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忍冬纹样源流论析

2020-01-17 15:07:31
河西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叶瓣陀罗希腊

靳 艳

(西北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河西走廊忍冬纹样的蓝本是古希腊的茛苕纹样。茛苕纹样传播的过程,是希腊艺术传播的过程,也是丝绸之路沿线各族文化艺术不断丰富原有希腊艺术的过程。茛苕纹样传播到中国,被称为忍冬纹样。忍冬纹样是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盛行的一种植物纹样,在佛寺、建筑、服饰和墓葬等方面都有使用。忍冬纹样的造型特点从模仿写实到抽象概括,经历了不同时空的变迁。忍冬纹样的传播,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一个缩影。

一、埃及和西亚的植物纹样是希腊茛苕纹样的基础

目前发现最早的植物纹样来源于古埃及。从古王国到新王国,古埃及人常常用莲花作为建筑和器物装饰。在埃及十八王朝末期的官员纳赫特古墓壁画中,墓室壁画描绘着莲花纹样。[1]147除莲花外,纸莎草也是古埃及早期重要的植物纹样。纸莎草是埃及的一种水生植物,其花朵长在茎的顶部,呈扇形花簇。纳赫特古墓壁画中的纸莎草图像呈扇形[2]29-129,壁画保存完好,画面栩栩如生。

枣椰树是两河流域重要的种植作物。枣椰纹在两河流域的进一步发展,与生命之树的造型息息相关。生命之树也称圣树,“圣树原型一般采用枣椰树等”[3],从其装饰风格来看,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树的主干以藤蔓和叶子相互连接,其间穿插着果实。现存早期枣椰纹的代表性作品,有苏美尔时期枣椰树石瓶[4]61、公元前9 世纪亚述的青铜透雕《七叶圣树和守护神》[5]、公元前9 世纪亚述王阿淑尔纳西尔帕二世宫殿大厅里的浮雕、迦太基出土的公元前320 年枣椰树浮雕[6]。其中的亚述王阿淑尔纳西尔帕二世宫殿大厅里的一幅浮雕为:阿淑尔纳西尔帕二世站在圣树旁,接受亚述神的授权,国王身后有长着双翼的神灵,左手提着桶,右手持着雪松果向国王洒水赐福,浮雕左面的圣树由枣椰叶组成。[7]130

在亚述国王的宫殿里,也会经常使用棕榈叶装饰。中期亚述,在国王图库尔提尼努尔塔一世统治时期(公元前13~12 世纪),在底格里斯河的对岸,修建了图库尔提尼努尔塔城,城中宫殿壁画中用了大量棕榈纹样进行装饰。[8]465公元前8~7 世纪亚述国王辛那赫里布宫殿里的浮雕,是棕榈叶装饰。[6]132这些纹样直接模仿实物,图案简单生涩,缺乏圆润的美感。

犹太艺术造型中也常常用棕榈纹样。古代以色列遗存的象牙雕版中,雕刻着莲花棕榈纹样。雕刻有圣树的雕版,也是棕榈叶瓣的形象,这些棕榈叶瓣呈现出扇形图案。[9]8,10

古埃及的睡莲和纸莎草纹、西亚的枣椰和棕榈叶纹等早期的纹样,在希腊发展为成熟的茛苕纹样。这种植物纹样在希腊化时代的影响下被流传到了世界各地,传播到罗马、拜占廷、西亚、中亚,以及东方其他地区。在希腊化的过程中,西亚和中亚各民族又结合自身文化的特点,完成了对希腊茛苕纹样的改造。中国学者和日本学者提出,中国的忍冬纹样源自于希腊的“阿堪突斯”[10]221,阿堪突斯是acanthus的音译,是指叶瓣形状的装饰。

二、古希腊的茛苕纹样是新疆和河西走廊忍冬纹样的蓝本

里格尔认为,古希腊的茛苕纹就是棕榈纹样,并且在著作中进行了详细地论证。[2]28-110日本学者松上茂指出,由埃及的睡莲纹饰发展而成的茛苕纹饰在希腊成熟。[11]日本学者杉浦康平提出,古埃及莲花的花型,西亚的枣椰原型,在古希腊被继承下来,提炼为旋涡花纹。[12]76-78

在希腊的装饰图案中,茛苕纹是最主要的装饰图案之一。在古希腊的建筑墙体、科林斯柱头、瓶画、钱币上,常用茛苕纹样进行装饰。古希腊的茛苕纹样以旋涡状为中心,呈扇状展开。希腊陶器上描绘的或石料上雕刻的茛苕纹,都呈现出明显的写实倾向,花萼部分有卷曲的须子,图案看起来较为凸起。

茛苕纹样除了在巴尔干半岛发现,在当时希腊世界各地都有发现。这种茛苕纹样的组合形式富于变化,有横向摆放的;有竖立的;有单元异向排列式的;有同向排列,以涡卷纹相连的;有基本单元呈现上下对称和左右对称,腹部相对的;还有上下相背的茛苕纹样;有上方用单排茛苕纹样装饰,下方用双排茛苕纹样装饰;有茛苕纹相背,环瓶装饰的;还有单元茛苕纹用叶瓣填满,尾部卷窝的,基本单元随陶瓶同向横向排列,头尾相连,两个单元相接处用简易的扇形茛苕纹样或者三角形连接的;也有莲花纹和茛苕纹相结合的图案。除了扇形茛苕,还有波状卷须茛苕纹样。代表作品有公元前4 到3 世纪,产自雅典《银坛》上的波状卷须茛苕纹样,银坛主体上系着一圈花环,用茛苕卷叶纹装饰。[13]

意大利帕埃斯图姆考古遗址公园收藏的彩陶瓶画上大都描绘着典型的扇形茛苕纹样。与希腊瓶画上的茛苕纹样相似。比如,安德廖洛57A 号墓出土的《红绘风格双耳大饮杯》的图案,在茛苕叶瓣尾部用三角形代替了涡卷纹。在斯皮纳佐48号墓南壁发现的公元前3世纪的茛苕纹样,呈现出连续波状纹样,从图像上看,已经变得简洁抽象。[14]

随着希腊化的进程,茛苕纹被传播到了世界各地,演化出许多新的纹样。罗马统治时期,公元2 世纪建造的哈德良城门,在劵拱顶端的浮雕上用茛苕纹进行装饰,同时期在以弗所建造的塞尔苏斯图书馆像龛柱头上,同样用翻卷的茛苕纹装饰[15],体现了古希腊罗马相承的文化艺术特征。现藏于伊兹密尔考古博物馆的罗马帝国时期托尔巴赫出土的青铜罐和收藏于柏林博物馆的希尔德斯海姆窖出土的银碗[15]20,22,器皿上都是茛苕纹装饰。收藏于帕奥利诺博物馆的大理石柱子,是棕榈纹和葡萄纹的组合纹样。另外,在萨洛纳发现了公元4~6世纪的茛苕纹样装饰的大理石柱头[16]39,81。从这些考古发现的器物装饰看,其艺术风格都与古希腊一致。

有学者认为,纹样是随着人们的交往,无意间传播开来的。[17]6希腊化的茛苕纹样在成熟后,回传到西亚地区。犹太希律王朝时期,深受希腊文化影响。这一时期的装饰纹样,遵循希腊罗马茛苕纹的原则。在马萨达希律王宫殿,发现了有茛苕纹装饰的一些石雕残片,代表作品有耶路撒冷犹太区博物馆的石雕残片。还有现藏耶路撒冷以色列博物馆的公元前1世纪的科林斯式柱头。[9]20,46另外,在耶路撒冷方济各会圣经研究室收藏的公元前1 世纪骨灰盒上,在耶路撒冷以色列博物馆收藏的公元6 世纪的镶嵌画上[9]31,54,都雕刻着茛苕纹,其艺术风格与希腊罗马时期的茛苕纹样风格十分接近。

茛苕纹随希腊化也传播到中亚及以东地区。中亚的亚历山大城址建筑中普遍应用这种装饰纹样,柱头上基本雕刻着的锯齿形茛苕叶纹。阿伊哈努姆城址的宫殿、神庙、府邸等重要建筑上都大量使用茛苕叶瓣陶质瓦檐。还有,在中亚地区发现的公元6~7 世纪的银色鸟纹鎏金杯,其浮雕装饰图案的中央部位为口衔茛苕叶的鸭子,鎏金杯的四周雕刻着茛苕纹和联珠纹图案,这种纹饰与器型均属中亚地区典型的金银器。从金杯纹饰看,茛苕纹样开始简化了。[18]中亚发现的茛苕纹样,无论是造型特征,还是文化内涵,都受到希腊神话和佛教文化的影响。同时,“无论在帕提亚王朝、贵霜王朝还是萨珊王朝,叶纹装饰图案都有其自身的发展变化过程。”[19]86刘波在其文章中对这些遗址做了简要的梳理[20]。可见茛苕纹在传播到中亚地区以后,中亚各族人民结合自身的文化特点,根据实际环境进行了一定的改造,形成了带有各自特色的茛苕纹样。这说明中亚在接受希腊文化的同时,纹样也逐渐完成了本土化。

三、犍陀罗佛像装饰中的茛苕纹样是新疆石窟艺术中忍冬纹样的直接来源

希腊的艺术风格对健陀罗艺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犍陀罗艺术是希腊艺术形式同佛教相关主题相结合而产生的一种特点鲜明的艺术。犍陀罗艺术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希腊式的佛陀雕塑和壁画,又被称为希腊式佛教艺术。它集希腊文化以及印度文化等多种文化于一体,是不同文化互相包容、吸收、借鉴的产物。古希腊的茛苕纹样大量被应用于佛像的装饰上。

在铁尔梅兹旧城法亚兹——捷佩出土的公元1~3 世纪的佛像遗迹,佛龛两边的龛柱是希腊的科林斯柱式,柱头为茛苕纹装饰。[21]61在巴基斯坦白沙瓦城东北部犍陀罗地区发现的公元1~3 世纪的浮雕《奏琴的海神》,背景分布着茛苕卷叶瓣。现藏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在阿富汗发现的公元2~3 世纪的柱头,是典型的古希腊科林斯柱头,柱头上茛苕纹样的涡卷较大,在锯齿形的茛苕纹中雕刻着人物浮雕,浮雕具有典型的希腊风格,佛像身后背景由茛苕叶纹包围。体现出当时东方工匠们在建筑装饰中,对古希腊建筑师所创造的经典式样的利用与再创作。[22]

除上所述,在古印度,孔雀王朝宫廷建筑中著名的华氏城王宫柱头,也有希腊艺术元素。方形柱头浮雕图案丰富,[23]43柱头上雕刻的图案上部是希腊爱奥尼亚式柱头,爱奥尼亚式柱头下方,雕刻着扇形茛苕纹样。[24]58

希腊化过程中,古希腊的茛苕纹被罗马人和萨珊波斯人发扬光大,茛苕纹样从希腊罗马传播到西亚中亚地区。在希腊化过程中,中亚和西亚的各民族又结合自身特点,完成了对希腊茛苕纹的改造。古希腊的茛苕纹样经历了长达千多年的演变过程,建立起一种逐渐成熟的植物纹样,形成有叶瓣和藤蔓组成丰富类型的装饰纹样。这种纹样既受到希腊罗马、萨珊波斯文化艺术风格的影响,又受到中亚、印度文化艺术风格的影响。

古希腊的茛苕纹样,几经传播流变,最终在犍陀罗地区形成犍陀罗佛像艺术装饰的纹样类型。犍陀罗地区的茛苕纹样,形成叶瓣状连续纹样和卷叶纹样,多呈现出较大叶瓣卷须状,其余还有三叶瓣、四叶瓣的波状连续纹样和双叶桃形纹样。在犍陀罗地区,发现了大量绿片岩和灰片岩雕刻。片岩上雕刻着佛教故事,在佛像周围雕刻着茛苕纹样边饰。[25]19-230犍陀罗地区的茛苕纹样从写实的自然状态开始向写意的抽象状态变化。

犍陀罗佛像艺术装饰中的茛苕纹样,应该是中国忍冬纹样的直接来源。忍冬纹样在新疆的各类建筑、在河西走廊、以及云冈等石窟的装饰纹样中都有呈现。从大量图像资料来看,忍冬纹样经过多个地区、多种文化的演变。

四、新疆地区忍冬纹样为河西走廊忍冬纹样的来源提供了线索

佛教艺术伴随着希腊艺术、波斯艺术和健陀罗艺术在西域迅速传播开来,形成了具有鲜明西域风格的龟兹艺术。在新疆的石窟壁画中,我们也发现了许多茛苕纹装饰的实例,学者们将其命名为忍冬纹。[11]72-73

传入中国的忍冬纹样,是在犍陀罗艺术茛苕纹样的基础上,从写实的自然状态逐渐向写意的抽象状态变化。这一变化过程,符合中国本土植物纹饰的特点,加上中国传统云气纹的特征,最终形成了中国本土化后的忍冬纹样。

(一)新疆地区的单叶瓣忍冬纹样

传入中国新疆地区的忍冬纹样,在犍陀罗地区发展形成的叶瓣连续纹样和卷叶纹样的基础上,结合了中国植物纹饰的特点,形成了相对简洁朴素的纹样特征。图案多采用三叶瓣和四叶瓣的忍冬纹样。比如,20世纪初,法国和德国探险家在库车县的苏巴什佛寺遗址发掘出的舍利盒,在舍利盒身上描绘着四叶瓣忍冬纹样[26]112,并呈现出横向S 形的连续纹样,在楼兰汉墓出土的花卉毛织物上编织着独立的三叶瓣忍冬纹[27]92,在新疆中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尉犁县东北部的咸水泉墓群出土的汉晋时期彩棺板图案上装饰有独立单元的三叶瓣忍冬纹,在位于诺羌县罗布泊的壁画墓发现的彩棺盖板上描绘着忍冬纹。[28]159,167在克孜尔石窟第110 窟、123 窟、205 窟、224 窟 发 现 了 三 叶 瓣忍冬纹组合成的菱格图案,公元8~9 世纪克孜尔石窟第227 窟壁画上描绘着三叶瓣忍冬纹边饰,在克孜尔千佛洞第23窟壁画上呈现四叶瓣忍冬纹样[29],在唐王城出土了五叶瓣忍冬纹的柱头[26]30,这些器物和壁画上的忍冬纹样都已经呈现出改造创新后写意的简洁风格。

在新疆地区忍冬纹样叶瓣基础上,河西走廊发现的叶瓣忍冬纹样发展为三叶瓣、四叶瓣、五叶瓣及多叶瓣的独立叶瓣装饰,类型多样。

(二)新疆地区的卷叶忍冬纹样

新疆地区卷叶忍冬纹样,与希腊的茛苕纹有明显的差别。大量图像资料表明,这种卷叶忍冬纹样是从犍陀罗艺术茛苕纹样发展而来。

犍陀罗地区与中国很早就有文化往来。中国僧人西行犍陀罗求法学习,犍陀罗地区也不断有僧人来到中原。在这一过程中,犍陀罗艺术对中国新疆和河西走廊的佛教艺术逐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新疆建筑装饰上的忍冬纹样看,借鉴、吸纳了西方茛苕纹样的成分。这些忍冬纹样富于变化,有许多不同的表现形式,有波状形、桃形、扇形等等。

在龟兹石窟早期的洞窟中,就出现了忍冬纹。龟兹石窟的忍冬纹样简朴、色泽淡雅。开凿时间较早的新疆库车县东北部的森木塞姆石窟的第42 窟是方形窟,在第42 窟主室的叠涩面上绘有卷叶忍冬纹的图案。[30]117森木塞姆石窟第46 窟主室壁画描绘有大卷叶忍冬纹样[30]124。库木吐喇石窟21窟的天宫建筑图案,装饰花纹丰富,边饰图案自上而下顺序为:简易三角纹、鱼鳞纹、扇形忍冬纹、绳纹、卷叶忍冬纹[31]25,从上而下的第三层忍冬纹样很像埃及的蓝莲花,最下层的忍冬纹与犍陀罗的卷叶纹类似。天宫装饰图案由白色、灰色、土红色、青石绿等颜色描绘,图案的装饰工艺感强烈。克孜尔第77 窟[32]47、第207 窟[32]82、第116 窟、第212窟、第219窟的卷叶状忍冬纹,来源于犍陀罗佛像艺术纹样装饰。[29]克孜尔第212窟卷叶忍冬纹装饰呈现桃形图案。而卷草纹样并不是一种固定模式,它从犍陀罗到中国新疆,随着时间地域的变化有所改变。新疆的卷叶忍冬纹样不似犍陀罗地区的大叶卷,是以二方连续纹样呈现,有明显的波状曲线,并且纹样的涡卷纹变小。和河西走廊的忍冬纹样比较起来,新疆地区忍冬纹样卷叶状较多。

在克孜尔石窟壁画中,忍冬纹样作为边饰的图案丰富多彩。忍冬纹藤蔓卷曲,灵动活泼,常用绿色、棕黑色、蓝色、白色组成图案,色彩上具有新疆本土特色。这些图案在吐鲁番吐峪沟石窟群中也同样存在。

(三)新疆地区的连续波状忍冬纹样

连续波状式的忍冬纹样在新疆石窟建筑中,常由独立的三叶瓣或四叶瓣组成二方连续纹样。这种波状式的忍冬纹样,在犍陀罗佛教艺术装饰中经常出现,很有可能影响到了新疆地区,从大量图像资料来看,两者纹样很相似。

新疆吐峪沟西区第3 窟《说法图》的纹样边饰[32]159和柏孜克里克41窟平棊边饰一样[33]7,呈现连续波状纹样。森木塞姆石窟第42窟主室壁画的忍冬纹样属于四叶瓣连续纹样[30]117。同样,克孜尔石窟第123窟、第224窟、第227窟都属于这类波状连续忍冬纹样。位于吐鲁番的七康湖石窟中,残存的壁画保存了不同时期的佛教艺术。在第4 窟的甬道和隧道顶部描绘的平棊图案上,边框装饰着连续波状忍冬纹样。除了在壁画上描绘忍冬纹,在其他器物上也雕刻有忍冬纹样,在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的塔里木乡发现的圆形古城,出土了忍冬纹柱头。在吐鲁番唐墓发现的雕花陶盆上描绘着二方连续忍冬纹样,楼兰出土的公元3 世纪左右的木制浮雕,属三叶瓣二方连续式忍冬纹样。[34]图33

新疆发现的波状式的忍冬纹样与古希腊早期的茛苕纹样相去甚远。相反,新疆地区发现的忍冬叶瓣,与河西走廊石窟发现的忍冬纹样却是一致的,这种连续波状忍冬纹样在河西走廊石窟常常出现。河西地区发现的忍冬纹样除了伴随多种不同造型的叶片以外,其整体的组织结构和造形也是千变万化。

由此可见,在佛教艺术的影响下,在犍陀罗地区形成的茛苕纹样沿着丝绸之路传入中国新疆。河西走廊的忍冬纹与新疆地区石窟壁画中的忍冬纹样,在造型方面较为相似,这一点为我们寻找河西走廊忍冬纹样的源头提供了线索。在传播过程中,希腊茛苕纹样叶片的单体回旋弧度不断增大,传入中国后,与中国传统的云气纹相结合,最终在河西走廊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忍冬纹。云气纹是中国本土传统纹样,与中国的升仙观念有十分密切的联系,表达人们对长生不老的渴望,体现了荫及子孙的观念。云气纹与早期睡莲、枣椰、棕榈这些元素构成的纹样不同的是,云气纹更加变幻莫测,灵动流畅,体现了中国本土文化的特色,也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交流借鉴。

综上所述,通过对亚欧大陆早期植物纹样艺术图案的梳理,可见不同地域的纹样有着不同的风格。古代西亚茛苕纹样更符合古希腊茛苕纹样原有的特征,而中亚地区则更多具有当地文化艺术风格特征。当希腊化艺术传播到印度西北部的犍陀罗地区时,与当地佛教文化相结合,产生了独具特色的犍陀罗艺术。犍陀罗佛像艺术装饰中的茛苕纹样来源于古希腊的茛苕纹样,但又结合了古印度植物纹样的特征。茛苕纹样随犍陀罗艺术从丝绸之路传入中国新疆地区。新疆地区石窟壁画中的忍冬纹与河西地区出现的忍冬纹样,在时间上接近,在纹样造型上相似。新疆地区发现的忍冬纹样,与古希腊的茛苕纹样相去甚远,尤其在河西走廊发现的忍冬纹样,在中国本土化的过程中,叶瓣形状发生了变化,发展成为一种以叶瓣和藤蔓组成的独具特色的装饰纹样。传播到中国的忍冬纹样,即中国化的忍冬纹样,必然与固有的中国传统民族文化适应,而不是简单的移植与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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