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洗车店

贝雄军

那天，大陆到旺旺洗车店洗车，见老板娘一个人在打理，就问：“大程呢？”老板娘小声说，“死了。”怎么就死了呢？老板娘又说，车祸！老板娘用眼光示意店旁边的摩托车，大陆扫了摩托车一眼，油箱盖上那摊血迹十分明显……他感到一阵晕眩，心怦怦直跳。

几个月前的一幕刹那间浮现在眼前。那是他刚拿驾照不久的一个夜晚，他急速地往家里赶，突然电话响了，他低头拿手机的瞬间，一辆摩托车从路口冲出，他急忙踩刹车，但由于车速过快，还是把人撞翻了，那人头碰在摩托车的油箱上，流了一摊血。他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看倒地的人一眼，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就是赶快逃。

他战战兢兢地回到家，眼前老是晃动着那摊血……

他在想，自己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老天怎么就不长眼，让自己摊上这倒霉事！他想不明白，怎么那人直挺挺地往自己的车上撞呢？

大陆像大病了一场，躺了一个星期，足足一个多月没再摸过车。今天要不是去见一个重要客户，打死他也不会出来洗车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晚他撞倒的居然是大程，是这家洗车店的老板，而且还死了。以前自己常来洗车，还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抽支烟什么的。现在突然听说老板死了，大陆感觉腿有些发软。老板娘没注意他，只顾去洗车。

庆幸的是，听老板娘说至今也不知道是哪个撞的，找不到凶手，因为出事的地方比较偏僻，也没装摄像头，根本找不到肇事者。后来又从老板娘嘴中知道大程当时是喝了酒，自己撞上去的。

天越来越热，放暑假了，老板娘读高中的女儿放假，也来店里帮洗车。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上越野车。大陆就想，要不叫她到自己茶厂帮忙吧，多赚点学费。这样一想，他就问老板娘，说自己那里需要个短工，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老板娘笑着说：“好啊，我叫女儿明天去你那里。”

第一个月，大陆就给了那女孩三千五百元工钱。女孩看着手里的钱，说：“叔叔，没搞错吧？怎那么多？”

“没错！这是你辛苦所得。”大陆微笑着说。

这天，大陆去洗车，老板娘见了他说：“陆老板，你真大方啊，我女儿说你给的工资蛮高。”

“主要是你女儿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给多点是应该的。”大陆有些心虚地应道。老板娘就说，干脆叫女儿认大陆做干爸吧，以后放暑假就去他那里打工。大陆满口答应了。

这一年的暑假又到了，老板娘的女儿又来做短工，大陆给的工钱还是那么高，大陆的老婆就揶揄他：“怎么了？给那女孩那么高工资，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想要人家做儿媳？”大陆忙回道：“没有的事！不是看人家可怜嘛，没有老爸，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就她妈一个人赚钱养家糊口，我们就当做点善事吧！”

后来，大陆去洗车次数多了，发现不知道啥时候旺旺洗车店多了一个中年男子在洗车。他问老板娘，老板娘说是请来帮忙的，还懂点修车技术。这时，大陆发现，这里的生意比以前热闹多了，老板娘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大陸还注意到，当老板娘去擦拭刚洗好的车时，那男的一边举着水管洗车，一边还时不时地往老板娘那边瞟几眼。

大陆就想，难道这中年洗车男在打老板娘的主意？这样一想，不由对那人厌烦起来。

此后，大陆又来洗过几次车，见旺旺洗车店生意日渐火起来，才感到有些安慰。虽然人多，都要等，但他愿意等，好像在弥补什么。有时他甚至想，尽管自己有责任，但是那死鬼是喝了酒自己撞上来的，也不能全怪自己。这样一想，他的心就放宽了些。

这天晚上，大陆的车在离旺旺洗车店不远的地方抛锚了，他试了几次还是打不着火。他就想，反正离旺旺洗车店不远，去叫那个懂修车技术的洗车男看一下。他走到洗车店，里面外面都黑黑的，走近想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窃窃私语：“我老梦见那死鬼喊冤枉，你真狠心，让他喝那么多酒。”

“他不喝那么多酒，能自己骑车去撞人家吗……”

大陆呆呆地站在窗外，他不知道怎么办好。但是良心告诉他，要去自首！把一切都告诉警察，争取得到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