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旭
(烟台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东 烟台 264005)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底接见参加驻外使节工作会议的全体使节时,首次正式提出了“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重要论断,并在此后的多个重要场合中强调这一重要论断。
近两年来,学界从多个层面、角度分析了大变局的形成逻辑、现实意义和应对战略,但就大变局内涵的解读还一定程度上浮于表面而没有探究深层原因。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中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准确把握大变局的深层内涵,是共产党人的基本功,也是正确理解中国在世界潮流中如何认清形势、回应挑战、规避风险、保持清醒、抓住机遇、参与治理的必然要求。
正在发生的大变局是整体历史的一个阶段。在纵向历史观视阈中,不同地区和国家发展程度、速率不同,必然存在一定的阶段性差异。例如,中国与世界近代历史划分标准并不同步,两者相差了340年以上。但是从一个整体意义上来说,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实际上也是由16世纪以来资本主义崛起而引发的余音和结果。所以当我们面对一个历史性论断时,需要站在整体的历史观下进行把握,而不能以局限的历史断面看待它,否则就会犯同民粹主义一样的狭隘性认识错误。当今时代本质上依然处在《共产党宣言》所指出的“资产阶级时代”,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而又逐步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大历史时代[1],这两者是整体与部分的统一。所以可以说,大变局并不是此时此刻发生的,而是一个长期以来的持续过程。当前世界格局、国际秩序的转变,仍旧是近代以来世界范围内各方力量的微调,它与世界大战引起的突发性调整相区别,同时又表现出明显的时代特征。这无法教条地以一百年为标尺进行丈量,而需要在广阔的大历史观视阈下深刻把握。
大变局中的各方代表着背后整体力量的转化。中国和美国所代表的是整体意义上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崛起和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式微。在复杂性、不稳定性和不可控性加剧的当今世界,任何国家都难以独立支撑完整的工业体系和贸易体系,不得不参与到国际分工、交流和合作过程中。首先,中国的文明崛起并不是个案,而是代表着两次世界大战后被殖民、压榨的地区和国家从独立走向复兴的群体性现象。我们需要放眼未来很长一段时期,预测大变局中各方力量的博弈,综合地看待中国、印度、巴西等一批类似经济体的快速发展,而不能局限于大变局中中国的特殊性表现,否则将不利于我国进一步巩固多边伙伴关系,不利于进一步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其次,美国霸权主义地位的削弱,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国家整体话语权的减弱。在一个宽泛的角度,从18世纪后英国逐渐取代荷兰,到20世纪初美国开始取代英国,虽然掌握世界话语权的国家发生了更迭,但世界仍旧是处在一个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主导的体系结构中,这并没有随之发生改变。所以大变局不能仅仅看到美国主导的世界格局的分裂与碎片化,还应结合近五百年来资本主义主导下的世界格局的整体变化进行解读。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近年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宏观大历史观视角下作出的准确研判。当今“国际关系正进入一个再全球化、再意识形态化、再国家化为特点的新的周期”[2],我们既要注意纵向的历史统一性,反对教条地用一百年固定标尺去衡量世界历史进程,又要注意横向的历史统一性,反对将部分地区发生的历史代指其背后的整体历史。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长期以来党和国家对世界格局的战略研判保持传承性和延续性。大变局是党中央根据当前国际形势作出的重要论断,它既是全新的理论表述,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变革大调整之中。”十八大报告指出:“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十九大报告进一步强调:“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这些论述都是一脉相承的,是党中央正确决策战略的传承与延续,是科学理论的自我完善与发展。
大变局的转变与发展过程是光明性和曲折性的统一。“替代性秩序的到来是一种‘长时段’的变化,是经过人们无法计算的长时段才能实现的。”[3]大变局是一个过程性表述,而不是完成的结果表述,重大战略机遇期往往与复杂风险并存,大变局并不意味着有既定前进方向,而是多方的动态性的博弈过程。这是因为,一方面,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和国家倡导通过补充和修改现行机制,完善和参与国际秩序重构与全球治理进程。在现有制度基础上进行的变革一定牵涉到多方利益,这是一个复杂、缓慢的转变过程。另一方面,即使在总体经济发展上出现实力的增减现象,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始终希望继续保持自身在现行格局中的强势地位,不愿主动放弃霸权。因此,中国的崛起道路和大变局中的中国未来,仍将是一个充满曲折和艰辛的过程[4]。所以,虽然我们坚信中国所代表的文明型国家的崛起势不可当,但如果不强化防范意识,从全球视野来看就有可能出现逆流和逆转。这一变化和发展过程是光明性与曲折性并存的,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我们要始终避免盲目乐观,增强定力,保持清醒,在大变局中牢牢掌握主动权。
目前,国内一些学者的认识观点停留在了表面现象的分析上,没有进一步剖析现象背后的本质。世界政治格局多极化、经济发展全球化与逆全球化并存,国家与社会治理信息化、文化多元化与交流多样化等,都是大变局在某一方面的现实表现,而不是哲学层面深层次的认识内涵。当今世界逆全球化、民粹主义等现象,实质上是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不再适应国际分工,外部矛盾转向内部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从而在寻求解决路径时采取的临时性处置办法,这些国家治理危机背后隐含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从本质上讲,大变局是由生产力不断发展引起的必然结果。大变局要改变的是既成事实的世界状态,这一状态可以还原到16世纪开始的大航海时代,而彼时世界的串联根源在于工业革命需要拓展更广阔的商品倾销市场,从此拉开序幕的全球一体化格局加速了各地区的融合与冲突。近五百年来,资本主义以其前所未有的生产力推动了世界一边倒地倾向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秩序规则中。特别是20世纪初的两次世界大战彻底颠覆了传统政治格局,美国完成了世界性权力转移,并在冷战过程中通过盟友体系不断巩固。而第三世界的崛起和发展中经济体的复兴推动了全球经济和政治秩序的碎片化重构。由于历史的种种变故,我国没能参与到18世纪后的蒸汽机和机械革命、电力和运输革命中,使自身国际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成为世界列强刀俎上的鱼肉。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奋起直追,部分领域参与到电子和信息革命中。当前,在以人工智能、互联网与物联网、区块链、生命科学技术等为重点领域的新一轮科技革命进程中,中国正努力实现弯道超车[5]。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预言:“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绝不会灭亡的。”所以资本主义制度仍处在一个强盛时期,只是在局部出现了一些衰败迹象。但是我们也要清晰认识到,当新的制度能够产生的生产力远远大于旧制度时,旧制度就会逐渐让位。大变局中的现象都纷纷指向了这一原理,即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奠定了当今格局的基本状况,又由其衰落和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兴起而逐渐改变这一现状。所以,我们应该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层内涵概括为:近五百年来资本主义制度在各方面的优势从绝对性、压倒性向相对性、均衡性转变的过程。
马克思主义认为:“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6]741国际社会也是由经济基础,以及在此之上的政治、意识形态等相互统一构建起来的,所以站在唯物史观角度反思当今潮流涌动,“就需要从经济基础的变化中来发现变化的根源”[3]。因此,正确把握大变局深层内涵,就需要从物质生产方式即经济基础之上探寻。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经典论述,任何历史时期,牢牢掌握以生产资料为主的物质生产方式的群体,就掌握了资源的生产和分配,从而成为统治阶级以决定整个社会的秩序、形态、风貌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关系原理放置到全球视野中同样适用,只不过阶级关系转变为了国家之间的关系。在国际生产分工中,由于资本主义国家在最近几百年长期占据主导地位,使其在利益分配和国际秩序规则制定上起到决定作用,进而演化出霸权主义、强权政治。
但是这种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依附关系,在近几十年悄然发生了变化。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标准,以购买力评价计算,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占世界比重早在2008年就超过半数。此外,根据2018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布的《未来国际经济格局变化和中国战略选择》预测,十几年后全球经济增长的中心将从欧美转移到亚洲,并逐渐外溢到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群体性崛起势不可当,将使全球发展的版图更加全面均衡,使世界和平的基础更为坚实稳固。”[7]这些数据意味着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国家将逐渐从边缘走向世界中心,从被动接受者转变为主动倡导者、参与者、建设者和引领者,进而在大变局中逐渐发挥出更大的历史作用,推动国际政治格局和经济秩序朝着更加合理、完善、公正的方向稳步前进。
总之,要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把握“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层内涵,深刻认识到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论述——“全面揭示了当今时代本质及其必然趋势、当今时代特征及其重大问题、当今世界格局及其发展走向”[1]。面对大变局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要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各方面的领导,有底线思维、战略定力,准确判断国际大势,保持清醒头脑、敏锐眼光,将自身前途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凝心聚力,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