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删选诗考析

刘宝强

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删选诗考析

刘宝强

（凯里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凯里 556011）

王渔洋喜欢删纂唐人唐诗选本，而在其删纂的《十种唐诗选》等众多唐人唐诗选本中，《唐文粹诗选》较为特殊，它是王渔洋对姚铉《唐文粹》中的唐诗进行的删纂。姚铉968年出生，北宋960年建国，因此姚铉应当被视为宋人。本文主要考察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对宋人姚铉《唐文粹》中的唐诗的删纂情况，通过这种考察使学界能了解宋人与清人眼中的唐代古体诗之面貌，对古代诗学及选本学研究也具有一定价值。

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删纂；考析

清朝康熙年间“诗坛圭臬”王士禛（号渔洋）喜欢通过删纂选本来表明自己的诗学主张与取向，如《河岳英灵集选》《国秀集选》等。而在其删纂的众多唐诗选本中，有一个选本较为特殊，这就是《唐文粹诗选》。这是对宋人姚铉《唐文粹》中唐诗进行的删纂，而其他基本上是对唐人所作选本的删纂（除五代韦谷《才调集》）。下面主要考察《唐文粹诗选》的删纂情况。

王渔洋曾在《唐文粹诗选》①前作《唐文粹诗选序》：

《唐文粹选诗》六卷，渔洋山人删定吴兴姚铉之书而作也。宋淳化间，开局编撰《文苑英华》及《太平御览》广记诸书，而英华辑録唐人诗、赋、杂文凡一千卷，率浩汗无决择，于是姚氏撷其菁藻，略其繁芜，纂为此编。犹东莱先生纂江钿《文海》以为《文鉴》，云铉别裁具眼，其书颇贵重于世，所取诗止乐章、乐府、古调，而格诗不入。视后来《鼓吹》《三体》诸唐诗，特为近古，较殷氏《英灵》、元氏《箧中》二集，称弘备矣。予少习是书，犹惜其雅俗杂糅，未尽刊削，如马异《结交》、贯休《行路难》之类，譬日月之有晕珥，珠玉之有瑕纇，恒思陶汰之今年，长夏积两苔藓被堦，庐居少事辄取删之。略如姚氏纂《英华》之例，定为六卷。于是去俗存雅，《唐贤》之菁藻，益发越于千载之下，亦一快也。姚氏编诗，起甲终癸，分类琐屑，条目众多。余槩为汰去，而次第则仍其旧，庶几与殷璠、元结两集可以并行不愧云尔（康熙丁卯孟秋月济南王士禛撰于宸翰堂中[1]1534-1535）。

王渔洋在这段序中指出：《唐文粹选诗》六卷是王士禛（号渔洋，晚号渔洋山人）以宋人姚铉（曾在吴兴之地为官）《唐文粹》中的诗作为基础删汰而成的，完成的时间是在康熙丁卯年（即1687年），地点是在宸翰堂。李昉、徐铉等人《文苑英华》辑录了唐人诗、赋、杂文共一千卷，该选集虽浩瀚但缺少抉择，于是宋人姚铉选录《文苑英华》中自己认为的唐人更为精华的作品编为《唐文粹》。《唐文粹》以《文苑英华》为基础，共收文、赋一千一百零四篇，诗九百六十一首，客观而论该选确实较《文苑英华》更为精审。宋人吕祖谦以江钿《圣宋文海》为底本编纂《宋文鉴》（原名《皇朝文鉴》），吕祖谦在该书中评价姚铉思维巧妙，有很高的鉴赏力。可见姚铉编纂的《唐文粹》在宋朝时就已被称重于世了。姚铉《唐文粹》所选诗只有乐章、乐府与古调，但不收格律诗。“《唐文粹》编成于真宗大中祥符四年（1011），九年以后，即真宗天禧四年（1020），姚氏就死了”[2]63，因此姚铉并无太多时间与精力认真审校，虽然姚铉持择水平不低，但仍存在着雅俗杂糅的问题。

王渔洋在序中又提到元代《唐诗鼓吹》②、明代《三体唐诗》③等唐诗选本颇为近古，与殷璠《河岳英灵集》、元结《箧中集》相比，选诗方面算得上更加完备。王士禛年轻时学习《唐文粹》一书，对该选的雅俗杂糅、未尽刊削感觉到遗憾，并指出了该书中许多问题的例子，于是渔洋去俗存雅，对姚铉《唐文粹》进行删纂而成《唐文粹诗选》，这种做法与姚铉删纂《文苑英华》而成《唐文粹》亦相类。

王渔洋将《唐文粹诗选》定为六卷，他对自己《唐文粹诗选》中的选诗表现得非常自信，认为自己编纂《唐贤三昧集》能越于千载之下，而自己删汰姚铉《唐文粹》中的唐诗而成的《唐文粹诗选》足以与殷璠、元结等唐代选诗家的唐诗选集并行于世而无愧。

姚铉《唐文粹》④共收录唐诗961首，由于姚铉该选内容过于繁杂，故下文只罗列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对姚铉《唐文粹》中唐诗的保留情况。渔洋《唐文粹诗选》共六卷，该选基本遵循姚铉《唐文粹》原选，未按诗人时代先后顺序选录诗作，编次也未调整，同一卷经常在不同位置重复出现同一位诗人同一类型的诗作，同一卷中也不按先后顺序收录同一位诗人所创之诗。故而显得杂乱无律，原因无考。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对姚铉《唐文粹》中唐诗的保留情况如下（以王渔洋《十种唐诗选》中《唐文粹诗选》收录诗人诗作的实际情况为序）：

《唐文粹诗选》卷一中保留沈佺期1首、元结10首、皮日休9首、韩愈11首、柳宗元2首、王维2首、陆龟蒙2首；卷二中保留白居易1首、孟郊5首、李白16首、王昌龄2首、李颀2首、张籍6首、韦楚老1首、张说1首、王谷1首、陈羽1首、刘长卿1首、崔国辅4首、王维5首、元稹1首、崔颢3首、刘希夷1首、李贺4首、陶翰1首、刘湾1首、高适2首、王翰1首、贾岛1首、李端1首、杜甫1首、郑谷1首；卷三中保留李白7首、王绩2首、吴筠8首、贺兰进明2首、白居易2首、陆龟蒙5首、权德舆4首、储光羲1首、杜甫2首、贾至1首、顾况3首、李峤1首、刘禹锡1首、元稹1首、杜牧1首、崔曙1首、刘长卿1首、李百药1首、孟云卿1首、高适3首、皮日休6首、李贺1首、韦应物1首、李嶷1首、宋之问1首、张籍1首、苏晋1首；卷四中保留高适1首、李白8首、姚係1首、岑参1首、常建2首、孟郊3首、杨衡1首、王昌龄2首、陈子昂3首、王维5首、裴迪2首、崔兴宗1首、鲍溶1首、张说2首、欧阳詹1首、朱放1首、独孤及2首、贺知章1首、权德舆2首、柳中庸1首、杜牧1首、孟迟1首、卢仝1首、贾岛1首、杜甫2首、李颀2首、陆龟蒙1首、崔颢1首、赵冬曦1首、祖咏1首、张九龄1首、宋之问3首、刘长卿6首、李适1首、薛据1首、孟浩然1首、綦毋潜1首、丘为1首；卷五中保留阎防1首、卢象2首、李观1首、陈子昂1首、杜牧1首、王昌龄3首、戎昱1首、李端1首、沈千运1首、王维3首、常建3首、白居易10首、杜甫3首、元稹1首、袁高1首、韦应物2首、刘昚虚1首、薛据1首、独孤及1首、李华1首、崔颢1首、刘长卿1首、郎士元1首、王季友1首、韩愈1首、郭元振1首、刘禹锡3首、李白2首、吕温1首、刘禹锡1首、权德舆1首；卷六中保留卢仝2首、白居易3首、李正封1首、刘禹锡1首、李益1首、独孤及1首、薛据1首、陆龟蒙1首、李季兰1首、王维1首、常建1首、杜甫1首、韦应物1首、王昌龄1首、陈子昂24首、张九龄8首、张郃1首、李华8首、高适2首、卢照邻3首、魏徵1首、刘幽求1首、孟郊1首、孟云卿1首、贾岛1首、吕温1首、耿湋1首、司空图1首。

综上所述，王渔洋《唐文粹诗选》共收录359首（卷一收37首，卷二收64首，卷三收60首，卷四收69首，卷五收53首，卷六收76首）唐人古体诗。

由以上的收录可以窥见：王渔洋《唐文粹选诗》虽分为六卷，但编次混乱，该选收录诗人既不按年代先后排序，也不按卷编排，同一诗人经常出现于不同卷次中。且除了卷一之首云“乐章琴操傚古共三十七首”与实际收录诗作数量相符外，其余卷首所列诗数量与实际收录诗作数均不相符，但诗作总数却又相符，原因无考。如卷二首云“乐府辞六十二首”，《唐文粹诗选》卷二实际收录诗作为六十四首；卷三首云“古调诗五十九首”，《唐文粹诗选》卷三实际收录诗作为六十首；卷四首云“古调诗六十七首”，《唐文粹诗选》卷四实际收录诗作六十九首；卷五首云“古调诗五十一首”，《唐文粹诗选》卷五实际收录诗作五十三首；卷六首云“古调诗八十三首”，《唐文粹诗选》卷六实际收录诗作七十六首。而诗作总数则都是三百五十九首。因此，该选相较于渔洋《十种唐诗选》中其他选本而言是有明显缺陷的，并非如渔洋自己所评价认识的那样。而姚铉《唐文粹》这个选本虽存在一些问题，但其价值则是不容否定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一、与《文苑英华》互相补益，可以全面了解唐代诗文的面貌；二、具有很高的校勘价值；三、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3]1

在王渔洋《唐文粹诗选》收录的三百五十九首诗中，收录诗作最多的两位诗人分别是李白的36首与陈子昂的28首，收录其他诗人均未超过二十首诗作。陈子昂与李白两人的古体诗总的基调是慷慨悲凉、大气磅礴，在整个唐代诗歌的发展历史上，确实无人在古体诗的成就与风格上能超越二人。因此，《唐文粹诗选》在删纂上“整体上体现出王渔洋高超的鉴别能力，也反映出王渔洋自我的鉴定取舍。”[4]44

注释：

①本文中王士禛《唐文粹诗选》的有关内容均据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整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394册之《十种唐诗选》，山东齐鲁书社，1997年版，386-445页。不再另行出注。

②《唐诗鼓吹》是唐人七言律诗选集，传为金代元好问编选。该书共十卷，选唐人九十六家，七言律诗近六百首。选取诗人大都为中晚唐诗人，对许浑、陆龟蒙、杜牧、李商隐等人诗作选录尤多，入选诗歌多为伤时感怀之作。

③《三体唐诗》是宋人周弼所编，共六卷，收录唐人七言绝句、七言律诗、五言律诗，是为“三体”。《四库全书总目》认为周弼编此书是“救江湖末派油腔滑调之弊”。

④本文中姚铉《唐文粹》的有关内容均据（宋）姚铉《唐文粹》，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下文不再另行出注。

[1]王士禛.渔洋文集[C]//袁世硕.王士禛全集[M].山东:齐鲁书社,2007.

[2]张涤华.关于《唐文粹》[J].安庆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1982(1).

[3]李星霖.《唐文粹》研究[D].上海师范大学, 2016.

[4]刘宝强.王渔洋《十种唐诗选》选诗特征[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13(2).

Textual Research on Selected Poems of Tang Dynasty by Wang Yu-yang

Liu Baoqi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Kaili University, Kaili 556011 Guizhou）

Among the selected poems of Tang Dynasty, there are many selected poems of Tang Dynasty by Wang Yu-yang. Yao Xuan was born in 968, while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was founded in 960. Therefore, Yao Xuan should be regarded as a native of Song Dynasty. This paper mainly investigates the deletion and compilation of Tang poetry in Tang Wen Cui by Wang Yu-yang. Through this investigation, the academic circles can understand the appearance of Tang poetry in the eyes of Song and Qing people, and has certain value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poetics and anthology.

Wang Yu-yang; Selected Poems of Tang Dynasty; Abridgement; Textual research

2020-11-04

凯里学院高层次人才专项课题“清代文人述略及作品整理研究”（BS201806）。

刘宝强，男，湖北咸宁人，文学博士，教授。研究方向：选本学、诗学及清代学术。

I207.209

A

1672-1047（2020）06-0077-03

10.3969/j.issn.1672-1047.2020.06.22

[责任编辑：郭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