香、苦为主。喜欢用酸笋、酸醋、酸角、酸木瓜、柠檬汁等原料制作酸味食品。傣族在制作食品时,喜欢用多种作料,如蒜、姜、小米辣、葱、芫荽、薄荷等。傣族有吃糯米饭的传统习惯,其原因是傣族历史上以种糯谷为主,其次也许是为了适应炎热的气候,因为吃糯米饭省时、省燃料,又方便。临沧傣族比较有名的饮食有牛撒撇、腌酸肉、毫崩、糯米饭等。双江傣族喜欢 “津巴” (吃鱼)、“津巴愿” (吃黄鳝)、“津巴即” (吃泥鳅)、“津亥岗” (吃田鸡)、“津外” (吃田螺)、“津安络” (吃水木耳)、“津拐南” (吃水青苔) 等[4]180。这些饮食习惯在临沧的其他傣族也较普遍。一年四季中,傣族吃的野菜也很多,如蕨菜、酸包菜、毛蜡烛、帕海菜、青苔等。傣味饮食有开胃消食、消暑解毒杀菌之功效,与当地湿热的生存环境相适应。
各民族的服饰与自然环境、社会条件、风俗习惯、心理素质密切相关。由于傣族多生活在河谷地带,天气潮湿炎热,雨量充沛,傣族服饰多选用色彩丰富的轻薄布料,易洗易干。由于经常要下水干活,男子筒裤宽大,女子筒裙方便。由于气候炎热,傣族喜欢沐浴,宽大的筒裙易于脱穿。傣族喜穿夹拖,也是适应生活需要。傣族有文身的习俗。关于文身起源众说不一,其中一种是说傣族男子常泅渡江湖和深入水下捕鱼,纹了身,鱼、龙就不敢伤害。在傣族多姿多彩的物质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文化智慧。
各少数民族通过传承的禁忌和习惯来保护生态环境。傣族有自己的文字,因此留下了很多有关生态保护的禁忌和习惯的资料,其中关于自然生态环境保护的训条就有:“不准砍伐菩提树、大青树,犯者,其罪责等于杀了一名和尚”;“不准猎射孔雀、天鹅、鹭鸶”“不许在菜园子里大小便” (双江县);“色林不能砍,看见砍了不能说,说了就会疯” (沧源县勐董镇);“傣历8 月祭神林时,任何人不准下田,下田虫会吃谷子,收成不好” (沧源县勐角乡);“不打麻雀,不让麻雀吃掉一些粮食,人吃了会胀死” (耿马县)。
沧源县勐董镇的曼骂寨规定山林牧场系寨公有,而且界线很严,不准外人越界砍伐耕种。沧源县勐角乡规定:每个小寨属于村寨的柴山、牧场,界线很严,各寨有各寨的一份,柴山不能砍。要砍木料,需送茶给村寨头人,经允许后方可砍伐,如不经头人允许而砍,谁发现都有权把他砍的柴烧掉或夺走他的砍刀、斧子。为了保护森林,在很多地区砍伐木材不仅被限制在特定范围内,如自留山及部分的集体林内,同时也限制时间。在临翔区的腊东村、勐旺大寨等地,每年砍柴的时间限制在12 月的15天内。由此可见,在傣族的禁忌和村规民约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保护思想。
傣族文学主要包括古歌、神话、创世史诗、英雄史诗、传说、歌谣、故事等等。在傣族的早期文学中,我们可以随处看到原始宗教的影子,到处渗透着傣族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的思想观念。从流传至今的大量古歌谣、史诗和神话中,我们能够看到傣族先民在遥远的古代如何看待大自然,如何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
古歌是傣族文学的开端,源于原始社会傣族先民的生活,反映了傣族先民生产活动和生活状况,主要是傣族先民的采集、游猎和初期农耕的情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傣族建寨定居,学会了种植植物和饲养动物。这一时期,虽然生产力的发展使先民的智力得到进一步发展,但是人们的思维活动带有强烈的主观臆想性,把自然界的一切变化说成是有意识的行为,形成了 “万物有灵” 的观念。由于傣族先民对耕牛的健壮、谷物的丰收、狂风暴雨等现象不理解,于是就觉得自然物和人一样是有意志的,周围世界布满了超自然的神灵。
傣族的舞蹈体现了傣族祈求大自然恩赐的文化意蕴,也反映了傣族先民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观念。如流传在耿马、孟定一带的《马鹿舞》 是表演性双人舞,相传大约在两千五百年前,马鹿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宠物,在所有动物中,马鹿威信最高,是吉祥的象征,它到哪个村寨,哪个村寨就五谷丰登,于是人们开始跳马鹿舞,以此恭贺吉祥。 《白象舞》是一种表演性双人舞,有一个叫 “温桑德拉” 的人一生做 “斋”,慈悲为怀,深受百姓的尊敬爱戴,因此他得道升天后,成为一位专管饲养白象的神。有一年,孟定坝久旱不雨,人们就向他求雨,他将一只白象赐给人间,白象所到之处大地滋润,万物复苏,于是白象就成了傣族的吉祥物。
综上所述,傣族的传统文化中蕴含了丰富的生态思想,也是傣族人民在历史的长河中,与自然和谐相处,世代生生不息发展的基础和动力。因此,进一步挖掘傣族优秀的传统文化,能为其当前生态文明建设提供理论支撑和实践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