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丽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中不可不提《文心雕龙》,它成书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从研究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作为一部中国文论的经典,对它的研究不仅集中在国内学界,更被世界范围的机构与学者研究。“《文心雕龙》今已译成日文、英文、意大利文、捷克文、韩文传往世界各国。”“先后在中国、日本、美国等多次举行《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据不完全统计,从1907年起至2002年止,已公开发表论文4700余篇,出版专著300余部。‘文心雕龙学’已经成为世界显学,刘勰的文学理论也成为文学写作和文学批评的指导思想。”[1](p7)这不仅说明《文心雕龙》本身具有丰富的理论资源,另一方面也说明它具有世界学术的共通性。20世纪80年代国内学术界与海外研究者紧密联系,很多研究《文心雕龙》的海外材料都是那个时期引进的。现阶段国内研究《文心雕龙》并没有继续关注海外研究的动态,很多研究综述也是集中在某一国家或地区的翻译研究。
按照海外“龙学”译介到国内的资料,主要呈现为四部分即研究区域的集中、学术活动的有限、学者的代表性以及研究方法的他者化。
对于“龙学”成为一门“显学”是在20世纪80年代,国内环境的全面变革促成学术研究的多元及繁荣。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文心雕龙》在海外的研究逐渐被国内的学者与机构所熟悉。“《文心雕龙》既然是一部具有世界意义的伟大著作,是可以和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相媲美的东方诗学代表作,我们更需要从中西比较的角度来研究《文心雕龙》,考察它在世界文学理论和美学思想发展中的重要地位,这也是研究《文心雕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2](p591)
《文心雕龙》海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大区域:亚洲地区与欧美地区。
目前检索“日本《文心雕龙》研究”可以找到四篇直接相关的研究论文:王晓平《关于〈文心雕龙〉在日本的传播与影响》[3](p118-124)、举人《日本〈文心雕龙〉研究》[4](p35)、孟彤《近现代日本对〈文心雕龙〉的研究概况》[5](p67-71)、陈多友与冯斯我《日本〈文心雕龙〉研究概述》,[6](p108-112)另有愈慰慈、陈秋萍《文心雕龙对日本近世汉学的影响》[7](p614-621)、冯斯我《日本文心雕龙研究的新趋势》。[8](p215-222)其中,王晓平的《关于〈文心雕龙〉在日本的传播与影响》也提及《文心雕龙》在日本的演变情况、但是引用的材料十分独特并不是传统日本《文心雕龙》研究中耳熟能详的学者。他从郁良香、菅原道真、户田浩晓、太宰春台、泷川资言的《文心雕龙》研究特色及脉络展开另一种日本汉学研究面貌,为《文心雕龙》在日本传播与影响做了新的介绍,这篇文章十分有用。另外,比较新的材料来源于冯斯我《日本文心雕龙研究的新趋势》,[8](p215-222)这篇论文从“20世纪以来,以被称为日本近代‘中国文学研究第一人’的铃木虎雄为开端,”[8](p215)将日本学者研究的翻译及版本校释上找出跨学科的方法,她认为这些日本学者的研究视角多样化(思想史、文章学、文学、语言哲学),对于日本“龙学”的持续关注是十分必要的。
除了研究论文之外,一些论著十分清晰的介绍了日本的“龙学”发展历程及代表学者。户田浩晓的《文心雕龙研究》(曹旭译),则是直接的日本“龙学”研究的第一手材料,这本书诚如杨明照先生序言中所说“中日两国仅一衣带水之隔,在文化交流上,源远流长。即以《文心雕龙》而论,从遍照金刚、藤原佐世到今天的户田浩晓教授,已千有余岁;由征引辞句、著录书名而译注全文和探讨专题,范围广大,钻研深入,后来居上,乃历史发展的必然。”[9](p1-2)这部书在中国的发行直接就为中日两国之间的“龙学”研究带来交流。牟世金的《雕龙集》、《雕龙后集》都是其研究的重要选集,其中他在《雕龙后集》中阐述了日本最初接触到“龙学”的雏形,“公元9世纪初来华的日僧弘法大师在三年的留学过程中阅读了《文心雕龙》,回国后不久写成的《文镜秘府论》,便向日本读者介绍了《文心雕龙》的部分内容。”[10](p27)所以日本研究文心雕龙的时间是海外地区最早的。
张少康、汪春泓、陈允锋、陶礼天著的《文心雕龙研究史》(2001),这部书第一章第六节以“文心雕龙在日本的传播和研究”为题,阐释“龙学”进入日本研究视域的概况及发展;第二章第三节以“近现代日本的《文心雕龙》研究”为题,讲述20世纪20年代铃木虎雄开始的不同时段内的研究学者及状况。最后也提到本书写作时期内的日本“龙学”发展概况。“国外的《文心雕龙》研究,早先主要集中在日本、韩国等亚洲国家。”[11](p61)这部书不仅成为一种研究资料,也帮助理清研究日本“龙学”的思路。
亚洲地区的研究比较悠久,一方面是地缘性因素,中国与日本、韩国相隔很近,文化上的深入交往。另一方面,《文心雕龙》中具有的儒家思想与禅宗意味与日本、韩国的文化具有同源性。
杨明照主编的《文心雕龙综览》(1995)一书也是详细罗列并分类整理了海外研究“龙学”的状况。其中王元化在序言中说到“新罗五十一代真圣女王四年(相当唐昭宗大顺元年),崔致远奉敕撰写《无染和尚碑铭并序》,文中记新罗王引《文心雕龙》之《论说篇》,”[12](p1)这是对除日本之外的另一个亚洲“龙学”研究国最早历史的考证。同样在山东刘勰研究所研究员朱文民《〈文心雕龙〉在韩国的传播与研究》一文中也指出“总的来说,《文心雕龙》传到韩国的时间与日本基本相同,与同是汉文化圈的日本相比,韩国的研究成果相对弱一点。除了李炳汉先生说的20世纪上半叶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人们无暇研究中国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中韩建交的时间晚,中韩文化交流的也少,建交之前年轻人没有来华留学的机会,这使得韩国的‘文心学’研究成果也受到了影响。”[13](p29)所以,亚洲地区主要的研究国家还是日本,其次才是韩国。
欧美地区研究《文心雕龙》比较晚,一方面由于语言的障碍,另一方面是《文心雕龙》写作的文体形式对西方学者比较难以理解与研究。闫雅萍《〈文心雕龙〉的英语翻译与研究概述》一文指出“直到1867年,《文心雕龙》的书名才出现在英汉学家、伦敦传道会教士韦烈亚力(Alexander Wylie,1815—1887)的《汉籍解题》(Notes on Chinese literature,又译《中国文献录》)中被介绍至西方。”[14](p161)伴随着海外汉学研究的深入与持续,翻译《文心雕龙》成为研究它的前提条件,同样张少康、汪春泓、陈允锋、陶礼天著的《文心雕龙研究史》(2001),这部书也提及欧美的研究状况“苏联的汉学家阿列克谢耶夫于1926年在法国巴黎法兰西学院讲授‘中国文学’时,称刘勰为公元5世纪‘有名的诗学家’,并在他的讲义中第一次用法文翻译了《文心雕龙》的《原道》篇。”[2](p320)“匈牙利的汉学家多奎《中国3—6世纪理论流派》(1967年出版,1971年出版英文本)一书也比较多地介绍了刘勰和《文心雕龙》”[2](p322)。杨明照主编的《文心雕龙综览》(1995)也收录了意大利汉学家珊德拉的文章《〈文心雕龙〉研究在欧洲》一文,“1952年,巴黎大学北京汉学研究所出版了由王利器编辑的《文心雕龙新书通检》,”[2](p55)海外与国内的“走出去”与“引进来”十分明显,另该文从翻译与传播尤其是法文及意大利文的版本流变中做了详细的阐述,十分有参考意义。珊德拉认为欧洲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也多集中在译介,“可以看到现在欧洲的汉学研究和十九世纪相比有了重大变化,尤其是西方汉学家都承认《文心雕龙》对中国文学及其发展有着重大的不可否认的作用。《文心雕龙》已被西方汉学家们所认识、应用和研究”。[15](p57)
俄罗斯以及苏联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也不容忽视,李明滨《李谢维奇和他的〈文心雕龙〉研究》一文为了解苏联的著名“龙学”家李谢维奇提供材料,“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研究员伊·萨·李谢维奇博士算是其中的佼佼者。”[16](p36)他将李谢维奇的研究过程阐述的十分清晰,另可在吉林大学博士论文白云飞《苏联中国学研究》关于文学研究部分找到关于李谢维奇完成他的博士论文后又在此基础上出版了“专著《中国中古代诗歌与民歌——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3世纪的乐府》,此后又一直从事《文心雕龙》的翻译和研究工作”。[17](p72)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俄罗斯或苏联研究《文心雕龙》的材料。
张少康、汪春泓、陈允锋、陶礼天著的《文心雕龙研究史》(2001),这部书讲述北美地区“1959年美国的华裔汉学家、华盛顿大学教授施友忠①施友忠(Vincent Y.C.Shin)将《文心雕龙》全书翻译成英文The literary mind and the Carving of Drag⁃on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0.另有论文Classicism in Liu Hsieh`s“Wen-hsin tiao-lung”,Ai⁃satische Studien1953(7).在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文心雕龙》英文全译本,这在西方《文心雕龙》研究的历史上是一件大事。”[2](p320)施友忠的英译本后来也发行了台北与香港地区的中英文版本。“在施友忠的英文全译本出版后的十一年,始有华盛顿大学的吉伯斯(Donald Arthur Gibbs)完成了其博士论文《〈文心雕龙〉的文学理论》。他是运用亚伯瑞穆斯(M.H.Abrams)的《镜与灯》中的理论来分析《文心雕龙》的。”[2](p322)“还在《华裔学志》(Monumenta Serica)第29期上发表过《〈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18](p117-141)一文。”[2](p322)美国伊利诺斯州立大学比较文学专业教授蔡宗齐(Zong-qi Cai)在 2001年出版《A Chinese Literary Mind》首次提出“龙学”(dragonology)。[19](p14)
黄维樑:《美国的〈文心雕龙〉翻译与研究》一文总结概括美国龙学的研究状况,他认为“美国的龙学,三、四十年来成果不算丰收,但这些‘龙’的传人,以其中西兼通的学养,完成英译工作,又用比较观点的方法,阐释《文心雕龙》的精言奥义,为龙学做出了具体的贡献;他们对西方认识刘勰此书,并把它提高到世界性的地位,也尽了力量。”[20](p53)
另有朱文民主编《刘勰志》一书还提及了东南亚地区的一些“龙学”研究学者及成果。“新加坡大学中文系杨松年《〈文心雕龙〉的文学本末观》,马来西亚罗思美《从西方风格学角度看〈文心雕龙〉文体论》《试论〈文心雕龙〉原道之道》《刘勰、庄子自然观之比较》等。”[1](p512-513)
海外研究《文心雕龙》的学者主要集中在文本的翻译与注释,另一方面就是用“他者”视角重新阐释理论。“国外的华裔学者和外国学者一样,没有什么框框,所以能比较实事求是地去看问题。”[2](p321)海外学者对于《文心雕龙》的成果需要借助平台,与国内的学术资源环境碰撞才能产生费正清所谓的“冲击—回应”的效应。
国内举办的国际化学术会议是《文心雕龙》研究主动“走出去”,海外研究者或组织举办《文心雕龙》专门研讨会是“引进来”。这样的本土资源与海外视角之间的互动也固定在了相关学术会议上,它们成为一个桥梁贯通世界范围内的“龙学”研究,并产生深远的影响。
李庆甲、汪涌豪《中日学者〈文心雕龙〉学术讨论会综述》记录了“由复旦大学主办的中日学者《文心雕龙》学术讨论会,去年11月19日至24日在上海龙柏饭店举行”[21](p55-58)1984年的这次会议是《文心雕龙》走向国际化研究的一次尝试。参加此次会议的日本学者代表有目加田诚、户田浩晓、兴膳宏等,他们与国内学者就《文心雕龙》的哲学基础、理论体系与方法、文学见解、考订和评点、注释、研究方法进行详细的讨论。两国学者一致认同今后对《文心雕龙》进行研究必须采用跨时空、跨学科的综合研究方式。
张文勋在其《文心雕龙研究史》一书“新时期‘龙学’发展”部分也提及1988年11月11日—15日,暨南大学与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举办国际学术研讨会,这次会议是当时规模最大的国际化学术研讨会。[22](p167)参会的学者有来自日本的兴膳宏、苏联的李谢维奇、瑞典的夏谷、意大利的珊德拉等。1995年出版了这次会议的研究文集《文心雕龙综览》。[23]“把《文心雕龙》放在中国和世界的文化大背景下,进行多学科的比较研究,中西文论比较研究,扩大了‘龙学’的研究领域。”[24](p168)
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会刊《文心雕龙研究》第2辑也记录了“1995年7月28日至31日,在北京皇苑大酒店举行《文心雕龙》国际学术讨论会。此次参会的海外学者有“日本的冈村繁、兴膳宏,俄罗斯的李谢维奇,加拿大的梁燕城,韩国的李鸿镇,美国的罗锦堂,马来西亚的杨龙清等。”[25]其中日本学者冈村繁、兴膳宏成了学会的顾问。“这意味着《文心雕龙》学会已具有国际的影响,为今后的国际交流提供了条件”。[22](p169)
李金坤《2000镇江〈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记录了“2000年4月3日至6日,由镇江市人民政府和中国文心雕龙学会共同举办的《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刘勰的故乡镇江市隆重召开”。[26](p14)
陶礼天:《秉承学会优良学风,不断追求学术创新——南京2007年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九届年会综述》一文不仅记录“《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七届年会于2002年8月16日至19日在河北大学召开。”[27](p138)而且还发现这次会议唯一有海外研究介绍的就是“李逸津《中国的宇宙本体论与〈文心雕龙〉的文学观——俄罗斯女汉学家卡伊·戈雷金娜读〈文心雕龙〉译介》是本次会议仅见的一篇介绍海外《文心雕龙》研究的文章,介绍了戈雷金娜《太极——1—13世纪中国文学与文化中的世界模式》(莫斯科,1995年版)一书。”[27](p138)这是另一则宝贵的研究资料。其他年会①“2004年3月27—28日,中国文心雕龙学会和深圳大学文学院联合主办的《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深圳大学举行。来自海内外高校及科研机构的学者近80人,在‘世界诗学视野中的《文心雕龙》’的主题下,提交了40余篇论文。”陈才智:《〈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杨义主编:《中国文学年鉴2005》,北京:中国文学年鉴社2006年,第448—449页。“南京2007年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九届年会,由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主办,中山陵园管理局、南京大学中文系及镇江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承办,于2007年8月19日至22日在南京国际会议大酒店顺利举办。”陶礼天:《秉承学会优良学风,不断追求学术创新——南京2007年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九届年会综述》,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编著:《文心雕龙研究》第8辑,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9版,第461页。“2009年11月6日至10日,‘《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届年会’在我校召开。会议由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主办,《文学评论》编辑部、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师大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安庆师范学院联合承办。来自海外近百名专家学者和我校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的数十位教师及研究生参加了这次会议。”《〈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届年会(一)》,《学语文》2009年第6期,彩页。“中国文心雕龙学会、武汉大学文学院和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于2011年3月25日—27日在武汉大学联合召开了‘百年龙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一次年会’,来自海内外的一百余位学者就龙学百年中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回顾与反思。”高文强:《龙学百年之回顾与反思——百年龙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一次年会综述》,《长江学术》2011年第2期,第176页。“2013年9月14日文心雕龙学会成立30周年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12届年会在山东大学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一百多人齐聚山东大学,就中国文心雕龙学会成立30年以来的成果和文心雕龙的研究进行了极其热烈的讨论,有关论文一百多篇。”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主编:《文心雕龙研究》第11辑,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年版。“2015年8月8—9日,由中国《文心雕龙》学会、云南大学人文学院、曲靖师范学院人文学院等联合主办的‘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三次年会’在云南大学召开。来自全国高校的两百余名学者参会,提交论文91篇。”唐萌:《“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十三次年会”召开》,《文学遗产》2016年第2期,第64页。也有很多国际化因素,不过都没有前面提及的明显与突出,在此不一一列举。
除了国内的国际学术会议集中展示了海外一些研究成果外,还有海外的研究组织专门举办《文心雕龙》研讨会。
町田三郎在《〈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序言中说到“一九九一年五月,‘中州中国学会’在九州大学国际会议厅举行。……由于机会难得,九州大学‘中国文学会’在学会结束后,于同一场所召开‘国际文心雕龙研讨会’。”[28](p1)这是关于海外“龙学”研究会的第一次记录。
日本著名汉学家冈村繁在《文心雕龙论文集》序言中记录了21世纪以来比较重要的第二次日本“龙学”研讨会。“2005年4月4日至5日,‘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在风和日丽、樱花盛开的日本福冈市的福冈大学隆重举行。”“有来自美国的《文心雕龙》的著者张敬基金会的林中明先生、韩国启明大学的诸海星先生,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前途辉煌的少壮精英,他们的参会使学会的气氛既秋高气爽又春色盎然。”[29](p2)不仅表达出冈村繁先生的喜悦,亦表现出日本对于“龙学”研究的热情。
过去20年间,韩国学者李炳汉在《〈文心雕龙〉的三种韩译本》一文中指出“共出版了《文心雕龙》的3种韩译本,无论在体裁或内容方面均带来可观的发展”[30](p78)韩国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成果集中出现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韩国学者李钟汉在《韩国研究六朝文论的历史与现状》一文中阐述了韩国关于“龙学”研究的学术活动。“一是韩国中文学界于1992年7月15日成立了‘中国文学理论研究会’,会员已达四十余人,在成立大会上一致推举李炳汉先生为会长,车柱环先生为顾问”[31](p54)“在韩国汉文学方面,以李东欢(高丽大学汉文系)教授为中心的十三位学者结成‘文心雕龙读会’,该会拟于两年之内完成具有简明扼要的解题与详密易懂的注释之韩文译本”[31](p54)
文新《美国召开〈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一文则记录了为数不多的在美国召开的“龙学”研讨会。“由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东亚语文系主办的‘文学文化观:《文心雕龙》的现代理论探讨国际会议’,于1997年4月10日至4月13日在美国伊利诺伊州香槟城举行,会议由伊利诺州立大学东亚语文系蔡宗齐教授主持。”[32](p305)
这些会议一方面是“引进来”与“走出去”的两种互动,另一方面也说明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龙学”真正成为一门“显学”并成为国际化的研究对象具有世界影响力。
日本学者的研究比较集中且呈现系统的脉络,韩国学者的研究则集中要整理校对以及参考日本的译本进行翻译,欧美地区的学者也多以翻译为主,并加入了本国研究的理论特色。
“日本国内将刘勰著作《文心雕龙》翻译成日文出版的有四种版本,这就是兴膳宏的《文心雕龙》全译本上下册(1968年),目加田诚的《文心雕龙》全译本(1972年),户田浩晓的《文心雕龙》全译本(1974、1978年)和选译本(1972年),这四种版本以兴膳宏译本为最优秀,首创者为目加田诚。”[1](p499)
日本研究《文心雕龙》的历史脉络具体表现为“至20世纪20年代起日本在《文心雕龙》研究方面有很大的发展,最有成就的是著名的汉学家、京都大学教授铃木虎雄(1878—1963)。他在京都大学讲授《文心雕龙》时,著有《敦煌本文心雕龙校勘记》及《黄叔琳本文心雕龙校勘记》。”[2](p186)他对于版本的校对做出了贡献,其弟子青木正儿1943年写作《中国文学思想史》一书的时候,“第三章《魏晋南北朝之文学思想》中曾专门评价了《文心雕龙》,称它和钟嵘《诗品》为‘文学评论之双璧’。”[2](p187)这种评价与国内研究这两部经典的评价大体一致,所以说“青木正儿对《文心雕龙》的整体结构、论文学的起源、六经为各种文体的源头、文学风格与作家个性之关系、风骨的具体含义、文学的修辞方法,以及《文心雕龙》和当时文风的关系等,作了相当全面的概要论述,而且在有些问题的分析上,例如文原问题、对风骨的解释等,都是很有深度的,至今尚有一定参考价值。”[2](p189)
青木正儿之后的研究者是户田浩晓,他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不仅在版本校对上做出了贡献,也同时在中国国内发行了他的研究著作。“户田浩晓《文心雕龙研究》收录的是作者写于1942年至1985年间有关《文心雕龙》的论文。汇辑成书时,按内容分类,共成四编:第一编《文心雕龙成立及其研究史》,第二编《文心雕龙的文学论》,第三编《文心雕龙诸本》,第四编《文心雕龙校勘》。”[2](p298-299)“杨明照在序言中概括为五点:1.资料丰富;2.持论允当;3.考证缜密;4.见解新颖;5.雠校周详。”[33](p2-5)户田浩晓研究的独特思路在于,运用他自身是僧侣的背景运用佛经来解释刘勰的理论,比如《妙法莲华经》解释《体性》篇名。[2](p303)
他们之后的《文心雕龙》研究进入到一个新时期,这就是三大研究中心的产生即“一是以斯波六郎为首的广岛大学,二是以吉川幸次郎为首的京都大学,第三就是以目加田诚为首的九州大学。”[2](p304)这三位学者及所在大学成为当时研究的重要中心,也是日本当时研究的最高水平的代表。
目加田诚《刘勰的〈风骨〉论》是写于20世纪60年代的论文,提出了一些值得注意的见解。他并不认同黄侃“风即文意,骨即文辞”,他认为“风骨”就是内容、精神,“以经典的高尚精神为骨。”[2](p305)他对“骨”与“儒教精神”的关系论述不深刻。斯波六郎《文心雕龙范注补正》《文心雕龙札记》是他的代表性研究成果。[2](p306)“冈村繁①“《〈文心雕龙〉中五经和文章美》是冈村繁1984年参加上海《文心雕龙》国际学术讨论会时提交的论文,刊于《中华文史论丛》1985年第2辑(总第34辑)。”张少康、汪春泓、陈允锋、陶礼天著:《文心雕龙研究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11页。“《文心雕龙研究荟萃》(上海书店,1992)收录岗村先生的另一篇‘龙学’论文,即《〈文心雕龙〉在唐初钞本〈文选某氏注〉残篇中的投影》。此文的价值在于:为研究《文心雕龙》在初唐的传播和影响提供了新的文献资料。”张少康、汪春泓、陈允锋、陶礼天著:《文心雕龙研究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12页。是日本汉学界知名学者,主要研究领域涉及《诗经》至唐代文学。1950年出版《文心雕龙索引》。这本索引对促进《文心雕龙》的研究有很大的贡献(1982年改订出版)。”[2](p311)
“兴膳宏是日本汉学界业绩卓著的学者,主要学术成果大都与六朝文学及文论有关,《文心雕龙》则是他倾力探讨的重要对象之一,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兴膳宏是日本著名汉学家吉川幸次郎的学生,1966年在京都大学修完博士课程。1968年出版了《文心雕龙》第一个日文详注全译本。该书以范文澜《文心雕龙注》为文本依据,内容包括训读、意译和注释三部分。”[2](p312)“兴膳宏《文心雕龙》全译本卷末还有附录四种,即《文心雕龙解说》《历代主要作家略传》《文心雕龙大事年表》以及《索引》。”[2](p312)兴膳宏并且也对《文心雕龙》的研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观点“认为‘归原论’是刘勰理论的特征。”[2](p502)他的观点也成为国内研究的一种新思路。随后还有“目加田诚的学生林田慎之助在他1979年出版的《中国中世纪文学评论史》一书中对刘勰的文学理论批评也做了比较具体的分析。”[2](p315)
总体而言,日本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成果主要在于校对或者整理,另一方面也对重要的观念或者具有争议的问题阐释了学者自己的观点。相比较日本的研究脉络的系统化,韩国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则比较的稀少。首先,从翻译文本来看主要有三种版本。“崔信浩教授用韩国语译注了《文心雕龙》,并于1975年5月由汉城玄岩社出版发行。”[30](p78)这个版本的翻译参考了黄淑琳注为基础之外的其他诸种校注。“1984年5月,由汉城乙酉文化出版社出版了李民树译的《文心雕龙》。”[30](p78)这本书也是参考黄淑琳注释,另外还参考了日本兴膳宏的译注本。此书译本流畅,版面编排也便于阅读。“1994年4月,崔东镐教授的《文心雕龙》三译本面世,是由汉城民音社出版发行。”[30](p78)这个版本的译注本是6名研究韩国现代文学的学者用6年时间翻译校释,诚如作者所说“到了具有转折状态的80年代,我们的关注当然要转向东洋的古典文学理论。”[30](p78)这些版本的出现也说明韩国学界对于《文心雕龙》的关注与探索。
相对于亚洲地区日本与韩国的研究而言,欧美的研究则比较零散。有些国家的汉学家可能对于文本的翻译或者校对做出了十分艰难的努力。因为刘勰的写作比较难以直接读懂,海外翻译就更加是参差不齐。学者与研究机构的学术成果相对并不是很多。
法国汉学家对于《文心雕龙》的全译本并没有出现,散落的翻译文章却很多。多奎1974年用法文翻译《文心雕龙》第33篇《声律》;朱利安1984年用法文翻译第3篇《宗经》,1989年翻译第35篇《丽辞》;珊德拉1982年用意大利文翻译第36篇《比兴》,1984年翻译第50篇《序志》、第1篇《原道》、第2篇《征圣》、第3篇《宗经》、第4篇《正维》、第5篇《辨骚》等。[15](p57)“1997年拉瓦(Valerie Lavoix)女士完成了题为《刘勰:文人、世俗佛徒、诗歌仲裁者》(Homme de lettres,boudhiste et juge des poetes)的博士论文,其中附《文心》第六篇翻译及注释。”[34](p72)所以,法国翻译全本的《文心雕龙》本身就还在努力中,因为“就目前所获的信息,《文心雕龙》法译篇目不超过20篇。[34](p72)”但是,2010年西南交通大学的陈蜀玉发行了法文全译本的《文心雕龙》,该书由外文出版社出版。正如她自己所言“全本法译了《文心雕龙》并对每一章节中的重要典故和人物都做相应的脚注解释。希望以此对法语区读者阅读和理解《文心雕龙》,乃至中国古代文论有所帮助。”[19](p14)
苏联学者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最开始源于阿列克谢耶夫,“他在《中国文学》一书中多次提到刘勰《文心雕龙》。”[1](p513)其他的研究者还有费德林、艾德林、索罗金等。其中真正意义上的研究论文是“克里夫佐夫1978年发表在《远东问题》第1期的《关于刘勰的美学观点》一文,”[1](p513)随后最有影响力的苏联研究专著《古代和中世纪之交的中国文学思想》成为推进刘勰《文心雕龙》研究的重要著作之一。这本书的作者李谢维奇也成了苏联最具有代表性的“龙学”专家。另有瑞典的夏谷《〈文心雕龙〉的文学宇宙论和文学宇宙境界》、罗多弼《从历史的观点看〈文心雕龙〉提出的作家与现实的关系》等论文,这些都是欧洲部分地区对于“龙学”研究的学者及成果。
美国汉学家施友忠翻译了全本《文心雕龙》,这本英文本的书也成为美国汉学界研究的重要资料。“美国《文心雕龙》研究者的身份大体有三类:一是华裔美国人;二是美国本土人;三是汉文化圈以外的美籍外国人。”[35](p49)除了前文提及的吉伯斯、Paul Youg还有罗锦堂、蔡宗齐、林中明、孙康宜、宇文所安等学者,这些学者或者以论文形式,或者以著作中的散论来谈论自己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观点十分宝贵。海外研究《文心雕龙》的相关学者与代表论文等具体可以参考戚良德编《文心雕龙分类索引》[36]后附录的第三国外部分的论文或书籍的索引。
海外学者研究《文心雕龙》的时候,因为本身距离文本隔着语言层,又加上刘勰写作使用骈文这种中国独有的文体。不仅加深了研究的难度以及理解性,也同时带来许多材料的模糊不清。所以,海外学者研究中国文论的时候,往往采用本国的研究习惯处理《文心雕龙》研究中带来的困难。日本及韩国所处的语言系统或者文化圈十分相似,所以用欧美的研究方法具体说明中西《文心雕龙》之间的差异会更加清晰。
刘若愚的学生吉伯斯(Donald Arthur Gibbs)完成了其博士论文《〈文心雕龙〉的文学理论》,[37]这篇论文运用艾布拉姆斯(M.H.Abrams)《镜与灯》的原理来分析《文心雕龙》。[37](p6)他在论文目录分成几部分:经典诗学(classical poetics)、原道——回溯成因(Yuan Tao Retracing the genesis)、作为文论的成因(the genesis as literary theory)、调解(mediation)、客观因素(objective consideration)、语用学和模仿的思考(pragmatic and mimetic consideration)以及《文心雕龙》的作者(the author of the WEN-HSIN TIAOLUNG)。艾布拉姆斯的“文学四要素”与《文心雕龙》之间的切合处也有很多,但是语境的不同造成的依然是对于《文心雕龙》文本的一定程度的“误读”。
后来皮特·威(Peter way)的博士论文《中国和欧洲的古典主义:亚里士多德〈诗学〉与刘勰〈文心雕龙〉的比较研究》[38](1990),亚里士多德与刘勰之间就形成一种文论家的比较,不论是观点还是代表作。这也成为西方研究《文心雕龙》的一种理论演变路径。
1992年哈佛大学东亚系和比较文学系的宇文所安(Stephen Owen)著的《中国文学思想读本》(Reading in Chinese Literary Thought)中有很多涉及《文心雕龙》的部分,这也成为《文心雕龙》作为研究对象而不是翻译作品的一个重要转折。“宇文所安在他的《刘勰和他的话语机器》一文中,认为刘勰所采用的对偶骈文有如一部不听人指挥的‘话语机器’,它经常为了迁就对偶的需要而制造出一些失误的言辞,所以《文心雕龙》的文本中还存留了不少自相矛盾的话语。”[2](p585)“孙康宜的文章《刘勰的典律观》中,指出了刘勰重建文学传统的特殊贡献。她认为刘勰为了把文学提升到儒家经典的崇高地位,不惜篇幅地指出圣人言论中那种‘辞富山海’的美学特质,一旦把文学中的‘文’和儒家经典中的‘文’画上等号,就无形中给了‘文学’一种‘典律化’的洗礼仪式。”[2](p585-586)这些研究者试图用文学理论、哲学、文化视角等不同视角研究《文心雕龙》,将文本蕴含的可能性展示出来。这是西方学者对于《文心雕龙》的一种研究尝试,也是一种国内研究的有益参考借鉴。
通过上述的研究与分析,一方面将《文心雕龙》在亚洲与欧美的海外研究状况予以介绍和梳理,另一方面并没有忽视对于海外研究的反思。西方理论需要西方语境,所以海外研究的学者,除开亚洲的日本及韩国在汉文化圈之外,欧美的学者多数习惯用“他者”作为一种先见来研究与分析中国的《文心雕龙》。翻译和校释对他们而言十分困难,一方面是刘勰文本的写作本身是骈文,这一独特的文体难以被顺畅翻译成海外文字语言,另一方面是研究思路的转换。刘勰所写作完成的《文心雕龙》不仅是儒家思想、佛教思想更是哲学层面上的一种严密系统,所以如果并不是很清楚中国传统文化及精神的脉络走向,一味用西方理论资源“套用”传统理论文本,出现的效果就是“削足适履”。
比较视野的重点应该是将《文心雕龙》研究出新意,比如在方法上的创新如前文提及的吉伯斯与宇文所安,他们也是用西方理论资源来分析甚至解构中国文本,但却找到了比较适合的理论机制,这很重要。海外研究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将传统中国文化及文本肢解,而是寻求一个全球化的视野,让本土资源得以再生。《文心雕龙》的海外研究还将继续,对于海外最新或者前言的研究,国内学界应予以重视和关注。不论西方语境及理论的强有力是否会摧毁中国本土资源的完整体系,但是视野上的开阔更能让根植于古代的文论资源焕发生机。
海外学者研究《文心雕龙》很多都是华裔,这也说明在海外真正意义上的深入研究“龙学”还需要走很久。所以本文试图通过20世纪80年代的梳理,找到更多当下学者对海外“龙学”研究的最新前沿的关注,这应该会成为一种摆脱当下“龙学”研究狭窄化的一个可能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