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庆林
(黑龙江省社会主义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90)
2018年3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期间指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我国一项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1]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为中华民族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力量,更为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深厚的思想沃土,使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符合国情、顺应民意,其内生性决定了其与中国传统文化密不可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传承和秉持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思想,比如,天下为公、和而不同、兼容并蓄等优秀传统文化在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中都有所体现。研究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与中华传统文化的内在逻辑关系,分析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对中华传统文化传承了什么、发扬了什么、摒弃了什么,有助于正确认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和中华传统文化的内在联系,有助于深入挖掘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思想根基和文化内涵,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我国新型政党制度。
追本溯源,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建立的精神之基是“公”,是按照“天下为公”的精神展开的,天下为公是价值追求和价值意蕴。“天下为公”语出《礼 记》“礼 运”篇:“大 道 之 行 也,天 下 为公。”[2](P264)天下为公追求的社会理想状态是“天下大同”。“天下为公”强调了公义精神,推崇去私尚公、去利怀公、夙夜为公的精神。可见,为政治需要践行公义之德,追求尚公精神,涵养尚公品格,以公治天下,这既是个人修德立身的关键环节,也是为政者实现圣王之治的最高价值取向。孙中山先生设想达到天下为公的实践途径是三民主义,把传统中国君主专制下一家一姓的天下变成“公天下”,把官僚、军阀的天下变成人民的天下,把国内各民族融合成文明、强大、统一的中华民族。孙中山先生领导辛亥革命,推翻了延续几千年的君主专制制度,并效仿西方国家实行议会政治和多党制,但它很快就在中外各种反动势力的冲击下归于失败。2016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强调:“孙中山先生深知人民是最伟大的力量,强调要实现革命的目的,必须唤起民众。”[3](P15)孙中山先生有着深厚的为民情怀,一生坚持以“天下为公”为最高思想境界,对人民的深厚感情是他追求真理、矢志革命的力量源泉。中国共产党人更是深知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发展的动力,人民立场是党的根本政治立场,一贯强调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建立之初的精神也就在于此。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政党制度,以公有制为基础,一切依靠群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天下为公才能成为现实。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正是天下为公精神的具体体现。
从“十六字方针”到“根本利益的一致性”,在新型政党制度的特质中无不渗透着天下为公的思想。“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十六字方针,体现了中国各政党在新型政党制度架构中长期共存的公义精神,彰显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优秀传统文化特质。1956年,毛泽东同志在《论十大关系》中就谈到了党与非党的关系。关于党的数量,是一个好还是几个好,在毛泽东同志看来,还是几个党好,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样的,都应该是几个党而不是一个党,他提出“共产党万岁、民主党派万岁”。毛泽东同志还说:“我们有意识地留下民主党派,这对党,对人民、对社会主义很有利。打倒一切,把其他党派搞得光光的,只剩下共产党的办法,使同志们中很少不同意见,弄得大家无所顾忌,这样做很不好。”[4](P813)1956年,李维汉同志在《巩固和扩大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发言中引用了毛泽东同志“两个万岁”的思想,他说,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长期共同存在,互相监督,首先是对共产党起监督作用的方针,后表述为“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这也是十六字方针的基础。1981年,在第15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上,邓小平同志强调了统一战线的法宝作用,并在多党合作的历史上第一次完整地表述了“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方针。1982年,这一方针写进中国共产党的十二大报告中,标志着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合作的“十六字方针”正式确立。1993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将长期存在和发展”的表述载入宪法。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特征,是中国共产党和民主党派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是共产党领导、多党派合作,共产党执政、多党派参政。在这种新型政党关系中,强调参政的民主党派要履行参政党职能,发挥参政议政、民主监督和参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治协商作用。这种协商的本意是对中华传统文化中天下为公精神的继承和发展。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成功实践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根本利益的一致性,中国共产党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中国共产党始终将人民的幸福、民族的复兴作为自己的初心和使命。民主党派的初心和使命与中国共产党是一致的,民主党派代表着各自所联系的社会阶层和群体的利益,这与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到我国政党制度时指出:“新型政党制度能够真实、广泛、持久代表和实现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全国各族各界根本利益,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代表少数人、少数利益集团的弊端。”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及其实践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人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继承者、弘扬者和建设者,同时也是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倡导者和发展者。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安排和构建遵循着传统文化中的“和而不同”精神,并不断发展着此种精神。制度的设计是建立在监督理念基础之上的,强调“和”,而非制衡。《论语·子路》有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5](P137)“同”是指无差别的事物放在一起,“和”是指不同的主体在一起相处。“和”文化承认差别和矛盾的普遍存在,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处建立在个性差别的基础之上。《道德经》指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继,恒也。”[6](P97)对此,孔子主张“和而不同”,老子主张“智者求同”,庄子主张“海纳百川”。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构建的文化渊源在于此,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包容精神和合作意识就是对这些传统文化精髓的汲取。“和而不同”的实质是追求内在的和谐统一。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对和谐社会的追求就成为一种重要的价值取向。和谐的本意是指对自然和人类社会变化、发展规律的认识,它是人们的美好追求和处事的价值观、方法论。在中国,和谐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文明遵循的核心价值理念,和谐是一种政治和谐,一种社会政治安定状态,体现为遵循事物发展客观规律,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而不是统一所有不同的声音。“和而不同”强调的是事物的对立统一,即具有差异性的不同事物的共生共长、相辅相成。新型政党制度体现“和而不同”思想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坚持寻求共同基础,坚持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紧紧围绕历史和时代的需要,通过寻求“共同点”来弥合分歧,从而在共同的基础上形成大团结大联合。“和”就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国各民主党派在奋斗目标、发展道路等重大原则问题上与中国共产党保持高度一致。“不同”是指我国民主党派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有自己的组织制度和组织形式。中国共产党对民主党派虽然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但这种领导是在充分尊重民主党派的基础上,尊重民主党派的组织独立性,尊重民主党派所联系的同盟者利益。“和而不同”的精神理念蕴含于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之中,并通过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得以充分展现。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特别是统一战线理论在中国的延伸和发展,这一理论是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并经过不断的实践证明而最终形成的,是符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政党制度,是我国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它是在中国长期革命和建设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经过长期的发展,形成了与时俱进、独具特色的理论体系,将“和而不同”理念赋予新的特色,同时,在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不断发展和优化中,丰富着“和而不同”的精神内涵。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健康运行的关键在于奋斗目标的同向,在于对“和”的秉持和诠释。“和”的本质在于和谐。团结和谐是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灵魂和核心。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7](P145)这句话的内涵本意是有利于作战的天气、时令,比不上有利于作战的地理形势;有利于作战的地理形势,比不上作战中的人心所向、内部团结。其外延呈现的是人与人要更多的合作,只有通过合作和和谐相处的方式才能达成目标,强调人心向背对事业成败的关键作用。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和”思想逐渐成为中国传统文化普遍的人文精神和行为准则。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秉持广泛包容的原则,促进各种力量的团结联合。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在合作中形成了和衷共济的共同理念,形成了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促进决策科学化的合作方式,从而在协商和合作过程中加深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的理解信任,促进我国的多党合作制度不断完善和成熟。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坚持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强调广泛团结、包容差异,注重凝心聚力。倡导思想观念的共识、道路方向的一致,培养共同目标、共同利益和共同情感,引导各民主党派成员与党、与国家、与人民同心,实现最大程度的团结。新型政党制度对“和”的诠释,还在于奋斗目标的同向。在新型政党制度下,各民主党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是与中国共产党亲密团结、合作共事的友党。1948年,中共中央发布“五一口号”,这一口号明确了建立新中国的共同奋斗基础,即“全国劳动人民团结起来,联合全国知识分子、自由资产阶级、各民主党派、社会贤达和其他爱国分子,巩固与扩大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反对官僚资本主义的统一战线,为着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而共同奋斗”。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积极响应“五一口号”,先后发表通电,承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表达了愿为建立新中国作出贡献的良好愿望,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基本成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型政党制度把各个政党和无党派人士紧密团结起来、为着共同目标而奋斗,有效避免了一党缺乏监督或者多党轮流坐庄、恶性竞争的弊端。”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既不同于苏联一党制,也与西方多党制有着根本区别,是把各个政党和无党派人士紧密团结起来的政党制度,属于中国特有方案,是对人类政治文明的重大贡献。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理论进路在于形成了一个高效的主体关系,即民主协商运行模式,这种民主协商运行模式汲取了中华传统文化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精髓。“兼容并蓄”出处为明代方孝孺所著《复郑好义书》,文中指出:“所贵乎君子者以能兼容并蓄,使才智者有以自见,而愚不肖者有以自全。”[8]兼容并蓄的内涵是指把不同内容、不同性质的东西收下来、保存起来。“博采众长”出自汉代刘向所著《说苑·君道》,书中指出:“凡处尊位者,必以敬下顺德规谏,必开不讳之门,蹲节安静以藉之,谏者勿振以威,母格其言,博采其辞,乃择可观。”[9](P148)博采众长被解释为广泛搜集采纳众人的长处及各方面的优点,或从多方面吸取各家的长处。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民主协商优势,充分展示了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特点。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是中国协商民主的重要基础,在政治上强调兼容并蓄,具有巨大的包容性。其制度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参与国家建设。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坚持民主协商,侧重博采众长,这需要最大程度吸纳各种意见和各方面智慧,实现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形成和发展的历史,就是中国共产党不断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历史。民主协商是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不可或缺的思想内涵。民主监督也是跳出历史周期律的新路。历史周期律是指中国历史上的政权经历兴衰治乱、往复循环而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极端的不公导致社会的崩溃,之后重新达到新的相对公平,周而复始。历史周期律问题,是1945年黄炎培在延安向毛泽东提出的问题。黄炎培问毛泽东,中国共产党能不能跳出历史上“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律,黄炎培的历史之问,也正是当时所有民主党派人士的共同问题。对此,毛泽东回答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就不敢懈怠,就不会人亡政息。”毛泽东的回答让黄炎培非常满意,更让广大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增强了信心,为坚定跟着共产党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黄炎培从延安回来后写下的《延安归来》,体现了当时广大民主人士的心声。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同党外人士新春座谈时强调“虚心公听,言无逆逊,唯是之从”,这是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应有的胸襟;“凡议国事,惟论是非,不徇好恶”,这是民主党派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应有的担当。[10]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通过各种方式,在重大事项决策之前,向各民主党派及无党派人士征求意见,这种征求意见的方式是真诚的,是有效的。这种与党外人士的协商,使我国各项重大决策更加完善,更加符合民意、贴近民生,这种长期形成的惯例已成为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优良传统。
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理念孕育了和谐的政党关系,将其特质寓于其中,以合作、协商、包容代替竞争、攻击、倾轧,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代表少数人、少数利益集团的弊端。新型政党制度的政党关系和谐,用合作取代竞争,用协商代替攻击,用包容避免倾轧,使其在制度上能够团结和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使党际关系和谐成为一种制度内的和谐,确保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长期性和稳定性。各民主党派通过政党协商、政协协商等丰富的协商形式,履行参政党职能,广泛参与国家政治生活,有利于提高党和国家决策的科学性和民主性,有助于促进政治资源整合,有助于化解各种社会矛盾和冲突,从而实现社会和谐。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在发展和完善过程中,不断萃取中华传统文化的理论精华和实践智慧,形成了既具有中华传统文化一般属性,又体现多党合作特色的新型政党制度。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这种和谐政党关系,根本在于中国共产党能够博采众长、集思广益,能够发扬民主、凝聚共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秉承兼容并蓄的理念,突出博采众长的优势,使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形成了团结合作的新型政党关系。这种和谐的政党关系营造了多党合作健康发展的良好环境,确保我国新型政党制度能够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完善,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使“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的理念真正变成了现实。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它通过制度化、程序化、规范化的安排集中各种意见和建议、推动决策科学化民主化,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囿于党派利益、阶级利益、区域和集团利益决策施政导致社会撕裂的弊端。”
纵观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历史发展过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无不传承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既具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又具有广泛的现实基础;既体现了时代发展进步的要求,也反映中国人民的意愿。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之中,并不断从中华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思想和智慧中汲取丰厚的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