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汉保卫战空中战场作战

2020-01-16 15:13柯育芳杨建雄
湖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航空队空战中国空军

柯育芳 杨建雄

(1.2.武汉理工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0)

空中战场作战,一般包括争夺制空权和支持地面作战两个方面,本文以前者为主要研究对象。武汉保卫战的空中战场作战,在1938年初就开始,较之地面战场,要来得快、来得早。当时,日军航空兵集结于南京,以南京、芜湖和上海等地机场为基地,开始对武汉地区发起空中作战。在此前后,苏联开始派遣志愿航空队参战,中国空军第4大队也布防于武汉及周边,第3大队进驻孝感机场,武汉保卫战空中战场正式开始。

武汉保卫战中日空战,可以划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38年1月到4月,日军企图完全掌握制空权,中苏空军进行了有限度地还击,双方互有胜负。第二阶段从1938年5月到8月,中日空军围绕支持地面部队展开空中作战,双方空军实力相差悬殊,日军航空兵对地面部队的支持是强有力的,而中方的支持明显匮乏。第三阶段从1938年9月到11月,中日空军进行了最后的空中作战,中国空军损失殆尽,只能进行空中游击作战,日军航空兵取得了武汉会战空中战场作战的最后胜利。

一、第一阶段作战

在这一阶段作战中,苏联志愿航空队来华,中苏空军达到日军侵华航空兵2/3的力量。中国空军组建3个飞行大队,其中规模最大的第1、第3飞行大队,都是在苏联援助下组建起来的。截止1938年2月,苏联出售给中国的飞机232架,其中战斗机E-15式62架,E-16式94架,轻型轰炸机62架,重型轰炸机6架,教练机8架。[1]苏联志愿航空队有战斗机、轰炸机各3个大队。[2](P278)中国空军作战实力增强,以武汉、南昌、衡阳组成了一个半弧形空中防御线。

由于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有一个磨合过程,苏联飞行员不熟悉中国战场,中国飞行员未熟练掌握苏联战机,在1938年1月的作战中,中苏空军遭受不小的损失。例如,1月4日上午9点,日本海军航空兵20架飞机空袭武汉,日军没有损失,中国空军损失2架、苏联空军损失1架。在这次空战中,苏联飞行员柯路白,中国飞行员张若翼、宋恩儒牺牲。这是中苏空军的第一次联合作战。

当时,中国方面提供的辅助条件极为有限,苏联志愿航空队轰炸机大队第一次进驻汉口时,汉口王家墩机场刚刚遭到袭击,日军炸开江堤,江水涌入机场,水深近20厘米,苏联志愿航空队轰炸机大队的飞机被迫在水中降落。由于基本的辅助条件严重缺乏,苏联志愿航空队无法投入作战。1月27日的武汉空战,苏联志愿航空队只能采取疏散战术,在日军到达之前先行起飞,在机场50-60千米的空域避战。2月中上旬,武汉上空天气阴沉,云层很厚,日军飞机没敢出动,使苏联志愿航空队得到一定程度的补充、休整和准备,为后来的一系列武汉空战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此时,苏联帮助中国在迪化(今乌鲁木齐)和兰州设立了航空学校和训练基地,经过2个月的培训和学习,已有相当数量的中国飞行员熟练掌握了苏联战机。2月,苏联援助的第二批战机到达武汉,使武汉机场的作战飞机达到100架,其中轰炸机60架,战斗机40架。苏联志愿航空队在武汉设立了2个大队,即波雷宁指挥的轰炸机大队和伊万诺夫指挥的驱逐机大队。这为中国空军在武汉上空进行大规模作战,奠定了一定的物质基础。18日,日本海军第1联合航空队15架“九六”式攻击机,在第2联合航空队11架“九六”式舰载战斗机的掩护下,袭击汉口机场。中国空军第4大队、苏联志愿航空队的29架苏制战机,起飞迎战。这次空战,共击落日军战斗机11架,轰炸机1架,其中,1架为高炮击落,日军王牌飞行员、空袭编队指挥官金子隆司丧生。中国空军损失飞机10架,其中,被击落9架,另地面有1架待修的轰炸机遭炸毁。

“二一八”空战是武汉地区的首次空战大捷,创造了中国空军日歼敌机最高纪录,打破了自淞沪会战后日军独占制空权的局面,是南京失守后中国军队的第一次称得上“胜利”的大捷,极大地振奋了中国的军心、民心。21日,武汉各界举行万人集会和游行,庆祝这次空中大捷,它对鼓舞中国人民的抗战信心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3月,在中国空军取得局部战斗胜利和苏联援助战机增加的形势下,为了更好地发挥空军的作用,中国空军重新进行了编组和调整,撤销前敌指挥部,划分了战区,在南昌设立第1路司令部,协同、配合第三、第五战区作战;在广州设立第2路司令部,指挥广东、湖南的空军部队,配合第四战区作战;在西安设立第3路司令部,指挥河南、湖北等省的空军部队,协同四川、湖北以北地区军队的作战。月初,中国空军第3大队进驻商丘机场,直接支援第五战区地面作战。

由于3月、4月中国加强了在武汉地区的空中力量,加之中日双方忙于台儿庄战役,武汉的上空很少有空战。只在3月14日,6架日机偷袭汉口,中国空军第3、第4大队24架战斗机迎战。日军假装南逃,中国空军飞回机场。日军突然从咸宁折回武汉,中国空军仓促应战。中国空军实力远超日军,这次空战中国空军虽被偷袭但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到1938年4月,中国空军仍有作战飞机217架,其中E-15式97架,E-16式62架,CB-2轻型轰炸机47架,CB-3重型轰炸机及其他型号飞机11架。[3](P311)有此物质基础,中国空军连续主动出击。3月16日、19日、25日和4月4日、5日、9日、10日、30日,轰炸了日军机场、交通干线和阵地,给中国军队地面作战提供较为有力的支持。

当时,日本没有独立的空军军种,航空兵部队分别配属给陆军和海军。对华中地区执行远程轰炸任务,主要由海军航空兵承担,具体执行这一任务的,是海军第1、第2联合航空队和第1、第4航空战队。在武汉空战的最初作战中,中苏空军给予日军一定打击,迫使日军休整。日本海军第1联合航空队于4月1日返回日本,第2联合航空队在5月获得了第2航空战队“苍龙”号航空母舰飞行队的补充。此时,中日双方都增加了空中力量,爆发了中日全面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空战——“四二九”空战。

二、第二阶段作战

“四二九”空战后,中国空军和苏联志愿航空队并肩作战,越战越勇,取得抗日战争战略防御阶段空军作战地域最广、参战飞机最多、战果最为辉煌的壮举。5月,中国空军连续作战,对日军在台儿庄附近的阵地,多次发起主动攻击,甚至远征日本。5月11日,中国空军袭击了三灶岛日军机场,对该机场进行了严重破坏。同日,还袭击了荷包岛机场和万山群岛日舰,炸伤日舰多艘、炸毁船只10余艘。

面对中国空军的进攻,日军也采取了应对措施。6月,为适应作战和便于指挥,在陆军航空兵团与飞行团之间,增设了飞行集团司令部这一指挥机构,废除了联队和大队番号,改为飞行战队和飞行场大队,分别担任飞行任务和地勤任务,使日本在华陆军航空兵力达到28个中队282架飞机,陆海军合计555架。到5月底,日军在华作战飞机进一步增加,达到800架。其中,陆军飞机约占60%,海军占40%。[4](P349)在日军航空部队的强大攻势下,中国空军基本撤离了中原战场,退守兰州、武汉、南昌一线,开始进入配合武汉会战地面作战时期。

日军航空兵虽有数量优势,但由于进攻距离过远,日军飞机进犯武汉常有鞭长莫及之感,于是在6月12日攻占安庆后,开始将部分航空作战部队迁至安庆机场,并随战役不断向西推进而将其作战基地逐渐西移。针对这一变化了的情况,6月,中国空军调整了措施,进行重点防御,在武汉地区集中了3个战斗机大队、2个轰炸机大队、1个侦察机中队,共130架飞机。苏联志愿航空队在中国也有3个大队,120架飞机,其中,大部分飞机在武汉地区。中国空军围绕汉口机场、孝感机场、南昌机场这3大基地,以空军第4大队为主力,配之以苏联志愿航空队,与日军展开了新一轮的较量。据日军统计,1938年5-10月,仅日本海军航空兵即损失飞机136架,战死官兵116人。[5](P48)中国空军在1938年阵亡479人,负伤87人。[6](P106)

但日本是当时少数能够给航空兵提供全系列国产装备的国家,产量完全跟得上甚至超过消耗。日本航空兵始终保持强大战力,作战目标十分明确,陆军航空兵团的任务是“抓住良机摧毁敌人空军战斗力量,并攻击要地”,海军航空兵的任务是“以消灭敌人航空兵力为第一义……同时以最大努力攻击敌要地”[7](P125)。相比之下,中苏空军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补充,战力不断下降。再加上中苏空军飞行员技术和经验不足,特别是地面指挥系统存在严重问题,[8](P162)使得中国空军的作战越来越艰难。

中苏空军有限的航空兵力还要配合马当、湖口、九江战役。进入7月,中国空军尽量避免空中作战,中日空战越来越少,作战规模也越来越小。5日,中国空军只好从广东调刚从英国购买的11架新式MK1斗士即“格罗斯特”战斗机移防武汉。而日军第3航空战队于7月初、第15航空队于7月10日进入安庆,前者有舰战18、舰爆18、舰攻9共45架,后者有水上侦察机30架。[9](P403)不过,由于日军过于轻视中国空军,[10](P326)整个7月日军作战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7月12日,68架日机空袭武汉,中苏空军只能出动5架飞机进行拦截,中国军队损失飞机1架。16日上午10点半,42架日机(日军资料为31架)“九六”式驱逐机空袭武汉,中国空军因情报失误,机场一片混乱,只能出动第3大队第32中队5架“格罗斯特”战斗机,在副中队长韦一青的率领下,毅然进行拦截。这次空战,击落日军飞机2架(另说1架),中国飞行员莫更牺牲。19日,日本海军第2联合航空队飞机39架轰炸武汉,投弹200多枚,炸死500多人,炸毁徐家棚一带房屋1000多间,汉口机场遭重大破坏,地面飞机全部被毁。[3](P315)据日军资料,这次空战日军出动飞机40架,中国方面损失飞机20架。[12]日方数据肯定夸大,但中方损失严重是事实。查蒋介石21日日记,一直不大关心空军战况的他,这一天却一反常态,要“追究各种飞机损坏之人名原因及月日”,24日日记又提醒自己,“关于空军之使用,应特别注意”,27日开始考虑“空战整个计划”。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除了宣传的因素,中日双方都存在严重高估战绩的问题。由于空战的特殊性,飞行员视野有限,在激烈的空战中难有精力对战果进行精确统计;有些飞行员当场阵亡,战果只能依靠战友或其它途径上报、证实,空战战绩的认定很困难。所以,在战绩确认上,中日双方基本是通过飞行员自述和参战者的现场目击进行判断和记录,实地鉴证十分草率。据日军资料不完全统计,从1937年12月底到4月初,日军至少损毁中国飞机300架。很明显,日军战报、战史和当时报纸的报道有很多虚夸的成份。因为,将这些战报所提供的数据简单相加,就远远多于中国拥有飞机的数量。现在很多人讲武汉空战,主要讲“五三一”空战以前几次大规模空战,是不准确的。因此,我们应该尽可能多地罗列几方面的数据,以供参考。不过因1938年发生的空战中方绝大多数是主场,故相对来说,中方战斗详报提供的数据更为客观一点。

“八三”空战后,中日又在武汉上空有过几次交锋。6日,日军出动战机28架(其中第3航空队19架,第13航空队3架,第15航空队6架),中国损失战机13架(另一说15架)。[13]12日,中国空军飞机5架,在九江江面炸毁日军军舰2艘,遭到日军17架驱逐机的围攻,虽然击落日军飞机7架,但自己损失殆尽(徐永昌1938年8月14日日记)。另据资料,这一天,日军70多架飞机对武汉进行大空袭,苏联志愿航空队尼古拉廷科少校率40架战斗机迎战,击落日机16架,自己损失5架。[14](P219)中国空军从此没有与日本空军进行大规模空战的力量。8月中旬以后,为保存实力,减少损失,驻扎在武汉地区的中、苏空军部队在日军大机群来袭时,采取了避警疏散的方法。

8月8日,日军出动72架飞机轰炸武汉,中国空军没有与之正面作战。11日,日机72架分3批轰炸武汉,投弹200多枚,民众死伤800多人。12日,日军120多架(另一说70多架)轰炸机和战斗机空袭武汉,苏联志愿空军40架战斗机迎战,以损失5架的代价,击落日机12架(另一比较可靠的说法是5架)。[2](P288)苏联飞行员毕留科夫、达维多夫、伊万诺夫、波波夫、玛戈利亚克、吉哈诺夫牺牲。据日军资料,参战的日军飞机共94架,但无此次空战双方损失的记载。同日,苏联志愿航空队5架轰炸机主动出击前线日军,全部被日军击落,15名机组人员只有5人跳伞生还(现在能查实的牺牲的飞行员有楚里亚利夫、古里耶、泰列霍夫)。[3](P316)16日,中日再次发生空战,苏联飞行员列昂尼德受重伤,仍坚持将飞机开回汉口基地,17日不治身亡,葬于武汉,后授红旗勋章。

三、第三阶段作战

8月6日,日军航空兵团正式划归华中派遣军指挥,以王滨(今上海)、庐州、安庆和彭泽等地机场为基地,14日,兵团司令部设于南京,25日,第1飞行团主力抵达合肥。在此前后,第3飞行团编入航空兵团,使航空兵团总兵力达到18个飞行中队,海军第1联合航空队进入安庆,有舰战12架、中攻机30架。[9](P406)另外,华北方面军专门组建1个飞行队,下辖5个飞行中队。中国空军的战力,据日军资料,7月底有250架,其中战斗机50架、轰炸机100架,到8月23日,中国空军虽有战斗机71架、轰炸机85架,但为了减少损失,主力迁往衡阳、重庆、成都,在武汉只有13架,在衡阳却有41架,在重庆、成都有70架。[10](P328-329、334)

由此,日军取得空中绝对力量优势。据统计,8月,日军共空袭武汉12次,投弹1715枚,炸死炸伤3112人。[14](P219)中苏空军损失很大。根据徐永昌当日日记记载,仅仅8月21日晨7时,5架日机偷袭汉口机场,由于中国方面没有及时发出警报,中苏空军损失惨重,牺牲队长2人、伤队长1人,牺牲苏联飞行员1人、练习员1人,中苏被毁飞机4架、被炸伤3架。中午,10多架日机又轰炸了武汉的机场、车站,但因中方有所防范,损失不大。9月,中国从苏联购买的第一批战机已损失殆尽,苏联志愿航空队只剩下2个大队,[2](P278)只好转场衡阳机场,中国空军部队则进驻位于重庆东北方向的梁山机场。与之相反,日军航空兵进攻武汉的规模越来越大。

自此以后,中苏空军实际只能进行空中游击作战(中方称之为邀击作战)。游击作战可遇而不可求,中国的空中情报系统本就不完善,对日机行踪更难把握。8月18日,中国空军抓住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在湖北黄冈一带击落日机3架。其他情况下,中国空军就只能被动挨打。8月13日,日军100多架战机袭击阳新第九战区司令部,炸死炸伤中国民众1300多人。[8](P331)21日,5架日机从江北进犯武汉,由于情报延误,中国空军正在空中练习陆空联络的“可塞”式侦察机、“雪莱克”式攻击机各1架被日军击落,第12中队中队长安家驹、飞行员关万松、霍文耀、苏联志愿航空队的飞行副队长索洛维耶夫牺牲。机场上的6架飞机紧急起飞,被日军击落3架(另说1架),第24中队中队长李克元牺牲。

9月13日,日军航空兵对柳州中国空军基地进行了空袭,击落3架中国战机,击毁6架停在地面的战斗机,破坏其他飞机10架(《纽约时报》1938年9月15日)。25日,日机9架轰炸了贵州清镇飞机场,投弹60多枚,炸毁伪装飞机6架。[15](P518)28日,日机又袭击了昆明。到月底,中国空军只剩几十架能作战的飞机,实际连空中游击作战也难以进行下去。

直到当年10月,中国空军从苏联接受了第2批飞机,中日空战才能再度开展。10月8日-11日,日军飞机连续夜袭衡阳机场,先后出动69架次轰炸机,投弹54吨,由于有汉奸纵火发出信号,6架CB-2轰炸机、1座军用仓库和其他军事设施被摧毁,苏联志愿航空队战斗机大队紧急起飞拦截,虽击落日机4架,但指挥员拉赫曼诺夫在9日日军夜袭衡阳机场作战中牺牲,[3](P317)后葬于南京航空烈士公墓。这是苏联志愿航空队在中国牺牲的第一位空军大队长。自此之后,中苏空军更不敢主动出战,日军航空部队益发猖獗,到处寻找中苏空军的踪迹。19日,日军在长沙又击毁中国飞机5架。

10月,苏联志愿航空队奉命集中兰州,对飞机进行大修,暂停作战。从11月4日开始,日军航空兵转而进入四川寻找中国空军作战。7日,日军“九七”式战斗机11架、重轰炸机20架,从黄梅二套口机场起飞,突袭衡阳机场,中国16架战斗机来不及起飞,被日军摧毁于地面。8日、9日,日军又多次进攻长沙、衡阳机场,中苏空军回避不战。8日,18架日机第一次侵入成都上空,在外北机场及外南机场投弹100余枚。中国空军虽然起飞迎战,但多具象征意义。15日,17架日机又一次侵入成都上空,在外北机场投弹数十枚,中国空军没有应战。[16](P220)

值得一提的是,从1938年5月到11月,中国地面高射炮部队也击落日机43架,大概300弹可以击中1架日机。不过,这一成绩主要是在会战前期取得的。在会战后期,由于日军调整空袭战略,改低飞为高飞,使中国地面高射炮部队的威力大大减小。[17](P139、143)

四、对武汉会战中日空战的评价

对于武汉会战空中战场作战的评价,中日双方的相关著作、论文还停留在当年的宣传战阶段。例如,有人评价,“在武汉抗战时期,空中战场始终是一个表现出色、战绩辉煌的战场。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志愿队在空中战场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勇敢顽强的精神、精湛的技术和机智灵活的战术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军,大量消耗了日军的有生力量,迟滞了日军对徐州和武汉的进攻”[18](P155)。类似的观点不少,应该说都言过其实了。

在日军航空兵中,一般说来,海军航空队的装备、素质比陆军航空队要精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主力战斗机是三菱A5M型,一般称为“九六”式舰上战斗机,属舰队防空用战斗机。其主要性能数据(以子型号A5M4为例):最大速度435公里/小时,升限9800米,航程1267公里,配备2挺7.7毫米机枪,有些装有1门航炮或携带2枚小型炸弹。它有固定起落架(后改成可收放),是日本航空工业界推出的第一种全金属结构的下单翼战斗机。它机动灵活,爬高性能好,特别擅长于在水平面内的盘旋格斗,综合性能强于苏联的E-15飞机,但相比E-16战斗机则不相上下。其主要弱点,是需要远程护航,作战时间短,难以与就近起飞的中国空军战机长时间格斗,且旋回半径过大。

其一,中国空军若与日军航空兵相较而言,在人员素质和后备力量方面仍然有一定差距。仅就人员素质讲,日军飞行员的团队配合较为熟练,与中国空军作战时总能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而中方即使占据数量和主场优势,但中方的战术协同与配合不紧密,战报中屡屡出现“遭遇敌机围攻”的字眼,这让中国军队在作战中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其二,中国空军拥有的飞机数量与日本无法比,自身也存在诸多缺陷,进一步拉大了双方实力的差距,如多数中国机场没有无线电通信设备和气象服务,没有完整的指挥系统,空战及准备的每一个环节存在许多漏洞,地面高射炮火力也不足,后备机场缺乏。如7月19日,中苏空军因机枪配件缺乏,而眼睁睁地看着日军摧毁了汉口机场5架飞机(徐永昌1938年7月19日日记)。

其三,中国空军训练强度低于日军。从一定意义上讲,训练水平决定战斗力。由于空战是在三维空间高速进行的,分秒必争,往往得靠飞行员的本能反应。飞行员在空战中的表现,和平时接受的训练强度紧密相关。日军飞行员尤其是海军航空队飞行员选拔严格,训练时间充足且重视实战。而中方飞行员训练相对不足,特别是飞行员后备力量缺乏。

其四,中国空军战术不及日军。先进的战术思想是战斗胜利的前提。中方飞机性能相对日机并没有代差,特别是以高速度、高爬升著称的E-16。遗憾的是,长期以来中国空军飞行员习惯于低速盘旋缠斗,难以掌握E-16的高速特性,也不愿深究其配套战术,反而更偏爱灵活但低速的E-15,这与当时空战战术的发展趋势不相适应。中国空军已有的装备优势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最后应该特别注意的是,日军1932年挑起“一二八”事变,全面实行陆海空协同作战并占据优势。其后,中国社会掀起航空救国思潮,空军建设得到较大推动,长江流域各省先后建起了军用机场。而日军为在全面侵华战争中保持优势,从来没有放松对陆海空协同作战的各种准备,也有利用长江流域地理条件故伎重演的企图。1936年3月,日军参谋部将所获情报资料等编为《中支那航空兵要地志》一书,涉及长江中下游苏、浙、皖、豫、赣、鄂、湘各省,包括从航空角度所见地形地物、机场及其航线、补给、航空气象、各种战机飞行所应注意事项等内容。

在武汉会战的空中作战中,苏联援助起到了特别重要的作用。从1937年秋至1939年夏,来华苏联空军志愿人员(包括航空技师)有2000多人,其中700多人直接参加了中国的25次空战,200多人献出了生命。[8](P224)据不完全的资料统计,武汉会战期间,苏联志愿航空队共参战50多次,炸毁日机114架,击落日机近80架,炸毁日舰14艘,炸伤7艘,炸死炸伤日军400余人。与此同时,苏联教官还为中国培训了1000多名飞行员和8000多名航空技术人员。另据国民政府当时的统计,从1937年8月至1940年10月,苏联志愿航空队与中国空军共击落击毁日机986架。[19](P174)

苏联志愿航空队对中国抗日战争的贡献是巨大的,仅仅其来华的过程,就是一部史诗。苏制E-16战斗机,虽然比日军“九六式”、“九七式”战斗机要笨拙一些,木质硬壳,半开放式座舱(早期),操纵品质差(由于技术不成熟),不是熟练飞行员很难驾驭,所以主要用于对付日军的轰炸机,只配有2挺或4挺机枪,却因优良的爬升性能,能执行高速掠袭战术,而以快速的俯冲(最高时速480公里,相比当时的同类对手有速度优势),实施打了就跑的战术,取得若干次空战的胜利。

此外,苏联援助的喀秋莎轰炸机(CB轰炸机),性能也不错,速度比日军战斗机还快,航程也较远,能携带大量炸弹,配有3挺自卫机枪,在没有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也能作战,因而在武汉会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苏联志愿航空队作战勇敢,纪律严明,勇于牺牲,但也存在一些缺点。中国自己没有航空生产能力,完全依靠苏联援助,而且这种援助又极其不稳定,其志愿队人员“完全听莫斯科指挥,美其名曰志愿,实则来华练习而已,每一员稍有进益即调之回国”(徐永昌1938年8月17日日记)。苏联飞行员虽然技术高、勇气足、有着铁一般的纪律,但因为轮岗,始终只能保持200人左右的规模。这就使得空战规模受到限制,空战效果大打折扣。苏联志愿航空队另一个致命弱点,是没有无线电联系,“在空中配合的战斗小组间,只能靠摇飞机翅膀来示意”[20](P162)。

苏联志愿航空队再一个突出的问题,是空难太多。如两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后来任苏联空军副司令的赫留金,一次率领12架轰炸机执行任务,因迷失航向,就损失了9架飞机。[21](P125)再如,1937年12月13日,苏联援助的6架CB-3重型轰炸机刚刚进驻江西吉安机场,就被日军炸毁炸伤3架,剩下的3架由于备件缺乏,只好作运输机使用。这样,中苏空军在中国战场就几乎没有重型轰炸机,难以对日军进行远程打击。此外,由于航线陌生、地形复杂、通讯落后、天气恶劣、机场条件差等原因,苏联志愿航空队仅在新疆、甘肃两省就坠毁飞机45架。1938年3月16日的空难,又使苏联志愿航空队损失了23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和工程技术人员。

中国空军是一支非常年轻的队伍,飞行员平均年龄只有23岁。他们不畏强敌,英勇牺牲,前赴后继,可歌可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唯一没有一人投降的空军,值得我们永远怀念和尊敬。蒋介石非常重视空军的作用,称“空军的事业乃是最高最大最远而且最快的事业”“是救国唯一的力量”,[22](P183-184)“现代国家的生存发展,全靠空军的力量做中心基础”。[23](P486)早在1937年,军事委员会参谋本部在制订的《国防作战计划》中,就明确提出,一旦中日开战,中国空军要“准备用全部重型轰炸机袭击日本佐世堡、横须贺及其空军基地,并破坏东京、大阪等各大城市”,以夺取制空权。[24](P176)

全面抗战一开始,蒋介石就派杨杰前往苏联请求空中支持。在杨杰等人的努力下,1937年12月1日,苏联援助的第一批飞机到达中国(蒋介石1937年12月1日日记)。到“二一八”空战前,中国空军获得苏联战机232架,加上向欧美国家购买的飞机到货85架,中国的2家小型飞机制造厂和10多家飞机修理厂生产和修理了100多架飞机。

但中国空军也存在不少问题。

笔者认为,中国空军的作战方略是有问题的。空军前敌总指挥周至柔认为,根据中国空军的作战能力,中国空军要想在战略上完全战胜日本空军,在近期虽然是不可能的,但在局部、在战术上、在战争初期,给敌人一个震慑,压制他们的气焰,是完全可行的。但这种判断更多地是一种政治角度,且显得消极而悲观。中国空军在“抓住关键战役”方面,做得很不到位,其作战基本上是被动的,白白损耗了不少力量。

特别是领导层的昏庸无能,“只知自私,毫无智识”,致使“空军愈趋愈下”(蒋介石1938年7月21日日记)。中国空军的主要领导人毛邦初、王叔铭和蒋坚忍矛盾重重,派系斗争尖锐。在中下层军官中,矛盾也比较突出。空军当时的实际负责人航空委员会主任钱大钧,时人将他的名字倒过来,称为“钩大钱”,贪腐问题非常严重,贪污了大量的空军抗日款项,在武汉会战刚刚开始的6月,就被蒋介石因贪腐问题撤职查办。钱大钧还有一个毛病,为了所谓的“鼓舞民心”搞形式主义,每次空战他都命令飞机升空前,必须绕武汉一圈。这样做,违反了空军作战的基本常识,即空战首先要抢占高度、抢占时间。结果,中国空军因他的这个命令损失不少。

因为中国空军存在诸多的弊端,所以随着战事的延长,中国空军就处于绝对劣势了。武汉会战结束后,中国空军就只剩下6名飞行员。会战期间,中苏空军虽然补充了104架飞机,但补充架数远少于损耗架数,到会战结束时已不足100架。[25](P163-164)我们现有的论著不假思索地歌颂武汉空战,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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