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竹刻工艺文化特性研究

徐 祥，陈 红，周璟瑜，张文福

（1.南京林业大学家居与工业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37；2.浙江林业科学研究院，浙江杭州310023）

竹刻作为一项古老的技艺，根据汉代戴圣《礼仪·玉藻》记载，最早的竹刻于西周时期便已诞生。嘉定竹刻自明代正德年间由文人朱松邻一手创制，发展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形成了较为成熟与完备的由设计制作到把玩品鉴的工艺文化体系。嘉定竹刻讲究以刀为笔，融合了诗、书、文、印、画的艺术工艺巧妙地融合到一起，以竹子为载体进行创作，具有很强的地域文化与艺术创新特征，造型多变，风雅脱俗。自诞生以来，嘉定竹刻经历过发展、繁荣与衰弱，随着时间来到21世纪，现代流行文化对于诸多传统行业已开始造成强大冲击，嘉定竹刻也面临着新的机遇与挑战。

1 嘉定竹刻的历史沿革

1.1 明代

嘉定竹刻于明朝正德、嘉靖年间由三朱（朱鹤、朱缨、朱稚征）创建与发展。朱鹤（号松岭）生活于明朝正德年间，年少时拜师曹时中，跟随其学画，为今后的竹刻艺术奠定了基础；他以刀替笔，将书画形式与竹刻融合，首创以透雕、深雕为主的深刻技法，开创模仿北派画风的先河，影响了嘉定竹刻200年［1－2］。朱松岭之子朱缨（号小松）对嘉定竹刻进一步完善与发展［2］。他在题材类别和雕刻刀法都有所突破，题材涉及历史人物和神话传说，尤其钟爱与世无争的题材，且使用的低浮雕技法为后世吴之璠的薄地阳文刻法奠定了基础［3］。朱稚征（三松）即朱鹤之孙，朱缨之仲子，青出于蓝，广拓竹刻题材，从传统绘画中和艺术版画中借鉴题材，并赋予新的意义；他在雕刻之法上也力求变化，善用高浮雕、浅浮雕、深刻、镂雕等雕刻技法，还以圆雕法刻画佛像［3］。三朱之后，嘉定竹刻的样式与风格已基本确立［1］。明末至清初，仍有竹刻大家但这类竹人是兼职竹人，他们有自己的主业，只是通过刻竹抒发心智，如李流芳、候崤曾、沈大生、沈兼、张应尧等，还有为数不多的女性竹刻人印白兰［4－5］。他们的竹刻延续了朱氏竹刻的技艺，也促进了嘉定竹刻的发展。

1.2 清代中叶

清朝康熙、雍正、乾隆年间，嘉定竹刻的全盛时代，也是其变法求新的时期。这一期间名家辈出，如吴之璠、封氏兄弟、施天章、周颢等名工巨匠。吴之璠师承三松，被誉为“三朱之后嘉定第一名手”，沿袭了嘉定竹刻的风格和技术，善于圆雕、浮雕等技法，后又创造性的变法，仿洛龙石刻的浅浮雕，首用薄地阳文竹刻，竹刻纹样，形如山水画中的“留白”之意［1，6］。封氏兄弟（封锡禄、封锡爵、封锡璋）的竹刻技法也传承朱氏一族，但有所不同题材更加广泛，不仅拓宽了竹根雕的表现种类，而且在封氏后人及弟子的共同努力下，形成了封氏独特的圆雕法［7］。施天章师承封锡禄，也是唯一一个能与封锡禄齐名的竹根圆雕名手，后被招入进宫，授九品官衔［6］，其代表作“竹根雕佛手”现藏于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8］。乾隆、嘉庆年间嘉定竹刻的领军人物周颢，作为清代竹刻开创新法的第一人，也是嘉定竹刻发展的重要转折点，有“二百年，首屈一指”之誉［9］。他以画法入竹刻，将阴刻与浅浮完美雕融合，使作品画面既具有书写性用笔的勾皴效果，又有嘉定竹刻传统的饱满精神风貌，被世人称为“将南宗画法入竹刻之第一人”［9－10］。

1.3 清代至民国

晚清至民国，嘉定竹刻的艺术性发展趋向于停滞，虽有一些竹刻名家，但参与竹刻的文人日渐稀少。多数竹人为了生存，除了传统雅器，兼刻日常生活用品，相继开设竹刻商号［11］，如时大经的时文秀斋、张学海的张文玉斋等［12］。而在“八一三”事变后（1937年8月13日），嘉定刻竹店相继歇业，唯有3家竹刻店维持至年民国三十六年（1947）前后始告歇业［11］。

1.4 新中国

新中国成立以后，嘉定竹刻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6］。以潘行庸为主的竹刻艺人努力复兴嘉定竹刻的昔日辉煌，但在文革期间嘉定竹刻再度沉寂。文革以后，嘉定竹刻又一次发展。由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胡厥文先生出资开办竹刻培训班，1988年，嘉定博物馆竹刻工艺部成立，培养了一些竹刻人才［6］。2005年，嘉定竹刻协会成立，次年嘉定竹刻被录入为《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7年在嘉定成立我国首个竹刻博物馆，2009年，王威与张伟忠被批准为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同年8月，张伟忠被评为上海工艺美术大师［9］。

2 嘉定竹刻工艺流程

2.1 备材

备材可分为3步：选材、煮晒、制胚。选材，嘉定竹刻早期，多选用本地出产的护居竹，后采用外地出产的毛竹［1］。一般采在秋冬季节采竹，这个时候竹材内的营养物质、虫蠹较少并且在阀竹过程中表皮青筠切不可擦伤［13］。再根据制作需求的不同，做留青工艺的竹材一般选用3年左右的毛竹，而用于雕浮雕，做臂搁的竹材，五六年的竹子也行。煮晒：竹胚放入含有明矾的沸水中烫煮30 min左右，去除竹内的油脂、汁液和虫蠹，以防腐坏［14］；再根据用途不同，选择不同的晾晒方式，用于雕刻臂搁的竹胚，可用晒干的方法，而用于根雕、笔筒类的毛胚则只能阴干，晾晒期间，淘汰掉开裂变形的竹子，留下最后的用材［14］。制胚，先用薄刀刃或碎玻璃刮去坯体表层的竹青，再用砂纸打磨至光滑，最后用粗布涂擦白蜡，制成坯体；留青的竹坯，保留雕刻用的竹青，水煮1 h后取出，立刻用软布擦净表面污垢，晾干成材［1，13－14］。

2.2 制作

制作可分为4步：选题、起稿、雕刻和修整抛光。选题，嘉定竹刻的题材选择与绘画相似、多为人物、山水、花鸟、佛像、风景，而从清代中期开始竹刻小字（行、楷2种字体）成为流行趋势；同时汲取直系的艺术精华，使其贴近生活，更加迎合大众的审美［15－16］。起稿，在选好的竹胚上绘制自己创作的或者临摹的图画，善画的竹人，则会用毛笔在竹胚表面作画这更能体现书画的韵味（可先去除竹胚表面油脂，这有利于着墨）；而善刻的竹人，则直接在竹胚表面雕刻，图画早已胸有成竹，即“以刀代笔”的最高雕刻境界［1，14］。雕刻，可分为2步：粗刻，先用刻刀刻画出基本的形状，再用平口刀整理刀痕，最后用羊肝石或细砂纸打磨平整；细刻，修正、刻画作品的细节，后题款［1］。修整抛光，修整时棕帚应配合刻刀完善画面，最后再用水砂纸打磨至光滑［1］。

2.3 竹刻工具及雕刻技法

竹刻工具包括毛料造型工具和雕刻工具。毛料造型工具，砍刀（柴刀）、锯子（细木工锯、锯竹机）、刮刀［17－18］。雕刻工具，笔墨、纸张、刀具、羊肝石、砂纸和棕刷［1］。刀具又可分为平口刀、圆口刀（圆口平刀，圆口槽刀）、三角刀、割刀和斜口刀；基本刀法包括冲刀、切刀、刮刀、挖刀、割刀、凿刀、铲刀7种；用刀特征是明代以简练为特征，多采用斜刀，深浅有序且分明，而清代以复杂为特征，多采用冲刀，繁缛复杂但有序［19－20］。

嘉定竹刻以深刻技法见长，深刻包括圆雕、透雕、浮雕、陷地深刻4种雕刻形式［9］。圆雕，又称立体雕，竹根雕刻常用也是耗时最长、难度最高的雕刻技法；作品主题比较单一且雕刻题材强调“因材施雕”，所以题材多为人物、动物、花果、树桩、山石器皿且内涵丰富，寓意性很强［13，18－19］。透雕，又称镂雕，透雕是结合圆雕和浮雕的雕刻工艺，适合于处理重要部位或表现作品主题的部位；可分为2种，一种是以物象为主，留白处镂空；另外一种是人物旁或景物间隙处镂空，没有一定的规律［13，18－19］。其主要特点是将画面中留白处镂空，凸显主体，以虚衬实。浮雕，可分为高浮雕（深浮雕）和浅浮雕2种［13］。高浮雕的作品景物层次分明、做工繁琐、雕刻语言丰富且耗时较长，但作品的视觉冲击力较强；浅浮雕的作品雕刻层次、深浅方面低于高浮雕但高于薄地阳文，雕刻的景物形态压缩比例较大，更近似于绘画的形式［19］。陷地深刻，又名阴翻阳，以竹面为地，刻入竹内，既有阴刻的韵味，也有浮雕的层次感，常见题材有荷花、晚菘、兰花3种［9，13，19］。

嘉定竹刻虽擅长深刻，但也有薄地阳文、阴刻2种浅刻技法。薄地阳文，又名“减地法”。一种特殊的浅浮雕形式，其雕刻深度高于浅浮雕，仅微微高于地面，故名“薄地”，做法是将花纹以外的竹地铲去，使花纹微凸起地面。此法是吴之璠擅长的刻法且松树题材多应用［19］。阴刻，可分成线刻、浅刻和深刻3种，是周颢最擅长的技法［19，21］。线刻（毛雕），阴刻中刻纹最细的刻法，雕刻画面如同工笔的白描画；浅刻，用线与面相结合来表现物象，雕刻样式形如书画，镌刻花鸟、字体（行草楷3种字体）常用此技法；深刻，又称“一般阴文”，阴刻中最基本的刻法且比浅刻更深，常用于雕刻隶书和篆书2种字体［13，21］。

3 嘉定竹刻文化价值

嘉定竹刻融合多种技艺于一体，核心是将中华文化“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优良传统揉和并延续到竹刻中，其将绘画技艺、雕刻技法、人间百态、个人情怀融入竹胚中，并吸收版画、水墨画、山水画等不同的艺术形式和玉、石、木等不同材料的雕刻技巧，在竹胚上精雕细刻，留下世人追捧的佳作。嘉定竹刻是嘉定人民的愿景与嘉定文人借物传情相结合的产物，反映了嘉定人民的审美标准与文人的艺术见解。对其保护、传承与发展有利于民间优良文化的延续，有利于传统文化生态的建设，同时也展现出鲜明的文化价值，是一项及有潜力的文化产业［22］。

4 结语

在信息文化呈现出多元化的今天，嘉定竹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也拥有着更多的机遇，互联网的发展能够带来更加广阔、高效的平台。目前传统的手工艺竹刻制品正逐渐褪去其艺术色彩，慢慢倾向日常化使用的范畴，其实嘉定竹刻的发展可以模仿日本设计的发展的思路，采用双轨制的发展方向：（1）保留传统的嘉定竹刻艺术风格，继续争取政府的支持，延续发展，以现代技术为基础如电子文献、视频记录、教学视频以及高等教育等方式传承，继续原有的小众艺术品的状态；（2）嘉定竹刻的制品在原来的基础上与现代室内装饰风格相结合，制作出如家具、现代书房用具、客厅装饰灯等家居用品，以性价比及竹刻文化融入现代生活中。